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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被人抓住了小辮子 文 / 荊楚非

    我進學校這麼久,還一直都沒有經歷學校老師上晚班,開夜會的先例。但這次卻因為我,侯金彪把全校老師召集一起挑燈夜戰,辦我的學習班,開我的批鬥會。

    隨著學習班的深入,我的罪行也慢慢浮出水面,變得清晰。第一,我目無紀律,目無組織,擅離職守,態度惡劣,影響極壞;第二,我在學校行為不檢,作風不端,吊兒郎當,完全不具備一個人民教師的高尚品德和光輝形象;第三,我與右派分子互相勾結,狼狽為奸,性質嚴重,已經涉及到革命立場的問題,一定要上報到大隊革委會,等待人民的審判。對我的處理是停職反省,等候處置。同時,我的問題還牽扯到菱子,菱子的錯誤則是知情不報,未經組織批准自作主張替我頂班。對她的處理意見是:深刻反思,公開檢查,接受批評,以觀後效。

    我和菱子幾乎同時都氣懵了,也嚇傻了。我們倆明知道侯金彪一直就在死死盯著我,千方百計找岔子,揪辮子。我那天的確是事出突然,未加思索。擅自離崗肯定不對,沒想他請假,報告,這也的確有問題。可我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把這件事情和右派分子牽扯起來,一下子就上升到政治高度。這下我就有口難辯,只能由他宰割了。

    現在的問題還不單是我自己前途暗淡,生死未卜,還無端牽扯到菱子,要是因為我,因為這事,真的影響到菱子能否繼續當老師的命運,我就算殺了自己也不足謝罪。

    正如人們常說,人都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人要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也會塞牙縫。偏偏這個時候,負責調查吳教授死因的幾個公安,還真的跑到學校,無緣無故就把我帶走了。

    那些公安找我,本來是因為他們找到吳教授一個筆記本,上面寫了些零零碎碎的歷史文物方面的知識,人家看不大懂,又到灣子裡打聽打聽到我是知青,又和吳教授有些聯繫,這才讓我去幫忙看看。

    這這麼一來,我好像成了殺人嫌犯一樣。似乎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認為我和吳教授的死一定又重要的關聯。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那這下侯金彪更是抓住了強有力的證據。我剛從公安那兒回到學校,就被侯金彪找來的機械民兵給抓了起來,把我關進大隊部看管起來。

    我一下子就成了無處伸冤的罪犯。米叔米嬸米雪兒,菱子米荷燕子,甚至包括已經嫁到縣城去的張曉蓮,所有這些和我沾點關係有些好感的人,全都開始為我的事著急奔波,四處打探。

    我被關在大隊部,門口守著機械民兵,被人像犯人一樣看管著的時候。菱子,米雪兒隨時都可以去看我,去給我送飯,送換洗的衣物。她們倆見到我時,別的也說不出什麼,就是一個勁傷心、哭泣。張曉蓮是由她丈夫陪著一起去探視,她看見我就特別難為情,因為她已經挺著個大肚子,身子就像個大笨熊,臉也浮腫了,還長滿蝴蝶斑。我看著她就更難為情了,因為她丈夫一直和她寸步不離。我一想到我和張曉蓮曾經的瘋狂,心裡就會情不自禁發慌。張曉蓮和她丈夫見了我也沒說太多話,只是認真細緻問清楚具體情況,便匆匆走了。燕子多少有點身份,她去看我,算是半公半私,當時就給我吃了定心丸,這事不太嚴重,也不用太害怕,太擔心。

    這麼些擔心著急的人裡,就米荷沒去探視,她沒身份沒理由。我心想,我的事肯定也早都傳到了蘭蘭的耳朵裡去了,她也沒回來看我,她的內心和感受,也應該和米荷一樣。她們倆都沒有充分的理由去看望我,關心我,安撫我。就只能默默為我祈禱。

    我的確連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淪落到如此不堪,如此可憐的地步,我對自己的的生死都變得茫然無措,只能默默等待別人的救助。這便是一個人活到最失敗的窘態。

    身邊這麼多為我著急為我擔驚的人,沒有任何人對我是虛情假意。而恰恰是他們的如此真誠如此真情,讓我越發覺得無顏以對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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