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95第93章 得償所願 文 / 單雲
大廳裡,賓客雲集,紅光一片,熱鬧非凡。
因為今日,又是四貝勒娶親的日子。
這一生,胤禛只有兩次成親是自願的。一次是多年前,一次便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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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該感到快樂的,因為他得償所願的娶到心儀之人。
可是這刻,他的心卻是空的,還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他有些不懂自己,他沒有理由不高興的。可是,他確實不高興。
「為什麼呢?」他輕輕問自己。
「爺……」年幼蓮輕喃著喚他,胤禛不由低下頭望去,躺在他懷裡的她無意識地動了一下,熟睡的小臉上滿是依戀和幸福。
胤禛不由攬緊她,想起她的溫順和善良,他便覺得自己該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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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雪望著月亮,輕輕歎息,心裡還是不由泛著陣陣苦澀。她輕輕翹起嘴角,嘲笑自己放不下。
她真的沒有刻意去記,可是她仍然無法輕易忽略今天是什麼日子。
從今夜開始,他便真正屬於另外一個女人了。
今夜,他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從新房跑出來,悄悄來到她的身後,擁她入懷,告訴她他要的人始終只有她。
今夜,他娶得那個人是他求來的,是他心愛的人,也會成為他最愛的人。
今夜之後,自己便會在他心裡慢慢褪色,直至淡漠無影。
她其實可以有別的選擇,比如選擇和年氏一爭長短,看一看他的心裡究竟是誰比較重。可是她無法那麼做,因為她是慕容曉雪!她太驕傲了,她要得愛情不能含著陰謀算計,更不能帶有一絲瑕疵。而她更無法接受和別的女人同時分享他的心他的身體,所以她選擇了放棄,放棄和年氏競爭,也放棄在他心裡保有一席之地。她選擇了完整的退出,什麼都不要。
是的,她留住了尊嚴,卻失去了愛情。可是曉雪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因為這份愛情早就變味了,她不知道三個人的愛情要怎麼才能幸福?
更因為現在選擇放棄,她只需要再哭一次。可若她選擇爭鬥,那麼她就會不停地哭泣。而她也會在哭泣中改變自己,變得妒忌,變得猙獰。那樣的自己,她不用想像,便覺得可怕。所以,她不要!
失去愛情,其實並不可怕,而失去自我,才是最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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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是一分分緩緩流逝的。
可,一年的時間,也不過就是轉眼之間。
而,時間流逝的時候,也在悄悄改變在一些事情。
胤禛從貝勒變成了親王,年羹堯升任了陝甘總督,胤禛的第二子弘昀沒了。
院子裡,美亞的棋藝一日日精湛,曉雪真心的笑容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院子外,朝事越發複雜詭異,而妾氏們之間的爭鬥也變得頻繁了起來。
不管原先這些女人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年氏現在就是她們共同的大敵,所以爭鋒之中,所有的衝突都指向年氏,而這些衝突中,尤以年氏和李氏的衝突為最。
李氏的跋扈,年氏的哭泣,宋氏的懦弱,女人們的哀怨,額娘的訓誡……這一切都讓胤禛覺得頭疼,本來兄弟之間的爭鬥,朝事的繁雜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回到府裡他只想要清淨一下,放鬆一下。
可現在,回到府裡,他還要聽李氏來和他告狀,聽宋氏來和他回報那些芝麻大的小事,現在又要聽年氏和他訴苦,胤禛聽著這嚶嚶哭泣不由想起今天去宮裡請安時額娘和他說的話,額娘說:「如今,慧兒的身子不好,而你府裡的事情也越發亂了。我聽得日前年氏和李氏因為一件小事居然動起粗來,你瞧瞧這成何體統?若是這樣的事傳到你皇阿瑪的耳裡,豈不是也要說你治府無方?你不要忘記你八弟的例子!
