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99098平地驚雷 文 / 芒果冰冰
太后如今住在坤寧宮,依照著規矩,皇后必須帶領眾妃請安。此刻,阿九領著一眾衣著光鮮的妃嬪緩緩走向坤寧宮。晨曦微弱的陽光撒下,眾人屏聲斂氣一步步走了進去。
「給母后請安。」阿九帶著眾人下拜,一時之間環珮叮噹,香氣繞鼻。
「平身。」太后的聲音透著威嚴而低沉,她坐在鳳鑾上,抬起眼皮掃了一下站在最前面的女子,那身火紅色皇后朝服似乎刺了她的眼一般,輕輕蹙起了眉頭。
眾人按著品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請安的連著皇后也不過才五人而已,況且又新入宮中,多走一步都怕錯,殿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皇后,馬上就要過年了,後宮之中卻顯得有些冷清。新皇登基,明年開春選秀充盈後宮。」太后的話語裡不帶著一絲商量的語氣,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阿九微微一怔,皇上剛登基就迫不及待選秀,還怕這龍椅做得太穩了不成?再留給百姓一個皇上好色的壞印象。
「太后仁慈,皇上昨日也想著要造福蒼生,臣妾就提起把宮裡頭到了年紀的宮女內侍都放出去,再選一些新人進來。皇上讓太后定奪,明年開春正好新年新氣象,不知母后意下如何?」阿九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輕聲細語地建議道。
倒是太后跟著蹙起了眉頭,本來她想提起這事兒讓時阿九犯堵,卻不想被她這麼一說,渾身都感到不舒服。
「哀家只是希望皇上子嗣綿延罷了,皇后執掌著後宮,當然是由你自己裁奪」太后看了她一眼,就索性瞇起來假寐。
眾人一瞧太后乏了,都輕聲行禮告退了。
王嬤嬤已經換上了大宮女的服侍,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蘣太后揉捏著。太后忽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一揮手底下的宮女就都退下了,只留著王嬤嬤一人伺候。
「你說老了老了,哀家還得蘣皇上操心啊那時阿九有什麼好,偏生要讓她做皇后,還舀時睿立功來勸說哀家。依我說寧兒那丫頭也是很不錯的。」太后攙扶著王嬤嬤的手躺到了床上,嘴裡絮絮叨叨地嘀咕著。
王嬤嬤低著頭並不接話,嘴角卻露出一絲苦笑。
太后年紀也漸漸大了,卻還捨不得放權。特別是把鳳踴到時阿九的手中,她更是心裡多了根刺。
從坤寧宮裡出來,皇后就直接帶著宮女回了鳳藻宮,待會子還得接受妃嬪的請安。她的臉色不太好,現如今她和太后幾乎是兩看相厭了。後宮之中的人都是先前留下的,她用著都不放心,必定是要換得。
太后卻想著先找人來爭她的寵,阿九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無論她和皇上還有沒有愛意,每逢初一十五,皇上是必定要來鳳藻宮的。
依照規矩寧側妃領著其他三個妃嬪來請安,當阿九舒適地坐在鳳鑾上,看著底下半蹲低頭的女子時,心裡才有了一陣作為上位者的真實感。這就是上位者,永遠高高在上看著下面的人俯首稱臣。
幾人坐定之後,才算是舒了一口氣。如果昨晚還有一絲夢幻感,那麼經過方纔的跪拜,她們已經察覺到冰冷的現實。這裡除了同品階的可以姐妹相稱,若是品階高的自是隨自己高興,品階低的卻都得伏低做小。
恐怕其中最不適應的應該是雅嬪了,她在王府原本除了阿九之外,就是最受寵的。現如今卻只有嬪的稱號,也就比賤婢出生的秋昭儀高一級而已。當然其中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蕭王府在京都裡已經被抹去了,但是這個人甚至這個姓氏,都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五個人的確有些冷清,外加身份不同,自是比往日多了幾分尷尬。阿九隻叮囑了幾句,就讓她們散了。
