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陳二狗的妖孽人生2續集

章 節目錄 第104章 坐而論道 文 / 烽火戲諸侯

    慕容九天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小道士合力提了張紅木椅子走進廣場端端正正的擺在陳浮生面前。

    陳浮生神情凝重端詳了椅子半晌伸手輕輕按在椅背上,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低聲自語,「爺爺,娘,二狗沒給你們丟臉。」

    在場的也就王虎剩可以體味到陳浮生這一聲歎息所包含的辛酸苦楚。從與世隔絕的張家寨走到這片花花綠綠的精彩世界,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向前,瘋過咬過哭過跪過,那個終日弓著身子的陳二狗終於在此刻站直了。王虎剩輕聲說:「浮生,坐吧,這份榮耀是你應得的。」

    陳浮生挺起脊樑慢慢繞到椅子前面,朝四周看了一圈緩緩坐下。

    在場的幾十個人表情各異精彩非常,就連一直老神在在閉目養神的陳龍象也睜開眼睛頗有些意外的看了陳浮生一眼,不過隨即冷哼一聲,「這個病秧子也敢在了凡老道面前坐下了?」聲音不大剛好夠站在一旁的馬尾辮女人和李誇父聽到。不過慕容九天敢把椅子送出去,自然是認可了陳浮生的地位,沒人會傻到挑戰嶺南慕容氏的威信,不出一天,南京陳浮生這五個字將傳遍黑白兩道。

    「好!」納蘭經緯等陳浮生坐下當先吼了一嗓子哈哈大笑,兩隻大手不緊不慢的拍起來,隨後一臉淡然的孫滿弓也抬手拍起來,然後站在洪蒼黃身後的紅罌粟以及站在慕容九天身邊的慕容般若也跟著拍起手,五張椅子有四張表態,大勢已定。

    陳龍象神情複雜的看了陳浮生一眼,抬起手一下接一下的拍著,看不出是高興還是失望。

    「如果老爺子還在,一定會很高興看見這個場面。」陳龍象身邊梳著馬尾辮的女人倒是有些高興。陳龍象不講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只是陳龍像是靠李家上位,比起赤手空拳一無所有打天下的陳浮生高下立判。

    諸葛清明面露笑容沖陳浮生輕輕點頭,一雙看透世間百態的眼睛裡滿是期許和鼓勵。

    了凡道士咳嗽一聲,小廣場上的聲音漸漸平息。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人沒誰不知道這個其貌不揚還有點沉默寡言的老道士就是嶺南慕容家的上代家主,也是那個時代碩果僅存的幾個風雲人物之一,地位超然。

    諸葛清明笑了幾聲,說到,「老夫今年已百歲有二,活的越久越覺得天道不可違,也不能違。盤古有訓:縱橫六界,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恆大者則為『天道』。老子《道德經》裡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左傳》子產又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說到這裡諸葛清明看了眾人一眼然後接著說到,「哪位小友可以告訴我,這天道到底是什麼?」

    天道是什麼?這正是陳浮生上次來武當山時被了凡道士問到的那個問題。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只有站在澹台浮萍身後的澹台經藏淡然而笑,「對於執著者,我會告訴他:一飲一啄,莫非天定。對於癡迷者,我會告訴他: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

    澹台經藏話音剛落一旁坐著的洪蒼黃冷哼一聲,「老子只修今生不求來世,女娃娃你打算跟我說什麼?」這個乾瘦老頭滿口的雲貴口音,火氣卻是不小。

    澹台經藏生性淡然不理他,澹台浮萍卻不是個善茬,怪笑一聲說到,「洪老頭,便宜女婿被人拐跑了可別亂撒火氣,小心燒了自家門庭!」一句話便把洪蒼黃的怒氣重又引到陳浮生那裡。