還有,弘昀去後,你的子嗣越發單薄,現在膝下只有一個三阿哥弘時,我聽說你還專寵著年氏,可有此事?不是額娘要和你嘮叨,但你要曉得,你的子嗣已如此單薄,你更該雨露均沾才是!若是真像你現在這般繼續下去,怎還了得?」
聽著額娘的耳提面命,胤禛明白,府裡的事情自從由宋氏接手後,就越發的亂了。想起這一年內層出不窮的事,胤禛感到越來越煩躁,這些都讓胤禛無法再忍受,無法不憤怒!
隨著他的一聲暴喝,打斷了年氏的哭泣。不看年氏被驚嚇到的表情,他一個甩門,氣憤而出。
不知不覺間,胤禛走到了這裡,當他站在門外,便能聽到裡面傳出歡聲笑語。
他不禁疑惑,
為什麼自不見她後,他的生活越來越糟糕?
為什麼自不見她後,他的歡笑越來越少?
又為什麼她還能如以前一樣依然歡笑依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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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
曉雪正與美亞如往常般在屋外的石桌上自在的對弈。
見美亞這手棋下得頗為奧妙,曉雪不由愉快地展開笑容,毫不吝嗇地誇獎著自己的棋友,「美亞,你的棋藝越來越好了。怕是再過幾年,我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美亞嬌羞道:「主子你又取笑人!奴婢還不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
曉雪嘿嘿一樂,眨眨眼,對她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有沒有聽過?」
「……什麼?」美亞一臉迷茫。
「意思就是說徒弟會強過師傅的。其實,我很期待你比我強,這樣我才有面子嘛,你說是不?」
美亞剛想回話,就見到了身後的來人,她忙驚訝站起身子,一時無措起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福身行禮道:「四爺吉祥!」
曉雪沒有回頭,也沒有起身,只是對美亞笑道:「來,該你下了!」
美亞看著自己的主子,一臉為難。
曉雪也不勉強她,寬和道:「那就先放著吧,今晚再下。」接著,曉雪又對美亞吩咐道:「你去把我昨晚放在床頭的書拿來,我爭取今天下午看完那本書。」
美亞奉命離去,但曉雪依然坐著不動,只是看著棋盤,想著關於這盤棋的事情。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彷彿他根本不存在。
胤禛自然不能受得這等忽視,可是這一刻,他也不知自己能和她說些什麼。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什麼都沒有做。
至到美亞回來,兩人仍然一站一坐,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美亞想要提醒主子,曉雪卻先一步道:「美亞,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地看書,不想被打擾。」所以,美亞沒有機會說任何一句話便離開了。
胤禛此刻再也無法容忍被這樣忽視了,他走到她面前,忿然問道:「你當真就這麼不想見我?」
曉雪的視線專注地停留在書上,一字一句看得認真,完全自動屏蔽他的聲音。
見她如此淡漠,胤禛怒由心生,忍無可忍地抽掉她手上的書,一臉惱怒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是嗎?」曉雪依然淡漠,她對他的話滿不在乎,眼睛也不看向他,只是緊緊盯著被他剛抽掉的書,她現在只是一心想著要把她的書給拿回來,因為她方才正讀到有趣之處呢,這樣中斷可不行!
