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撥雲見霧 文 / 逗鵝
這更夫今年三十五歲，祖籍杭州人士，隨父母移居廬州有些年頭了，自從二十歲便為這附近的幾戶大人家和官府共同打更報時，多少還見識過些大世面。可是這等刺殺公主的大罪，他可是做夢也不敢想啊！更何況與他無關，此刻他正磕頭作揖，就是為了讓幾位年紀輕輕的官爺相信自己，這件事情和他無關。
陳世美上前扶起更夫，叫人遞上一杯茶，慢條斯理的問道：「老兄，別著急！慢慢說，我們都知道你是無辜的！這次叫你來只是想問一下昨夜發生的事情！」
「真的不會抓我坐牢殺頭？」更夫還是有些後怕，都說當官的不是好東西，可是眼前的三個人都生的慈眉善目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壞人啊？
「不會的！這個你放心！我們指想清楚的瞭解一下昨夜發生的事情！恰巧你說你看到一個黑影從天空中飛過，所以想瞭解一下！」陳世美耐著性子，慢慢說道。
更夫聽到陳世美只是單純瞭解昨夜發生的事情，這才放下心來，用髒兮兮的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尷尬的笑了幾聲道：「大人，您問吧！小的知道什麼都會告訴你的！要是有半點假話，小的情願…！」
陳世美擺了擺手，好笑道：「我又不需要你去死，不用發些毒誓！你只需要實話實說罷了！」
「那是那是！」更夫陪笑著，眼珠子嘰裡咕嚕的亂轉，發現坐在對面的兩位大人死死的盯著自己，頓時不敢繼續放肆下去，靜靜聽著眼前這位大人的安排。
「你昨夜是什麼時候見到那個黑影的？」陳世美首先問道，因為時間才是破本案的關鍵，如果對方真的不止是一個人的話，那麼事情可是複雜的多。
更夫撓著頭，乾笑了兩聲，繪聲繪色的開始講道：「昨夜俺敢肯定那個時候是申時，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更夫，豈會犯下這等小錯誤？大人，你可要相信我啊！」
陳世美沒有答話，只是站起身，回想起昨天賢珠的答話，「兩個人都說的是巳時，那也就是說兩個黑衣人的存在是成立的！那麼我就可以大膽推測出這些人必定是昨日晌午進城時的那些刺客！」
回想起那刺客身上的圖騰，陳世美已經大概確定了刺客的身份，那麼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刺殺公主的刺客到底是誰呢？
陳世美轉過頭，發現包拯和公孫策心中都有了不同的答案，連忙吩咐下人把更夫帶了出去。
「大人，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更夫以為自己被打入大牢，連忙告饒道。
「你不用怕！下去吧！」陳世美擺了擺手，吩咐侍衛不用請他出去，讓他自行走出去就算了。
「怎麼樣？兩位兄弟，你們有什麼高見啊？」陳世美自從解開了一個問題後，頓時心情十分舒暢，一臉笑嘻嘻的望著包拯和公孫策。
公孫策雖然很佩服陳世美的聰明才智，可是對於他的那種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性格有著嚴重的鄙視，當下賞了他一個大白眼，低著頭說道：「看來與我們開始估計的差不多，刺客至少有兩個人！」
「是的！」包拯也更加肯定的回答道：「雖然複雜了許多，不過我們卻更加確定這行院裡有內奸，想必那內奸就是昨夜那名刺客！」
「不錯，我們可以大膽假設是這樣！不過依然存在著其他可能性！」陳世美知道推理和事實往往存在著巨大差異。
公孫策同樣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你是說內奸可能不只一個人？」
「也許真的有可能是這樣！」包拯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臉，苦笑道：「我有些後悔上了陳兄這趟賊船了！」
陳世美也知道自己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既然刺殺公主是件大事，他還是必須找到足夠的幫手來處理的，要不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怎麼可能找出內奸呢？
當三個臭皮匠走到涼亭裡的時候，發現眾位美女都是一臉怒氣的望著他們，陳世美知道這些人必定是等了很久，準備大發脾氣。
「看來找兩個擋箭牌就是有用！」陳世美躲在包拯和公孫策的身後，低著頭心裡暗道。
「陳公子，我們都等了您這麼久，總算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你了！」薛紫衣看到陳世美那張膽小怕事的臉就氣不打一出來，就這種男人怎麼會放心把二妹嫁給他呢？她渾然忘記了昨日是多麼讚美他，更忘記他憂鬱沙啞的歌聲如此的吸引著他。
