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亂世桃花源 文 / 荊楚非
我的人生記憶,童年、兒時好像都沒有太多波折,過於平淡,反倒很難記起。直到文革開始。我的記憶才慢慢變得清晰。
文革鬧得最凶的那陣子,我其實也才剛十四五歲,連高中都還未畢業。和身邊那些年紀更大些,革命熱情更高些的青年男女們相比較,文鬥武鬥,我都還不夠進入陣營呢!後來,還是因為我父母逐漸受到衝擊,被革命小將揪了出來,我才不得不面臨立場的選擇。
我最清楚地記得,當時和我一個大院裡長大的小姑娘余若楠,年紀也才和我般般大。但她的思想境界比我卻高多了。她父母的官比我父母的官也大得多。她是從文革一開始就站在了革命隊伍的最前列。還參加過大串聯,受到過**的接見。到了文攻武衛階段,她便已經成長為一個紅衛兵司令部的總指揮。聽說還在武鬥中受過傷。但那時候,我們倆就已經成了不同陣營的敵人。
我們倆其實是從小玩到大,她是女孩,性格卻像男孩;我是男孩,性格反而有些女性化。這樣,我們倆反倒比院子裡其他小夥伴都合得來些。要不是因為文革開始,所有人都得選邊站,革命立場高於一切,我們倆應該可以一直都是好朋友。但是,革命要求我們變成階級對立。我們就毅然站在了對立面。
這等小孩子般的遊戲,鬧哄哄亂了一陣子。偉大領袖**就發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最高指示。聽說,她是積極響應**的號召,自願報名下放農村,而我卻純粹被動無奈,也被響應**號召被安排到農村插隊落戶。
等到一起上車一到出發時,我們才又見面了。仔細打聽,我們倆居然被下放到了同一個縣城了。到了縣城,再一分配,我們又被劃到了同一個人民公社。到公社再往下分配的時候,我們便又被分開,各自去了各自的大隊小隊不同的農戶家裡。
雖然我們倆曾經是小夥伴好朋友,但是現在卻成了敵人,就算一起下放了,彼此的立場觀念現在也還沒變,我們仍然還是敵人。
所以,下到農村最基層,住進了當地農民的家裡後,我們倆就再沒聯繫了。後來,等到我們再聯繫再見面,卻彷彿都過了幾個世紀了。
當時,城裡一直還是亂哄哄的。工廠停工,學校停課,機關也都處於癱瘓狀態。紅衛兵小將鬧到這一步,自己也陷入一陣茫然。
我當時被響應號召下放農村時,還真沒怎麼特別悲哀和難受。也還沒來得及多想細想,總地來說,心裡感到空蕩,迷惘。仔細想想,也無所謂,反正城裡鬧哄哄的,亂哄哄的,不如找個清靜地,「躲進小樓成一體,管它春夏與秋冬。」
直到一直隨著隊伍來到鄉下,又孤零零一個人住進了一個陌生的農家。這時候,心裡才突然湧出一股悲涼。當時的感覺就想哭。但自己畢竟也是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一到這兒就哭哭滴滴,實在有些難為情的。好在大隊小隊派去接我的同志,對我那是非常的熱情,格外的細心。安排我住下的那家農戶,對我也是格外的親切,那種感覺,就是特像電影裡面經常看到當年老百姓迎接八路軍進家門時的情景。那一刻,我的心真的熱乎乎暖融融的。當時,我真的也很想哭,但那和前面的感覺已經大不一樣了。前面是茫然和失落,現在是感動激動!從這件事開始後,我便一直都很相信命、運。任何時候,人若到了最失落,最絕望時,最好什麼都別想,不要怨也不要恨,相信命、相信運。其實,人類的這個社會裡,誰最幸福?不用問,傻子!天底下只有傻子最幸福!誰不信那就是比傻子更傻的人,那就另外再給命個名,就叫白癡,神經算了!
遠離了城市的喧囂,來到這偏遠寧靜的水鄉小村。我第一印象就是靜!這鄉下的世界真是出奇的寧靜。寧靜的就像還沒被人類侵擾的自然境界。路還是泥土的本色,樹草花木,也長得零零散散,歪七豎八。好像也都是自然生長的。天上鳥在飛,林中知了在唱。到處的蝴蝶,蜻蜓,對人也沒有什麼畏懼,反倒總是不停地靠近挑逗。我就覺得,這或許真的就是就是到了個世外桃源了。城裡那是人住的地方,鄉下才是神仙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