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2章 和事老 文 / 烽火戲諸侯
斜靠在沙發上的蔣青帝完全沒有了剛剛那種大義凜然的氣概,兩條腿疊架在前面的茶几上,手裡提著半瓶紅酒正在往嘴裡灌。看見陳浮生走過來,蔣青帝放下雙腿坐直身體,指了指對面,「浮生,坐。」
「怎麼突然來上海了?」陳浮生坐下,隨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紅酒,給自己倒上一杯,「今天要謝謝你,我先乾為敬。」說完咕嘟咕嘟一口氣幹掉了杯子裡的酒液。
蔣青帝見陳浮生上來就乾了一杯,微微一笑,揚起脖子也長長的灌了一口,長呼一口氣,「真tm痛快!被那幫老頭子盯著老子很久沒這麼舒坦的喝過酒了!」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抬眼看著陳浮生,「其實,這次本來是去廣州出差的,路過南京順便去看看富貴,剛到他那沒多久就接到了你的電話說找到了個小姑娘,還順帶把張小花的蠢蛋哥哥逮到了。」搓搓手掌,蔣青帝一臉的興奮,「這種跟人幹架的好事自然要我親自出馬才夠有趣啊,尤其是張小花這種有份量的對手,你說是不是?」
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陳浮生唯有笑一聲,當做回答。其實他心裡明白,蔣青帝根本就是擔心陳富貴出馬會被有心人揪住小辮子,上次去闖上海趙家已經是險之又險才能過關了,這次再硬闖一次張家,恐怕真的會落個直接轉業的後果,歸根結底部隊這種地方還是講究資本和派系的,天知道他張家後面站著哪個大佬。
陳浮生站直身子,朝吵鬧的酒吧裡吼了一嗓子,「各位兄弟,我叫陳浮生,今天感謝各位的照應,以後來上海一定要來兄弟這裡坐坐,所有開銷一律算在我頭上!干!」說完提起酒瓶子喝了個底朝天。酒吧裡這些大頭兵一個個沸騰了,碰杯的聲音彼此起伏。其實他們都是陳富貴的兵,蔣青帝只是借來壯聲勢的,能被派來做這種事自然是親兵中的親兵。
幾個小時後,熱鬧的酒吧終於又重歸冷清,蔣青帝帶著一幫子喝的七歪八倒的大老爺們回南京了。離酒吧開始上客人還有兩三個小時,陳浮生獨自站在酒吧大廳中央,陰沉著臉。這次靠富貴驚退了張梟滑,下次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來了。這一仗,遲早都要打,或早或晚,或被打殘,或把對方打殘。
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也會來。
樓上睡覺的沐小夭終於睡醒了,走下樓梯,看見站在酒吧正中央的陳浮生,眼圈一紅,緩緩走過去,從後面緊緊的摟住了陳浮生的腰,臉使勁的貼在他總也挺不直的背脊上。陳浮生身體一僵,抬手摸到了縛在腰間的柔軟的手臂,歎了口氣,努力使身體放鬆下來,哪怕可以讓身後的女孩能夠得到片刻的溫暖。
陳浮生稍稍側了下頭,勉強看見身後女子柔順的頭髮,拍了拍腰間的手臂,嚥了口唾沫把乾渴的喉嚨潤了潤,「小夭,你還想去丹麥旅行嗎?」
身後的女人不講話,只是一雙手臂勒的更緊了些,一陣陣壓抑的抽噎聲傳進陳浮生的耳朵,漸漸有某些液體濕潤了陳浮生的後背,小夭終究再次在陳浮生面前流眼淚了,不知道這個倔強的小女生壓抑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眼淚積攢了多久,陳浮生感覺後背濕漉漉的,心臟彷彿被某只大手狠狠的擰了幾圈,心痛的感覺。
許久,沐小夭的抽噎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她慢慢抽出被陳浮生摀住的雙臂,抬手抹了一把哭的稀里嘩啦的臉,咬咬嘴唇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嗯,好的陳哥,明天我就開始準備去丹麥旅行的事情。」那張笑臉刺得陳浮生心臟又是一陣抽搐。
