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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淡淡的憂傷在鄉間蔓延 文 / 荊楚非

    那個年代,我們接觸到的國外書籍,大都是蘇聯文學,我又給他們講了一些蘇聯文學中的經典。我最熟悉的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再就是高爾基的作品,普希金的情詩。話題這都扯到了文學上來,我又從「關關雎鳩」扯到「花開堪折」,從「尋尋覓覓」講到「兩情若是長久時」。對這些女孩,我講這些,她們都像聽天書。講到哪她們就問到哪。我給她們的補習課上到這份上,性質都似乎發生了變化,原先還比較正規的課堂,現在又變成了我和她們的小聚會。

    等進入到這個環節時,我和這些漂亮女孩們,基本上全都混熟了,對每個人的相貌,性格,家庭情況,包括婚戀情史,基本上也摸了個一清二楚。不過,結果也的確令我沮喪。原來,這五個仙女般的女孩,人家早都名花有主,各有所歸。儘管我在她們面前極力掩飾,裝出一副與己無關,彷若無事的樣子。但我看得出,姑娘們自己其實都跟我一樣,甚至有的表現出比我還失落。因為鄉下這年代,娃娃親還呈主流趨勢。這些女孩自然也都擺脫不了這個宿命。幾乎都是從開始懂事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是誰家的媳婦了,每年大概都有兩三個傳統節日,那個娃娃親對象,都是必須要到女孩家來走丈母送節氣。很小的時候,女孩子們見到男孩就遠遠躲開,但到了十六七八,女孩子就再不能像小孩子那樣躲開,至少每次男方來了,得一起說說話,走的時候也得送出村子。這是種禮節,也是代表一種宣告,昭示。表示相互都有對象了,而且是公開合法的戀愛關係。

    那年月在鄉下,只要這麼定了親的,若再退親,甚至比現在離婚還嚴重,還困難,牽涉面影響力那可都是非同一般,特別是對女孩子。想想,人家男方基本上從不懂事開始,就每年拜年送節氣,都要提肉提酒來上門,那可都是要花錢的。在這裡,所有長輩人對小女孩都有一個特殊的稱謂,叫「酒罈子」,這個稱謂也就是這麼來的。那女方一家人都吃過人家送來的肉,也喝了人家送來的酒,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年,這都吃了喝了,你現在想退婚?那就把這筆賬好好算算,誰還能再賠得起?所以,這個年代男婚女嫁,基本上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沒辦法的。能自由自主的,極為少見微乎其微。

    這五個女孩裡,到現在唯一還沒有定娃娃親的,就只有叫蘭蘭的一個女孩。而蘭蘭在這五個女孩裡,也基本上是和我最生疏,說話最少,從不隨便開玩笑的一個。我從其他女孩口中得知,蘭蘭爸媽,以前是唱戲的,在當時經常開展的各種運動中,蘭蘭爸媽好像也是經常收到批鬥的。所以,蘭蘭家裡,感覺也就像成分不好,很受壓抑的樣子。

    但蘭蘭爸媽,包括蘭蘭自己,在灣子裡都很低調,也還算事有些人緣,這也是蘭蘭能和米荷她們這麼親近的主要原因。蘭蘭看上去,就跟林黛玉差不多,很清秀也很單薄。蘭蘭在家也是獨苗,所以,蘭蘭家人沒給她隨便定下娃娃親,聽米荷她們講,蘭蘭家裡一直堅持要給蘭蘭找個吃商品糧的,目的是為了讓她擺脫鄉下這種苦日子。

    等到我慢慢把這些情況都摸清楚後,我的心幾乎也涼了大半截。原先,我還在偷偷做美夢,慶幸自己來這兒落戶,簡直就是到了個人間仙境。這兒美女如雲,可以隨便自己任意挑選。就算閉著眼睛胡亂抓瞎,那也算是艷福不淺。可現在,眼前這些仙女般的女孩,自己頂多就能一飽眼福,就只能望洋興歎。可悲,可憐!

    這陣子,這幫女孩們似乎也看到了我的失落,感到了我的悲哀。她們對我,反倒明顯地表現的比以前親近多了。她們心裡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反正我和她們相識一場,也都是此生無緣,唯有借此機會,竭盡所能彼此親近一些,方可相互聊表心意。大家既然情形相同,相互之間既無利害衝突,也無競爭狀態,有些小細節也就無所介意。我現在又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晚上,所有女孩都干當著這些姐妹們給我獻吻。其實道理也都在這兒。

    既然這些女孩們都有這番好意,我自然也是樂得其所。於是,這些女孩輪番藉著提問,藉著玩笑,藉著逗樂,便會有意無意將自己細嫩的小手,纖柔的腰姿,甚至是豐腴的胸脯,都有意無意會給我一些觸碰。而且,每每當她們都明顯感覺到了這種觸碰,所有女孩幾乎都是一樣的表現,從來沒有一個人就因此感到尷尬和驚恐,就會觸電般的避開,一般情況不僅不會如此,反而還會靠的更緊,除非是我自己感覺到尷尬羞愧,伺機逃離。

    正是這些看似很不經意卻是各自有心的彼此接觸,我和這些女孩也慢慢建立起深厚的情誼。我們之間,雖然命運迥異,其實感傷也大致相當。我這個大城市的小男孩,突然間就被發配到這麼個偏遠鄉村,遠離家鄉,遠離親人,無論我裝出如何的革命,心也是苦的、痛的。而這些鄉下長大的小女孩,無論你長的多麼漂亮,多麼美麗,自己的命運和結局卻都是大同小異。看看眼前的一切,再想想迷茫的將來,無形之中,還真有一點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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