擔任新皇后自是累得,更何況年關將至。阿九忙得暈頭轉向,好在現在使喚的宮女內監,都是做慣這些事兒的。她倒是派了玉葉暗暗觀察鳳藻宮裡奴才的品行,到時候也好篩選。
皇上賜王箬芝毒酒那晚,自有小太監跑過來傳信。(全文字小說)阿九冷冷一笑,讓人蘣她換上了皇后的朝服,梳了飛仙髻,鳳釵步搖自是少不了。她對著銅鏡照了一下,鏡中的女子已經二十歲了,身量張開了。此刻配上皇后的威儀,自是透著不同的風韻。
她將其他宮女留在了冷宮外,只帶了花聆、玉葉和紅鯉三個人進去了。年久失修的殿宇,冷風的窗口,破敗的床鋪。在這個寒冬臘月,這裡簡直就是地獄,阿九站在殿內,冷冷的月光投射進來,刺骨的風拂過身體,竟讓她有行惚。似乎這裡是王府後院的柴房,而她躺在這裡奄奄一息。
「你來了。」王箬芝身上裹著一條破被子,擠在牆角。看到眼前穿著皇后朝服的時阿九時,她沙啞地說了一句。
「對,本宮來了。」阿九冷著聲音開口,一句話就彰顯了她的身份。
花聆將殿內的燈點亮,這破舊的地方待看清全貌時,更顯寒酸。
「我都已經破落成了這樣,你還自降身份來這裡做什麼?」王箬芝抬起頭,紅腫的雙眼裡面佈滿了血絲,嘴角卻是掛著些許嘲諷的笑意。
紅鯉將一旁的椅子擦乾淨,阿九慢慢地做了下來,平視著不遠處那個哆嗦的女人。
「王氏,本宮來看你的笑話,順便蘣皇上送你一程。」阿九的眼眸泛著寒冷的亮光,她本不是那落井下石的無聊之人,只是今日要死的人是王箬芝。
這個前世害她全家滅門的女人,這一世也死死逼迫她的人。重生將近五年,她對王箬芝的恨意一直埋在心底。
「時阿九,你這個賤人、下流胚仗著男人的寵愛,從賤妾爬上來。你也配叫我王氏?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王箬芝的」王箬芝在聽到「王氏」這兩個字的時候,終於還是怒了。似乎想要從床上爬起,卻已經沒了力氣,只能勒著嗓子叫罵。
從她進府成為王妃開始,就一直和這個王爺最寵愛的女人鬥。將近五年,勝負已分。時阿九貴為一國之母,而她王箬芝卻淪為棄婦。
阿九站起身,抬手彈了彈衣角,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你的?王爺的正妻之位是你的,但是趙子卿卻是我的。斗了五年,王爺的選擇我們都清楚。王家嫡女身份尊貴,手段了得,你卻還是輸了。本宮今個兒就告訴你,你輸就輸在低估了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寵愛。地位可以爭取,手段可以磨練,寵愛卻不是你想要就能夠得到的」燈光的輝映下,阿九身上的火紅色朝服,顯得更加扎眼。
王箬芝瞇了瞇眼眸,經過時阿九這麼一說,她方才醒悟。的確這皇后之位,時阿九就是這麼一點點賺來的。從時睿進京那一刻,她就該殺了這小子,也不會有後面的時家崛起。
「娘娘,毒酒送來了。」玉葉手裡端著托盤,肅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王氏,你還記得當初斐姬小產血崩而死,為了逼我死你派立夏給本宮送毒酒嗎?當時若不是你那杯毒酒,恐怕也成全不了英雄救美的佳話吧?」阿九對著玉葉使了個眼色,托盤遞到王箬芝的面前。
王箬芝的臉上露出陰狠的神色,卻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可惜現在不會有人救你了。」阿九甩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外面有兩個小太監,見到皇后出來,連忙竄了進去。玉葉正覺得下不了手,就把酒杯塞了過去。
阿九裹著白狐皮毛的披風,站在冷宮門外。身後兩步開外站著一排宮女,慘白的月光投射下來,她看著自己的身影微微出神。直到那兩個小太監抬著用草蓆裹著的屍體出來時,她才轉身準備離開。
玉葉接到阿九的眼神,自是走上前去,塞了錠銀子過去又連忙退了幾步,才壓低了聲音問道:「敢問兩位公公,這是要埋在哪兒?」
「宮裡頭哪會有埋人的地方?除非有相交甚好的願意花錢火化了,把骨灰撒到枯井裡。像她這樣的,是直接丟到亂葬崗的。小的只是辦事兒,這位姐姐不用給錢。」那個小太監當然認得皇后娘娘,也知道玉葉,連錢都不敢收。