抬手擦了擦沐小夭臉上還沒干的淚痕。「小夭,好好活著,別讓陳哥擔心。」兩隻手輕輕拍了拍沐小夭的雙肩,似是鼓勵又似是愧疚。
「嗯。」一聲充滿鼻音的回答,然後沐小夭轉身朝酒吧門口走去。
「小夭你去哪裡?」
「陳哥,剛剛我給兮兮打電話了,她說過來接我。」沐小夭沒有回頭,只是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朝門口走去。
目送小夭出去,陳浮生擺擺手,吧檯後面的林均會意的跟了出去。
剛坐下,手機響了,低頭一看,不認識的號碼。「喂,你好。」陳浮生按了接聽鍵。
「三叔,是我,三千!」電話那頭傳來個雀躍的聲音。
「三千?你們去哪裡了?」這是今天陳浮生遇到的第一件高興事。
「三叔,我和師傅就在上海,你晚上有空來一下吧,師傅說找你有事。地址你記一下。」電話那頭的三千是興奮的,語速極快。
陳浮生扯過一張便簽紙,記下了一個地址,寫到一半才發現這個地方他曾經去過,黃埔會。
又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差不多到時間了,陳浮生走出酒吧,招呼陳慶之一起坐上周小雀開的車,朝黃埔會開去。
走進會所,已經有侍者迎上來領著三人朝樓上的一個包間走去。推門進去,裡面不止有三千師徒,還有陳浮生絕不想見到的人,張梟滑。
諸葛清明站起身,朝陳浮生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胳膊,把他拉著坐在自己身側的位置,與他正對的恰好就是張梟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或許可以用在這裡,小小的桌子上空登時空氣緊張起來。
「好了,小伙子們,先不要這麼劍拔弩張的,就當給老頭子我一分面子,還有個小朋友沒過來。」諸葛老人笑瞇瞇的看著兩個人。
說著話,包間的門又被敲響了,進來一個人,又是熟人,方一鳴。也尋了個空位坐下。
等幾人都坐定,諸葛清明一雙飽經風霜的手在桌沿上按了按,「好了,大家都來了。」頓了三秒,「今天請你們來的用意,想必你們也猜到了,我老頭子要做個和事老。你們之間的事情老夫也有耳聞,也沒有什麼你死我亡的深仇大恨。如果願意給老夫一個面子就點點頭,如果覺得吃虧,那就講講你的要求。」說完,諸葛清明兩手一攤,安靜的看著一桌的人,等著他們誰先開口。
陳浮生不講話,方一鳴也不講話,坐在角落的張三千一雙眼睛咕嚕嚕亂轉,但嘴巴也閉的緊緊的,一時間桌面上一片寂靜。
張梟滑沉默了半晌,終究是開口了,語氣依然很平靜,「老神仙,我哥被他陳浮生整殘了,這怎麼算?」
諸葛清明保持姿勢大概一分鐘,然後抬頭,「張雲猾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安靜了一些,可以躺在床上正常治療了。」張梟滑有些無奈,但對方是江浙老佛爺也要給幾分薄面的人物,不能不低頭。
「這樣吧,張雲猾我帶走,一個月後給你送回來,他是受了驚嚇,靜養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諸葛清明終究說出了一個張梟滑無法拒絕的條件,「你是我很看重的晚輩,你哥哥是什麼樣子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吃這一次大虧對他不見得完全就是壞事。」
除了點頭答應張梟滑想不出別的走法。但只要點頭,這次跟陳浮生的過節以後便沒有理由再提了。
張梟滑方一鳴兩人一口東西也沒吃,也沒心思再待下去,相繼起身離開,諸葛清明笑瞇瞇的看著他們走掉,只是方一鳴經過他時,被老人使勁的攥住手臂,就那麼攥了大概一分鐘,也沒講話,然後鬆手,方一鳴離開,表情沒變,只是鼻尖額頭突然滲出了一層汗液。
陳浮生坐在原地沒動,等包廂的門再次被關上,三千歡呼起著跑過來抱住陳浮生的脖子,「三叔!」就像個久未見父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