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驚世駭俗 文 / 墨明金
到了第三日,棲鳳樓中的人比前兩日來的更多。李玄等人也早早到來,樓下台上收拾的與前兩日大不相同。檯子仍在,正中卻擺了一個琉璃榻,榻上鋪著貂絨毯子,前設一個錯金螭獸爐,裡面焚著一種熏香,氣味怡人,似女兒香。再往前有一輕紗,將後面遮擋的朦朦朧朧,卻又迷迷幻幻。眼看時辰已到,輕紗後一個女子從台後二樓下來,依身形看,正是月磯。
月磯坐臥在琉璃榻上,聲音柔媚動人:「時辰也差不多了,眾位就開始今日的形名之辯吧。」
這時,趙德昭站起來說:「這題還是請姑娘出吧。」月磯環顧四周,對眾人說:「本來青樓之中只談風月,不議時政,不過現在我大宋開國伊始,也算是內憂外患,正是我等齊心合力的時候,所以我的意思,我們就說說要如何行政,才能使大宋子民安居樂業,百廢待興如何?」
劉子翬也站了出來:「姑娘此題甚好,我等雖為匹夫,但也應為朝廷社稷出一份力。」
月磯接著說:「前唐有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威名也遠播異域各地,甚至被各胡族稱為天朝。可歎最終也難逃覆運。我大宋建國以來,常借鑒前唐事跡,以正朝事,那今日眾位才俊就以此為題,暢所欲言吧。」
程希振聽到出題,眼光一轉,心中打定主意,先等劉翬等人說出的觀點,自己再從中尋找破綻,一舉制勝。
這時一個人站起來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下大勢,前唐衰亡,是它氣數已盡,我大宋興旺,亦是天數使然。」這時王旦在房內小聲的說:「聽似有理,實則無意。」李玄說:「空洞無物,書面文章。」王旦說:「正是正是。」趙炎嘿嘿一笑,對李玄說:「此人姓祝名森,本是徽州婺源人,不甚好學,每次談話,總是會說些大道理,卻讓人不好辯駁。」
又有一人說:「前唐衰敗是從安史之亂開始,安史之亂是由玄宗專寵楊貴妃開始,而自古以來,紅顏禍水,西施褒姒,無一不是覆國之因,所以,女子不可因寵干政。」王旦聽到這裡,轉身對李玄說:「將一國興亡擔在一女子肩上,著實可笑。」李玄心中也是如此想,聽到這裡,對王旦一笑,也說:「這是愚臣,即使是昏君,也要為之盡忠分辯。」兩人相視一笑,大有知己之感。趙炎對李玄說:「此人是劉延慶,腐儒二字恰如其分。」
此時劉子翬開口:「前唐盛極一時,衰亡原因從表面上看是貴妃楊家所致,實則是因為藩鎮割據,各地節度使權利過大,唐最後就是由節度使朱溫所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我太祖建國之後,著重考慮的問題有兩個,一是如何重建由皇上掌權的牢靠統治,使唐末以來長期存在的藩鎮跋扈局面不再出現;二是如何使我大宋長期鞏固下去,不再重蹈五代覆轍。我太祖仁慈,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又不願做那鳥盡弓藏之事,曾讓所有節度使都輪換個遍,最後又與其封賞結親,使他們都安逸度日,榮耀延續今時今日。」月磯此時說:「子翬兄言之有理,確是如此。」