這麼想著,曉雪不由伸出手去,可她剛伸手去夠書,她的手便被胤禛另外一隻手給牢牢握住。
曉雪見狀,立馬反射性的抽開。
雖然曉雪現在很想要回這本書,但她實在不想和這個人再多做糾纏,於是曉雪遵守「事急從權」的準則,只好壓下心中對書的不捨,忍著極大的不爽,退讓道:「你要這本書,那就給你吧!我不要了。」說完,她利落地轉身離開。
見她轉身而去,胤禛立即拋下書,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從身後將她攔腰抱住,他霸道地對她宣稱道:「我不會讓你再逃了!」
曉雪試圖拉他開的手,無奈他的手緊得就和蟹鉗一樣,掰都掰不開,曉雪只好冷冷問他道:「你知不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胤禛故意貼著她的耳朵,吹著熱氣無賴道:「我不這樣,你會好好和我說話嗎?」
曉雪偏頭讓開,心中更是氣惱,但她沒有再做掙扎,因為她知道今天他來必定不會如此輕易地罷休,於是她道:「那好,我們今天一次把話說清楚。不過,你得先放開我!」
胤禛頷首,「可以。」
說話間,他輕輕打開了禁錮。
曉雪察覺到他鬆手,便迅速脫離他的掌控,利落地轉身,接著不失優雅地落座在原來的位置上,待坐定後,她才抬眼看向他,波瀾不興地問道:「你究竟想和我說什麼?」
看著空空的雙手,胤禛的心裡不由湧起一股失落。不過一會兒,他就回過神,不失氣度地在她對面坐下。
望著她的淡然,他感到憤怒,她竟然欺騙了他這麼久!若不是那日在她的院子外聽見她這麼歡快的聲音,他派人再去徹查此事,又怎麼會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個局!
他忿然地盯著她雙眼,質問道:「如果我不來問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告訴我那一切只是你故意安排的一個局?」
與他的忿然不同,曉雪非常心平氣和地說道:「你現在知道也不晚。我想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會需要我多此一舉吧。」
聽她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胤禛不由更加氣憤,他那如鷹般犀利的黑眸此刻正盛滿了怒火,「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面對如此盛怒的他,曉雪諷刺地掀起嘴角,她淡淡地說道:「事由你起,於我,何來過分之說!再說,你若真的有心,早就明白了,又怎麼會到今日才清楚一切?
今天,如果你是為此而來清算我的,那大可不必,因為沒有你,這個局注定失敗!
但,如果你是為此來感謝我的,那也無須多此一舉,因為我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你。
所以,事到如今,我真的認為我們現在沒什麼好說的。」
她的話語裡暗含的指責胤禛不是聽不懂,是的,如果當初他不那麼武斷地處理這一切,那麼他根本不需要這麼久才知道自己是被她設計了!
看到她眼中的輕蔑和不屑,胤禛惱羞成怒地擺出架子,用生冷的口氣教訓她道:「你看看你的態度!你覺得你自己該用這樣的態度和爺說話嗎?」
曉雪好笑地挑眉,身子不由前傾,單手放在自己的頰邊,托起下巴,語氣故意放得很柔,滿是嫵媚地笑道:「那您覺得我該用什麼態度合適呢?」
面對她眼裡的不屑和那玩世不恭的舉止,胤禛更加氣怒,「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爺的嫡福晉!」
曉雪滿不在乎地甜甜一笑,道:「可是我被您禁足外加遺棄了。如果能適用律法,我倒是很想去官府和您提出和離注的請求,爺。」最後一聲爺,曉雪叫得特別甜膩,但眼裡卻含著更多嘲諷。
胤禛突然一臉興味,「這麼看來,你很怨我?」
曉雪覺得他的邏輯真的很荒謬,不由收回剛才的姿態,大笑了起來,好一會兒她都沒停下來,至到瞧見他正鐵青著臉,滿是憤怒地盯著自己,曉雪這才收起臉上的笑容,看著他非常認真的說道:「我真的覺得我們倆的思維差很多,溝通起來障礙很大。我方才只是在陳述事實,沒有絲毫哀怨。其實,這樣的結果是我期待的。
只是這一年以來我一直覺得自己蠻對不起三阿哥的,他不明所以的被我拉來利用,而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機會同他好好解釋。
不過,胤禛,我方才說的,是認真的。我希望能和你用最友善的方式分開,和離——無疑是最好的方式。」
他的眼神這刻冷冽似冰,狠狠地射向她,好像恨不得就這麼把她週遭的空氣也頓時變得像數九寒天一樣寒冷,可以將她立刻凍住,就這麼盯著她許久之後,才聽他壓住怒火,冷冷地對她吐出三個字,「你妄想!」
他的氣場一向強大,讓人很有壓迫感,曉雪已經非常明顯地感到了寒意的逼近,心裡不由暗道:他果然夠冷,想必他平日一定經常用這種眼神殺死對方!
