章 節目錄 1四十四、再離 文 / 戀人未醒
到了管事堂的奉養領取處,輕什拿出韓朔的玉牌,奉養堂的管事立刻就恭恭敬敬地將韓朔近三十年的奉養送了上來。
「還真沒有築基丹。」看過奉養的內容,輕什撓頭,然後也沒等身旁的余望開口便直接向奉養堂的管事道,「師兄,我們長老想要幾枚築基丹賞賜晚輩,不知道你這裡能否行個方便?」
「近來築基類的丹藥很是緊俏——」管事緊接著便又話音一轉,「可既然是韓長老要的,晚輩又豈敢不予?只是近來這築基丹實在是需求過大,而丹堂那邊又出了點事故,因此……」
「您給個方便的數量,讓我能回去向長老交差即可。」輕什笑著,將剛領的一瓶九還丹放入管事手中。
「師弟稍候。」管事不動聲色地收起九還丹,轉身回了庫房。
很快,管事便捧著一摞小盒走了回來,「師弟看看,這些可夠?」
「足以,多謝師兄。」輕什接過盒子,看也不看就收了起來,然後向管事拱手道,「師兄如實記賬即可。」
「師弟放心,韓長老要的東西,誰敢置喙。」管事會意地笑道。按理說,門內購物要去坊祿廳,奉養堂裡的東西只能按個人俸祿予以發放,私下交易乃是明令禁止。若是換成其他元嬰期的長老,這管事都未必敢給,可誰讓韓朔是化神期的太上長老,整個仙楚門都要視作靠山的特殊人物呢?再說人家要的又不是結嬰丹或者千年靈藥,不過是幾枚築基丹罷了,難道幾個還不知道能否成功築基的低階弟子會比一個已化神的修士更重要?何況替韓長老跑腿的小師弟又懂事知趣,管事的弟子自然是樂得賣好又得好。
「告辭。」客套了兩句,輕什便領著兩眼冒光的余望離開了管事堂。
余望急著要東西,輕什卻不緊不慢,一直走到無人處才停下腳步,伸手拿出兩個小盒,塞給余望,「你要的,給你。」
「就兩個?」余望不由反問。
「你要的不就是兩個嗎?」輕什瞪眼道。
「兩個未必夠啊。」余望訕訕笑道。
「兩個若是還不夠,那二十個也一樣未必夠!」輕什冷笑,「何況你也莫忘了,他若真是一次性地吃了三枚以上的築基丹才築基成功,那他也別想結丹了——體內殘留的丹毒就夠他梳理一輩子了!」
「唉——」余望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低頭自歎。
「行了,小魚尾巴的事我也提醒過你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愛聽不聽,反正最後吃虧受苦的是你不是我。」輕什懶得再和他囉嗦,轉而道,「我回去找韓長老覆命,你也回第一峰等消息吧,記住你已經答應了做執事,別轉頭又給我忘了。」
「執事都幹嘛?」余望這才想起來問。
「讓你幹嘛就幹嘛,遇到不明白的直接來找我。」輕什道。
「哦,就是替你掛個名?」余望恍然悟道。
「瞧瞧,這不也挺明白的嘛,咋自己的事就總犯糊塗呢?」輕什翻了個白眼。
「我樂意,行了吧?」余望回了他兩枚白眼球和一臉詭笑。
「行,行,有錢難買您樂意,你早這麼說我早就不管了。」輕什撇嘴,「走了,有事往韓長老的洞府送傳音符。」
「嗯,怎麼找我就不用我囉嗦了吧。」
「知道,直接去地火堂的坑裡撈人。」
輕什擺了擺手,轉身向韓朔的洞府走去。
見輕什一個人回來,韓朔隨口問道,「築基丹給他找到了?」
「嗯,直接從奉養堂那裡要了五個,給了他兩個,還剩下三個。」輕什走到桌邊,把剛剛領到的一堆東西拿了出來,連同裝築基丹的三個小盒子一起放在了桌上,「你的奉養都是按太上長老的份額補的,你賺大了。」
「沒多少真正有用的。」韓朔不以為然地將其中自己能用的幾種丹藥拿去,然後便把剩下的雜物和靈石都推給輕什,「你不是找我要靈石嗎,這些夠不夠?」