    洪蒼黃重重的冷哼一聲,不再講話,現在沖陳浮生發難顯然不是好時機,很容易招來慕容九天那個野人的敵意。

    「了凡道長,你獨守這座古銅殿已有幾十年光陰,可曾參透這二字?」諸葛清明看在場的人都不講話也不以為意,扭頭問站在一旁的道士。

    了凡道士歎了口氣,「老道若能參透,早已經如羊鼎先生這般了無牽掛擇日飛昇了。」

    諸葛清明淡淡一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趁著這個機會,老夫還打算替一位故人了卻一樁心願。」說到這裡諸葛清明先看了看陳浮生把目光朝向陳龍象,「龍象,老夫今日要勞煩你替老夫回答在座之人兩個問題,你可願意?」

    陳浮生瞬間明白了諸葛清明的良苦用心,下意識的朝陳龍象看去。

    陳龍象神色複雜的看著諸葛清明,諸葛清明只是微笑,陳龍象說到,「羊鼎先生開口,龍象怎敢不從?」只是話裡透出一絲無奈。

    諸葛清明看了陳浮生一眼,「浮生小友,你還在等什麼?」

    陳浮生兩隻手按住椅子扶手慢慢站起來,身體不經意間有那麼一絲的搖晃,站起身把脊背漸漸挺直,正衝著陳龍象的方向,輕輕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陳家主,你還記得東北額古納河邊上有一個叫張家寨的山村麼?」

    陳龍象依舊靠在椅子上沒有起身的打算,深深看了陳浮生一眼,「記得。」極為霸道的渾厚聲音聽不出一絲顫動。

    陳浮生點點頭,「你可知道那裡有個女人等了你一輩子,到死都沒有說過一句怨言?」

    陳龍像這次略略沉默了一下才開口,「知道。」依舊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陳浮生再次追問,「你願不願意回去為那兩座孤墳燃上幾柱清香?」

    這次陳龍象沒有回答,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笑容,站起身,沖主位的兩個老人輕輕頷首示意。

    諸葛清明呵呵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陳龍象如約回答了兩個問題,已經給足了自己面子,至於結果如何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諸葛清明沖旁邊的了凡道士點點頭,「了凡道長,時辰已到,我們走吧。」了凡道士同樣點點頭恩了一聲,與諸葛清明一起朝山頂的古銅殿走去。

    看見諸葛清明離去,在場的人無不肅然而立,這個蕭索的背影將是這位傳奇老人留給眾人的最後一樣記憶。

    三千跪在諸葛清明身後,泣不成聲。與三千一起跪下的還有四個中年人,陳浮生一個也不認識,想必都是諸葛清明的徒弟。

    陳浮生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直接坐在三千旁邊,掏了煙出來點上深吸一口,「三千,你看這滿山的綠樹,春天發芽夏天開花秋天結果冬天就得落葉,有因才有果,天道循環,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

    三千跪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淚,「三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只是我剛出生娘就死了,從小到大親人就少,好容易得了個師傅轉眼間又失去了。三叔,我很難過。」

    陳浮生拍了拍三千的肩膀,狠狠地抽了一口煙抬頭看天。若論艱辛,三千才是最讓人心疼的那個。

    「三千,等送走你師傅就跟我回南京吧。」陳浮生輕聲說到,「你是羊鼎先生的關門弟子,不能丟你師傅的臉!」三千重重的點頭。

    正要下山的陳龍象停下腳步,臉上掛著一絲冷笑看著擋在面前的納蘭經緯和孫滿弓,「兩位準備一起來麼?」

    納蘭經緯大笑一陣,「難得咱三個碰到一起,我若不趁這個機會把你留下別人還以為本王爺看不起你陳家主。」笑吟吟的話語裡卻殺機四伏。

    孫滿弓不講話,一張冷峻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就那麼看死人般看著陳龍象,氣勢卻比納蘭經緯更勝一籌。