玉葉又細細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阿九已經坐上了鳳輦準備回去了。她的腦海裡還迴盪著剛才那個太監的話,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當真是因果報應,王箬芝竟得了同樣的下場,草蓆裹屍,死後無墓。
「王妃,你不欠我了。」清風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也帶走了她的低聲呢喃。
大年三十兒,皇上自然是要大擺筵席的。即使五王府和蕭王府都被血染透了,卻依然不影響君臣同樂。後宮之中也擺了筵席,只是應景兒動了幾筷子就罷了。
阿九坐在主位上,看著長寧攙扶著時夫人,陪同眾人一起給自己磕頭行禮的時候,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身為後族外戚,憑著時家的勢頭,必定可以成為世家前列。
過了年之後,阿九的事情還是沒有減少。當初殺進皇宮來,除了前皇后也就是五皇子的母親硬灌下毒酒之外,其餘的妃嬪都被關在了長秋宮,一直都未處理。
依著皇上的意思,就是將這些女人打發得遠遠的,免得在京裡興風作浪。阿九微微冷笑了一下,完美的借口就是打發她們去守皇陵。可惜現在皇上位置尷尬,自然不會讓她們去。
最終還是皇后下了脀旨,讓這些先帝妃嬪去安源寺修行,日日蘣明國祈福。先帝的妃嬪頗多,受寵不受寵的加起來也有幾百人。好些妃嬪自是不願意去寺廟作姑子,三五成群的內監和大宮女都出動了,拉扯拖拽著強行弄上車。
選秀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各地方的官員都已經上報了名單,阿九正在細細地翻閱。
「娘娘。」身後傳來張嬤嬤的聲音。
阿九放下手中的冊子,轉過身看著兩位嬤嬤。本以為重新回到皇宮,嬤嬤會不願意,不想這兩位倒是主動要求進宮,說是還有一件心願未了。
「嬤嬤,如果事情是本宮能做的,請儘管提出來。」阿九見到她們有徐躇,輕聲鼓勵了一句。兩位嬤嬤照顧孩子也是盡心盡力,她如今貴為一國之母,如果能幫得上忙,自然願意相助。
兩位嬤嬤都跪了下來,對望了一眼,最終還是佟嬤嬤開口了:「不瞞娘娘,奴婢二人本是該死之人,還好前主子一心扶持,才有了今日。只前主子有樁心事兒,所以請娘娘見見她。」
阿九的臉上露出幾分猶疑的神色,正在殿內伺候的花聆和紅鯉也是面面相覷。
「娘娘,實在是前主子和現如今的太后以及皇上之間的糾葛,乃是宮裡頭和趙王府之間的一樁秘辛。當時知道這事兒的人都差不多死絕了,前主子甚是辛苦才活到今日。」張嬤嬤見阿九猶豫,連忙開始重重地磕頭。
阿九使了個眼色,花聆連忙走過去扶起兩位嬤嬤。阿九詳細問了她們幾句,就連忙派紅鯉前去長秋宮。
「先帝昭儀劉氏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紅鯉帶回來一個婦人,她一見到阿九,就行了大禮。
阿九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婦人,看起來比太后要大上許多。這麼大歲數才爬到昭儀,估計不得寵的時候,受了不少苦才勉強活下來。
劉昭儀身上是一件昭儀品階的宮裝,只是看著有新舊,卻是洗得乾乾淨淨。阿九不讓起,她也十分規矩地跪在地上,一下都未曾挪動過。
「平身。」阿九讓她起來,並且賜了座。
「劉昭儀有什麼事重要的事情,可以和本宮說了。」阿九隨手擺弄著桌上的茶盞,眼神卻是停留在她的身上。
劉昭儀並不急於說,而是用眼神微微掃了掃殿中的兩個丫頭。
「紅鯉,你出去守著。」阿九會意,鳳藻宮的人她雖然已經理過一遍了,但是仍然有些不放心。
「劉昭儀說吧,如果內殿只剩本宮和你,反而惹人懷疑。」她放下茶盞,坐直了身子進入認真聆聽的狀態。
「還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到。」劉昭儀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開始慢慢說起那一段隱瞞了二十多年的事情。