「我敢說不夠嗎?」輕什也沒言謝。修為到了韓朔這種地步,只要不碰上全界混戰這種千年難遇的大亂,一般的丹藥靈石都是用不上的,而真正需要的、能夠提升化神期修為的靈藥靈寶則根本不是哪個仙門奉養得起的,那得他們自己外出去尋。門裡提供的這些,其實主要是給他們賞後輩養徒弟,歸根結底還是要用在仙門內部——羊毛出在羊身上,賣毛買草再養羊。
「築基丹您也拿去吧,聽說近來築基的後輩多,築基丹供不應求,拿它賞人應該很有面子。」見築基丹也被留了下來,輕什便建議道。
「我能賞誰?你、鳳熙還是麒鑫?」韓朔淡然反問。
「也是,有出息的煉氣期弟子自有其師傅照拂,沒出息的也根本近不了您身前。」輕什點點頭,隨後又道,「不過我得報備一句,這玩意我拿走肯定是要給我姨姥的,您別過兩天想起來又找我要。」
「你不自己留著?」韓朔一愣。
「留它幹嘛,也用來賞人?我可沒您那麼大的臉面。」輕什道。
「你總有相熟的煉氣期弟子吧,比如給你發了一堆傳音符的那個女修不就是煉氣期嗎?」韓朔問道。
「給出去容易,萬一被人知道了找我來要,我是不是要繼續給?若是給光了還有人來要,我是說沒了還是說不給?」輕什冷哼,「其實說哪個又有什麼區別?都是平白結仇罷了!」
「……就你心眼子多。」韓朔無法說輕什不對,只好冷言嘲諷。
「我福分薄,不多點心眼為自己謀劃,早就屍骨無存了。」輕什撇嘴,然後話題一轉,「對了,你這次出門記得多帶點煉氣期和築基期弟子用得著的東西回來。」
「要那些幹嘛?」韓朔不解。
「築基期的弟子多了,築基期所需的奉養自然也會增多,連帶著其他煉氣期弟子也會覺得築基有望而跟著加大消耗,若是屆時門內無法滿足他們的需要,他們就得去門外找,進而導致人力和靈石外流。」輕什道,「這種影響或許一年半載看不出來,但時間久了必定爆發,與其臨時抱佛腳不如未雨綢繆,就當你這個太上長老為門內做貢獻了。」
「這種事,既然想到就不能密而不報。」韓朔卻搖搖頭,抬手止住輕什的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覺得此事可以讓我在門中賺取聲望,但你卻忘了,我一人能做之事有限,再怎麼籌謀也難以福澤全門,如此行事反而會讓人覺得私心過重,別有所圖。」
輕什皺了皺眉,很快便自嘲地笑了起來,「沒錯,是我小家子氣了。」
韓朔也笑了笑,但毫無嘲諷之意,「你能為我著想,我很……歡喜。」
「誰為你著想,我是想著你多帶點東西回來囤積,以後倒賣出去才能大賺一筆。」輕什哼道。
「好啊。」韓朔伸手把他拉到身邊,摟住笑道,「就讓十三楚自去籌備,我帶回來的,都給你屯著賣錢。」
「你說的!」輕什立刻挑眉。
「我說話不算數過嗎?」韓朔反問。
「你說話自是算數的,否則我哪敢和你訂約。」輕什意有所指地說道。
「明白就好。」韓朔的手掌隔著衣衫揉搓著輕什的腰間軟肉,思緒似乎有些飄忽,很快又隨口道,「你還要什麼,我一起給你帶回來。」
「你要真有這心思,不如以後另找機會帶我親自去買。」輕什被韓朔弄得腿軟,乾脆在他懷裡坐下。
「這次……倒也不是不能帶你。」韓朔遲疑著說道。
「敬謝不敏。」輕什果斷拒絕。
「嗯。」韓朔沒問他拒絕的原因,只是鬆了口氣般點點頭,很快放開輕什,讓他移到旁邊的椅上坐著,自己則起身拿出紙筆,攤在桌上。
「這是幹嘛?」輕什歪頭問道。
「把余望做執事的事以及門內多存些奉養的事告知十三楚,畢竟他是掌門,總不能發個傳音符就敷衍了事。」韓朔說著,提筆寫信。
「確實,留個憑證才好。」輕什贊同地點頭。
被他這麼一說,韓朔的筆鋒不由頓了一下,立刻在宣紙上留下一灘墨跡。
「你真是……」韓朔無奈地搖頭,毀掉寫廢的宣紙,重新動筆。