他現在的樣子確實很威嚴駭人,他的表情也很有威懾力,通常的人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恐怕心有畏懼都不敢再做強辯。只可惜,他對面坐的人是曉雪,她現在對他無慾無求,甚至不怕任何比現在還壞的結果,正所謂無慾則剛,所以她心裡一點兒也不怕他,只是聽他這麼說後,她心中難免失望,大歎了一口氣後,她才看著他不願放棄的繼續勸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所以,我一直都沒說出這個請求。但你知道嗎?這一年來,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而且,我覺得這一年以來,我們沒有彼此,都依然生活的很幸福很安樂,所以由此可以證明我們這貌合神離的婚姻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如果你只是為了你的面子而不同意和離的話,我有一個辦法,保證你不失顏面!反正你已經對外宣稱我有重病在身,那麼太醫那裡,你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說我重病不治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以病逝做掩護永遠的離開這兒了。
其實,我真的很嚮往外面的世界,那次我去看暉兒,和他一起住在華山上,我就想要是能永遠都不回來,要是能永遠都在那兒住下,該有多好,該有多幸福!所以,如果你能同意我的提議,我真的會非常非常感激你的,我真的很想……」
聽著她這些荒誕不經的話語,望著她眼中的那毫不掩飾的期待,他的眼神越來越冷,還未聽她說完,他便斷然道:「我不會答應你的,這輩子你注定了是我的福晉!永遠都是!」
聽著他霸氣十足的宣稱,曉雪知道他的強硬,她也不想再費神為此和他做無謂地爭執,她有些無奈地黯然道:「那我們就維持現狀吧。其實,對現在這樣的生活,我也很滿意。只是偶爾會覺得有些悶,畢竟這個小院的地方有限。」
胤禛盯著她,眼神陰鬱至極,他咬著牙根,冷聲道:「你說這麼多只是為了告訴我你不後悔當初所做的事情!而且你是思謀已久的,為的就是徹底擺脫我!」
曉雪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無比坦然地說道:「胤禛,我確實不後悔!因為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用糾纏在一段糟糕透頂的生活裡。而你,也不必為此忿忿不平!其實,你應該感謝我的,因為我給了你一個不用再愧疚的理由!
你敢說,你當初不急切地需要這樣一個理由嗎?若不是如此,你又怎會輕易判定一切都是我的錯?又怎麼會直到現在才來找我?
這件事後,你得償所願!你不用再為自己過去對我的許諾而感到有絲毫的負疚,也不用為我的存在而親近她人再做任何一點兒道義上的掙扎!從那之後,你能和最心愛的人毫無負擔地在一起!
所以,你又何必憤怒?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我真的一直都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於你於我都是最好的方式。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年我們都生活得很平靜很安然嗎?」
胤禛激憤地望著她,「覺得平靜安然的是你,不是我!你憑什麼認為我希望過這樣的生活?」
面對他的憤怒,曉雪深深歎了一口氣,才慢道:「胤禛,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們之間已經這樣了,我們根本回不到過去,這種生活方式對我們而言真的是最好的選擇了!我現在仍然這麼認為。」
作者有話要說:
注和離:
唐朝之前,只有「七出」和「三不去」作為休妻的判斷標準。但是唐律產生後,還有兩種離婚方式,一種就叫「和離」,夫妻雙方因為彼此不和而協議離婚的方式;另一種叫「義絕」,是因為夫或妻一方對對方一定範圍內親屬有毆,殺,奸行為而被強制離婚方式。
和離:即夫妻雙方不和的協議離婚,這是古代離婚形式的一種發展。這個離婚方式給了妻子一定的發言權。比起之前只能等待被休的妻子而言,這是一種對女性權利彌補的進步。
若還想進一步瞭解,請查閱《中國法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