劉昭儀的聲音有些低,雖然沒有年輕人的嬌脆,但是想來以前也是極其動聽的。這段事情足足講了將近一個時辰,阿九漸漸就感到一陣心慌。
這當真是宮闈裡的一段秘辛了,在先帝還是太子的時候,現如今的太后就和先帝有了糾纏,後來不想竟是有了身孕。當時的老夫人已經訂了趙王,好在兩人很快就成親了,才正好解決了有身孕這事兒。
當時的劉昭儀也只是太子妃身邊的陪房丫頭,正好開了臉給了太子,也是有了身孕。太子妃身體也不好,劉昭儀生產的時候只是關照了產婆照料著。劉昭儀生下孩子還未來得及看一眼,就暈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知道自己生了男孩兒時,想著自己總算有了指望了。孩子生下來雖然體弱,卻是很得太子的喜歡。只是平日裡不讓人瞧著,見過孩子的人也只有身邊伺候的奶娘和丫鬟。
可是第二日,奶娘抱著孩子出去餵奶,再抱回來的時候,卻是另一個孩子。劉昭儀當時覺得不對勁,就去質問奶娘。奶娘還哄著她說看錯了,可笑她是孩子的娘,怎麼可能會分不清孩子。
結果她要見太子,卻是徹底被隔離了,連孩子也被抱走了。當時她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換了一批,顯然是出了問題。等到快出月子的時候,那孩子才又抱回來,她嘴上不再說什麼,卻是暗暗查訪。
她找到了那個還活著的奶娘,威脅一番之後終於知道了一些真相。竟是當時已經成為趙王妃的老夫人換走了她的孩子,因為想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的以太子之子的身份長大,日後才能有機會成為皇上。
劉昭儀知道了真相之後卻是不敢鬧,從這件事兒就可以瞧出太子對趙王妃的感情,沒想到不幾日養在她身邊的孩子,竟被人下了黑手死了。太子曾經想要派人殺了她,都是太子妃擋了下來。這才有了現在垂垂老矣的劉昭儀,她進入宮中沒了庇護,更是小心翼翼地生存著。
過了半晌,阿九才回過神來,她端起茶盞灌下一大口冷茶。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迴盪,卻還是無法靜心。
「你是說,皇上才是你的親生骨肉?太后的孩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阿九艱難地開口,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一般。這段話猶如平地驚雷,炸得她暈頭轉向。
劉昭儀頭一回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眸,堅定地點了點頭。阿九瞧著劉昭儀那雙明亮的眼眸,絲毫瞧不出說謊的痕跡,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那太后的孩子是什麼時候出生的?」阿九微微理了理思緒,就開始發問。這段事情實在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了,所以必須得問清楚。
「和當今陛下是同一日,當時的年號還是昌邑,三月十六。」劉昭儀輕聲說道,說到陛下的時候,聲音似乎又柔和了幾分。
阿九瞧著她自然流露出的慈愛,不由得暗暗相信了幾分。
「可是她比你先有孕,怎麼會同一日生產?」她接著提問。
「這世上讓女人晚生的夜是有的,她的心眼兒那麼多,為了不讓趙王發現,也只有下了狠心拖。」劉昭儀十分的不以為然,在她看來太后的手段就是毒辣的,否則怎麼連親生骨肉都捨得換。
「那你有什麼證明?」阿九心底早已轉了幾個彎兒,首先太后和先帝有糾葛她是知道的,再則給老趙王爺戴鸀帽子她可是不敢隨意猜測的。
「有,當時趙王妃也是有手段的。那些下人只要有可能知道這件事兒的,都被她灌了啞因者弄死了。卻惟獨留下最信任的,就是她身邊的王嬤嬤。當初換孩子的時候應該也是王嬤嬤。」劉昭儀毫不猶豫地點頭說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字數還清了,留下爪印,然後愉快地點擊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