寫好給掌門的信函,時間已是不早。韓朔把信交給輕什,讓他明日找時間給掌門送去,然後便打發輕什先回自己的小院。但沒等韓朔把臨別前要囑咐的話說完,洞府外已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
「韓師弟,不,韓師叔,玄子陵找你喝酒來了,可願賞光否?」
輕什不由停下腳步,而韓朔則露出一臉不快,「他倒是會趕時候。」
「我……出去不?」輕什探尋地指向自己。
「我帶你出去。」韓朔揮袖打開禁制,領著輕什大步走了出去。
見韓朔出來,獨自站在外面的玄子陵立刻笑著迎了上來,拱手道,「韓師……叔。」
「約好明天出去找人,你今天還有心情喝酒?」韓朔冷笑,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不快。
「人能不能找到,都與我沒了關係,我自然是有心情喝酒的。」玄子陵似乎來之前就已半醉,臉上的笑容和他的聲音一樣都是輕飄飄的。
「你的心情又與我何干,我可沒興趣陪你醉酒。」韓朔厭惡地說道。
「是啊,你修為大增又少了一個勁敵,心情自然不會和我一樣。」玄子陵的笑容裡多了感慨,但轉眼便又注意到了跟在韓朔身邊的輕什,「咦,這孩子倒有幾分面熟,似在哪裡見過……」
「玄前輩忘了?昨天在玩物堂見的,您還賞了晚輩一個鈴鐺。」輕什立刻躬身應道。
「哦,你是鳳熙仙子的後輩。」玄子陵恍然,隨即笑道,「你跟鳳熙仙子不像,否則我定是一眼就能認得。」
韓朔頓時黑了臉,對著玄子陵冷然道,「你這是破罐子破摔了,見個孩子都要**?」
「呵呵,他若是有鳳熙那般的容貌,我才定要厚著臉皮向你討人的。」玄子陵哈哈一笑,卻也沒有否認。
「趕緊進去,別在這裡丟人。」韓朔黑著臉將玄子陵推進自己洞府,然後又轉頭對輕什道,「你還在這兒幹嘛?該去哪去哪!」
「弟子遵命——」輕什笑嘻嘻地施禮,轉身離開。
一個元嬰修士想喝醉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但輕什也懶得追究玄子陵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反正韓朔明天就走,玄子陵自然也別想留下。何況就如玄子陵所言,若有鳳熙仙子那般的容貌才會引起他討要的興趣,而他卻是沒有那般的容貌的,自然也無需有那般的憂慮。至於一兩句輕薄話,不痛不癢的,愛說就說唄,誰在乎啊!
輕什很快就將玄子陵拋在腦後,哼著歌,想著韓朔許給他的東西,一路歡暢地回了自家小院。
這夜韓朔終於沒再光臨,輕什安然睡到天亮。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輕什穿衣下床,準備趁門內早課結束,各堂口尚未開工的時節將信給掌門送去。
推開院門的時候,輕什習慣性地看了一眼裝傳音符的容納盒,發現裡面竟然真多了一張傳音符,順手打開一聽,裡面卻傳來韓朔的聲音。
「好好看管洞府,安心待我回來。」
——走了?
輕什愣了愣,很快便認定韓朔應該是真的走了,否則發這麼張傳音符過來不是吃飽了撐的,就是腦袋被門擠了,而這兩者都不像是韓朔的風格。
——自由了!
輕什的身上頓時又鬆活兒了幾分,關好院門,腳步輕快地向掌門所在的內山主殿走去。
給掌門的信函送的很是順利,一聽說他是替韓朔跑腿的,當值的弟子馬上就跑進去傳話,出來後就將他直接領到了掌門面前。輕什遞上信函,十三楚當著他的面拆開,讀罷之後滿面笑容地問了問韓朔的去向和歸期,然後便將話題扯到了長老殿的修建上。不過十三楚也沒多說,只是保證一定會在韓朔歸來前將長老殿建好,讓輕什有什麼事大可直接來找他商量,他必會全力解決。
如此消耗掉了約兩柱香的功夫後,十三楚終於結束了閒談,派弟子將輕什送出了主殿。
——跟他說話最累了!