這時趙德昭對程希振使了個眼色,程希振清了清嗓子:「子翬兄此言有誤。」劉子翬見是程希振,知道他要與自己為難,便問:「哦,不知希振兄有何高見?」程希振說:「前唐衰敗,各地節度使權利過大是一個原因,卻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觀其原因,在於三點,一是宰相集權,從玄宗時唐朝縮減了宰相的人數,使宰相權利過大,先有李林普,後有楊國忠。二是宦官作亂,自號稱欺壓皇上的老奴才李輔國起,後有逼宮弒帝的俱文珍、經歷六代皇帝的仇士良、人稱皇帝之「父」的田令孜。這些個個都是生前顯赫無比,死後臭名昭著的大宦官。第三便是藩鎮割據,這一點子翬兄已經說過了。唐朝衰亡,就是這三個原因,有此三點,唐朝覆滅不可避免。所以,我們只要相對這三點施政,江山永固不在話下。」
眾人聽了,紛紛贊同,程希振得意洋洋,劉子翬臉色鐵青,哼了一下,回到座位。這時,月磯面向趙炎這邊,開口說:「我汴京三大才子,個個滿腹經綸,能人所不能,不知王旦王公子對此題有何見解?」
王旦見月磯問到,開口說道:「我之所知,無非也是和希振兄一樣,不過,還有一點,乾符一年的時候,關東大旱,官吏仍然強迫百姓繳納苛捐雜稅,服差役,百姓們走投無路,與唐廷官吏進行過多次武裝衝突。乾符二年,鹽商王仙芝叛亂,四年,鹽商黃巢叛亂,中和元年,黃巢進入長安稱帝,唐朝氣數在此已定。所以,除了程兄所說的三點外,善待百姓,溫和施政也是一大要素。」說完,轉過頭來問李玄:「對嗎,李兄。」
眾人見王旦問李玄,也都扭頭看向李玄,只等他說一聲對就完事。誰知李玄的回答出人意料。李玄說:「王兄說的極是,不過我的答案,與諸位相同,也不相同。」月磯姑娘聽到李玄這樣說,眼睛一抬,問道:「哦?何處相同?何處不同?」
李玄聽月磯這樣問,沉吟片刻,說:「我一一道來,玄宗寵信李林普,使之居相位一十九年,李林普為人專政自恣,杜絕言路。後又專信楊國忠,楊國忠獨攬大權,外戚跋扈,此是**。再加上宦官專權,黃巢之亂,朱溫滅唐,全是**。那麼如何避免**才是治國根本。為了避免**,歷代君王先賢無不想盡辦法,但都成效不大。追溯遠古,堯舜禹湯,卻很少有這樣的**,為什麼?即使皇位繼承也是從眾皇子中尋找有才有德之人,但是誰都無法保證皇子之中都是有德者,那麼將議儲範圍擴大呢,在皇家所有人之中選擇,有德者居天下。用以保證百姓們能擁有最好的君王。所以,依我說來,什麼時候我們的君王由有德者居之,什麼時候才能有好的天下。」
眾人聽他說完,似在思索,這時程希振不屑的說:「李兄此言差矣,能繼承皇位的人數過多,會導致人人都對皇位有所覬覦,國家動亂,江山動盪,如何是好?」
李玄說:「程兄所言也是,但不知程兄想過沒有?那若將之修改一番,儲君還是由皇上挑選。將挑選大臣的權利交給更多的人,少數服從多數,使有德者有其位。這樣一來皇上可以高枕無憂,天下百姓也可以得到真正有才能的臣子,豈不是兩全其美。」
程希振聽到這裡,大笑起來:「朋黨之爭,牛李黨禍,不就是這樣來的嗎。」李玄也大笑起來,對著程希振說:「那麼將這權利交給百姓呢?難道天下的百姓也是朋黨嗎?如果天下百姓是一個朋黨,那麼此朋黨必是誰都無法消滅之朋黨。」
眾人聽到這裡,都議論起來,連王旦趙炎等人都驚訝的看著李玄。李玄看著眾人反應,眾人卻只低頭說話,沒有人再站出來說話,李玄淡淡一笑:「讓諸位見笑了,這只是我的胡言亂語,諸位莫太當真了。」說完坐下品酒。
眾人都在議論,聲音嗡嗡之中,只有趙德昭,趙炎,劉子翬,王旦等人一直盯著李玄,還有一雙明亮亮的眼睛看著李玄,正是台上的月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