    陳龍象身邊的女人往前輕輕邁了一小步,幾人間的微妙氣勢立馬改觀,不再是一對二。這時澹台浮萍慢悠悠走到幾人旁邊,說到,「幾位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為當年的一些小事糾纏不清?不如今天就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大家把話說清楚,如何?」澹台浮萍幾句場面話講的滴水不漏一副悲天憫人的高人姿態,只是他站的位置卻大有講究,咋一看是在兩方人中間,可實際上卻離納蘭經緯孫滿弓近了那麼一線,場面演變成三對二,在場幾人無一不是高手自然能感覺到,心裡無不暗罵一聲老狐狸。

    陳龍象冷笑一聲,「我陳龍象辦事,從來不需要向別人解釋什麼!」說完一雙拳頭攥了攥,啪啪作響,「多說無益,你們如果本事足夠儘管把我留下。」

    就在這時五個人中間走進來一個人,「今天是我師傅離世的日子,麻煩各位長輩不要擾了他老人家的清淨。」正是已經擦乾眼淚的三千。

    三千看了陳龍像一眼,身體有意無意的擋在納蘭經緯孫滿弓面前,沖陳龍像一擺手,「陳家主,請吧。」

    陳龍象微笑點頭,「不愧是羊鼎先生的弟子,不知道我該怎麼稱呼你?」三千自然知道面前的這位陳家主就是三叔陳浮生的父親,按輩分他該叫一聲陳爺爺,只是納蘭經緯在場,叫陳龍象爺爺絕對不行,一聲陳家主再恰當不過。

    三千盯著陳龍象看了半晌,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面前這個雄壯男人當年是出於何種理由出走張家寨的。「我隨母姓納蘭,本名三千。」這是三千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承認自己姓納蘭。

    陳龍象眉頭一皺,看了納蘭經緯一眼,「輕雲的孩子?」

    納蘭經緯點點頭,「正是我納蘭家的崽子!」掩飾不住滿臉的高興,哈哈大笑一聲,「陳龍象,今天算你運氣好,看在三千的面子上,你走吧!」陳龍象冷笑一聲,不緊不慢的朝山下走去,再沒有人阻攔他。雖然諸葛清明的面子可以不賣了,但是跟著三千一起過來的陳浮生的面子不能不給,就憑他身後站著上海灘人見人怕的黑寡婦竹葉青,還站著道上排名前三的狀元榜眼探花,更何況還有個昔日的川渝大袍哥周小雀。

    澹台浮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陳浮生,見陳浮生沒有反應,臉上露出一絲失望,轉瞬即逝。也朝山下走去。

    納蘭經緯拍了拍三千的肩膀,「三千,今天你肯認祖歸宗,你的娘在地下也會很高興。」說完沖陳浮生身後吼了一聲,「孔道德!你過來!」

    一條胳膊的孔道德從陳浮生身後走出來,慢慢走到納蘭經緯面前,沒說一句話。

    納蘭經緯伸手拍了拍孔道德的殘臂,「當年是我判斷失誤,沒想到那人綁了我妹妹以後根本沒有往西南去太原而是直接朝北,居然沒有出我的地盤!」一陣唏噓過後納蘭經緯看著孔道德木然的眼睛說到,「孔道德,當年你沒有看好我妹子,今後你可願意替她照看三千?」

    饒是木訥如孔道德眼睛裡也有了一些波動,納蘭經緯這種人絕對不會跟人直接道歉,他肯跟孔道德講那些話其實已經算道歉了。十多年過去,如今終於有機會放下心裡的那塊巨石,孔道德重重的點點頭,嘴唇抖了抖沒有講出一句話。

    竹葉青從陳浮生身後悠然轉出來,沖孫滿弓古怪一笑,「你說我該叫你孫老虎呢還是該稱呼你一聲二師伯?」

    孫滿弓沖竹葉青微微點頭,「還在怨我當年沒有出手幫你父親?」

    竹葉青勾起手裡的青葫蘆酒壺往嘴裡倒了一些醇厚的酒液一口飲盡,「已經不怪了,二師伯。」說話間不經意的瞟了陳浮生一眼,而後也不理其他人搖搖晃晃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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