女人是不講道理的，這早已經是公認的事實！所以陳世美聽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發話後，只能硬著頭皮，從兩個人的身後擠了出來，一臉嬉皮笑臉的說道：「讓大姑娘擔心，是小生的不對！」
「你…你？誰擔心你了？」薛紫衣羞紅了臉，渾然沒有方才高貴嬌艷的模樣。包拯和公孫策心裡都暗暗吃驚，互望一眼，均覺得陳世美乃是泡妞高手，能讓七仙女最高貴的大姑娘臉紅，他們可是頭一次看到。
藍心梅上前拉住了又要發怒的薛紫衣，輕聲道：「大姐，不要難為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那張嘴？我們快些回答他的問題，早些離開便是了！」
薛紫衣搖了搖頭，對自己這個平日裡頗有主見的二妹搞得無話可說，一個好生生的女孩就這麼被愛情俘虜了！要是個好男人就好了，這個男人不但花心，而且又不積口德，如果二妹跟著他，有得苦要吃了！
陳世美訕笑了兩聲，知道自己差點又讓心目中的完美女神暴走，連忙轉過頭衝著公孫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別傻站著那等著，趕緊上來幫自己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公孫策苦笑的搖了搖頭，可是為了辦案只能硬著頭皮當起和事佬，走上前，對著眾位美女深鞠一躬道：「幾位姑娘，本來我等應該馬上來這裡向幾位姑娘詢問的，可是突然從一個下人的嘴裡獲得比較有價值的線索，所以耽誤了些時間！請眾位姑娘不要在意！」
「哼！那就是說這件事情和我們無關了？那就讓我們離開吧！這個破地方，我是一分鐘都不想離開！」薛紫衣撇了撇嘴，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那可不行！問話還是有必要的！」包拯知道這個黑臉必須由自己來當，索性站出來指責道。
「你…」薛紫衣被這幾個臭皮匠搞的火很大，到底把她們囚禁在這裡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懷疑她們中間有刺客嗎？這可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大姐，我們還是聽好好配合她們一下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急事！」薛紫衣轉過身望了望自己的四妹白若水，心頓如明鏡，她如何不知道這個小丫頭的心。自從知道自己的四妹偷偷的打探公孫策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的又一個姐妹將要被愛情俘虜了！
白若水悄悄的望了望一臉正氣的公孫策，發現他也再含情脈脈望著自己，連忙害羞的地下了頭，退到眾人的身後。
薛紫衣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向陳世美三人問道：「希望幾位公子快些問，我們不是每天都像今天這樣有空的坐在這裡吃飯喝茶的！」
「那是，那是！」陳世美先是陪笑了兩聲，然後馬上正色凜然的問道：「那就請幾位姑娘來說一說昨晚巳時都在做些什麼事情？」
「昨夜申時我和大姐還有六姐相擁而眠，我們可以互相作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搶先證明自己清白的是最小的紅衣少女七姑娘林雅青。
薛紫衣看到陳世美詢問的眼神，使勁的白了他一眼作為回答。
陳世美擦了擦臉上的虛汗，乾笑了兩聲，心裡暗自警告自己下次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女人。否則她會一輩子記住你的！當然那絕對不是愛戀！而是刻骨銘心的「掛念」！
藍心梅一臉倦容，病病怏怏的樣子讓人升出愛戀之心，只見此女幽幽開口道：「昨夜我和五妹在一起彈琴奏樂！持續到了未時！」
「是的！我和二姐整晚都呆在一起，只不過我二人聊著聊著都睡著了！」綠衣少女此刻站了出來，當面解釋道。
陳世美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緊接著他有看了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藍心梅，良久沒有開口。心裡一些話終究是沒有問出口，歎了一口氣後，又繼續問道：「那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做些什麼呢？」
粉衣少女白若水淡定的回答道：「昨夜我一整晚都呆在屋子裡面，練習書法！三姐可以作證！」
翠衣少女三姑娘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解釋過多。