出了主殿,輕什也終於暗暗鬆了口氣。
整個仙楚門裡,輕什最不願見的就是掌門十三楚。論修為,十三楚在仙楚門的金丹修士中並不冒尖,但論精明,輕什卻覺得這些金丹修士加一起也只有被十三楚耍著玩的份兒。同是金丹修士,鳳熙仙子為啥單單肯對十三楚恭謹,連帶著對他座下弟子都加倍賞臉?當然不會是十三楚年長修為高這種面子上的原因,那全是多次找茬生事不遂,明虧暗虧吃了無數之後,活生生被威嚇出的。鳳熙仙子都膽怯的人,輕什當然更不敢招惹,每次和十三楚說話都得加著十倍八倍的小心,就怕哪句話出了錯,哪句話露了馬腳。
因管事堂那邊要先調集人手,準備建殿所需的材料,因此他和管事堂的楊思凡訂下的詳談日子是在本月下旬的第一天。而在詳談之前,他也得去看看地形,詳查一遍長老殿的相關事宜。
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眼下首先要做的是把必需必要的東西搬進韓朔的洞府,在長老殿正式開工之前把洞府裡的禁制研究明白,如果可以,最好把那禁制換成內可視外,外不見內的模式……
輕什一邊想事一邊往自己的小院走,回過神的時候,院門已經近在眼前。輕什伸手就去開門,這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輕歎,「師弟啊,我就這麼不起眼嗎?」
一聲師弟叫得輕什身子一顫,回過頭卻發現身後沒人,再仰頭才看到沈沉舟正踩在飄忽的靈器上,雙手抱胸,一臉怨念。
「早課結束了?」見說話的是沈沉舟,輕什便放鬆下來,一邊推開院門一邊隨口問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早就結束了。」沈沉舟收起靈器落到輕什身旁,氣惱地道,「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你竟然愣沒發現!」
「你在天上飛,我在地上走,看不到才是正常的,否則我豈不是成了那鼻孔朝天之人?」輕什駁道。
「眼睛不朝上看,神識也不注意周圍?一點警戒之心都沒有,以後怎麼出去歷練?到時候就是被人害了,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沈沉舟氣道。
「好端端的,我出去歷練幹嘛?又不是窮的過不起日子,只能出去冒險求財。」輕什嗤鼻道。
「得,當我沒說。」沈沉舟不是鳳熙仙子,自然也不會為這種不關己的事擔憂費神,跟著輕什進了院子又進了正堂,然後便直接挑明了來此的目的,「輕什,你說我是否該去韓長老的長老殿學劍?」
「自己拿不定主意?」輕什本要泡茶招待他,一聽這話,便知這茶給他也喝不出味道了,還不如省下喝茶的時間直接說話。
「不錯,我主修金系法術這麼久,猛然間棄之改劍,確實是有些捨不得。」沈沉舟點頭。
「你那金系功法也沒修得多好。」輕什撇嘴。
「所以我才猶豫,否則就直接拒了。」沈沉舟難得地沒和他鬥嘴,大方地認下了他的評價,「我也沒什麼人可商量,若是跟師傅說,就算我真的不適合修劍,他恐怕也只會怪我不識抬舉。」
「你這人啊,其實是誰也不信的。」輕什嗤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怎麼說,其實也是無關緊要的。」
「習慣了,改不了。」沈沉舟坦然承認,「不過你的話,肯定是比師傅的話更讓我願意聽的。」
「受寵若驚兮。」輕什笑著挑眉道,「說真的,你真想聽我的意見?」
「嗯,說吧,聽著呢。」沈沉舟點頭。
「我也不說你更適合什麼了,我只說一說我知道的劍修吧。」輕什斟酌著說道,「劍修講究一心一意,修行的時候比普通修士要苦,不過收益也快,這些眾所周知,不過——」
「說——」沈沉舟不耐地拍桌。
輕什還是停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道「不過,從古至今卻從無哪位劍修飛昇成功的記錄,唯一一個修至飛昇的劍修,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升上仙界的過程中,魂飛魄散。」
沈沉舟猛然間呆住,但不過轉瞬便又笑了起來,「我決定了,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