包拯可沒有陳世美和公孫策那麼好說話，既然他們兩個都願意充好人，那麼得罪人的問題也就只有他來問了，「首先，在下想問一下大姑娘，你說你三人相擁而眠，是什麼時候？還有二姑娘，你和五姑娘一起彈琴奏樂，那麼聊著聊著睡著了又是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等詳細的時間嗎？最後是四姑娘，那麼你說你整晚都呆在房間裡，能否告訴在下，姑娘歇息的時間嗎？」
薛紫衣此刻再也忍受不了包拯這咄咄逼人的盤問，站起身怒聲道：「包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到現在還要懷疑我們姐妹嗎？剛才的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大姑娘！請你不要激動，情緒這麼暴躁會容易過早衰老的！」陳世美也忍不住出聲制止道，此刻他可不能不聞不問下去了，如果在這樣繼續下去，這大姑娘肯定會暴走！
「你……！」薛紫衣早已把昨日陳世美那氣定江山的模樣望的一乾二淨，先前的好感也煙消雲散，氣的屬不出話來。
「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陳世美衝著包拯擺了擺手，示意交給自己，「不只有你覺得委屈！你可能覺得你是天之驕女！理所當然受到優待！是的，這個世界上的確充滿著不公平，為何是我們坐在這裡審問幾位姑娘，而不是朝廷裡的大官？其實很簡單，因為發號施令的人本來就不講道理！」
所有人都知道下定清查此事的必然是太子，這陳世美剛才的言論當真是有點大逆不道，即使是劉三都覺得有些不妥，畢竟還有自己這個大活人站在這裡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不平等，當官與老百姓之間的不平等，王侯將相和皇帝之間的不平等！」陳世美不顧眾人驚訝的眼神，繼續侃侃而談，「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壞最狡詐的動物，他們總是把自己受到的不公強加在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試問如果此刻站在大姑娘面前的是太子甚是皇帝面前，你還敢這麼大發脾氣嗎？」
大姑娘剛想反駁，陳世美馬上接口道：「你當然不會！你會理所當然的說，那是太子和皇帝陛下，當然不可以相提並論！既然姑娘明知道這些還為何難為我們呢？難道就因為我們是普通書生嗎？別忘了，你是大宋百姓！你試想如果刺客在大宋境內刺殺了高麗公主，勢必會讓高麗國王震怒，到時大兵壓境！生靈塗炭！這個責任誰來負？當然姑娘也可以認為在下說的有些危言聳聽，可是如果當真出了這種事情，誰來負責？你還是我？所以還請姑娘不要難為我們，我等只想秉公辦事！為我們大宋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還望姑娘不要難為我等！」
陳世美說完，深深鞠了一躬，搞得眾人更是目瞪口呆。只有公孫策一臉笑意，彷彿他早已經習慣陳世美這些驚世駭俗的話。
薛紫衣一臉委屈的望著陳世美，此刻對他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又氣又恨，還有一絲喜愛，看到他和自己做對，當然一臉不滿。她哪知道自己這種表現就是希望得到所愛之人的重視，只是她自己渾若味覺罷了。
看著大姑娘委屈的坐了下來，用手輕輕拭去留下來的眼淚，陳世美感慨了一聲，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走上前從懷裡掏出手帕，遞了過去，輕聲說道：「姑娘，在下得罪！還望姑娘恕罪！」
薛紫衣聽到陳世美的話，更是委屈的不得了，一把搶過陳世美的遞過來的手帕，使勁的擦了擦面紗下那精緻美麗的小臉。渾然忘記了女孩應有的矜持！
「咦，怎麼眾人都盯著我看？」薛紫衣抽泣了幾聲後，抬起頭心裡暗道。
藍心梅一臉幽怨的望著陳世美，那傷心欲絕的模樣看的陳世美都不忍心在瞅下去，「有些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俺喜歡的是你大姐！」陳世美痛苦的衝她笑了笑，哪知她又突然俏臉通紅起來。陳世美有些奇怪，順著她的目光，向下一看，居然是薛紫衣握在手裡的手帕，那分明是在花船上藍心梅的手帕嗎！別告訴俺這個小姑娘以為俺對她念念不忘。
事實上，藍心梅就是這麼想的，「看來他心中還是有我，要不為何會把我的手帕天天揣在懷中？」
陳世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原本以為能得到薛紫衣的原諒，讓她知道自己是有苦衷的，哪知道居然陰差陽錯的讓藍心梅誤以為自己對她念念不忘呢！這可如何是好呢？
眾女也都不敢上前忤逆自己的大姐，畢竟她們知道自己大姐要是生起氣來，是誰也擋不住的！索性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陳世美他們問話！
接下來的問話，眾女皆是對答如流，並沒有讓他們幾個得到有價值的線索，眾人雖然有些失望，不過依舊是鬆了一口氣，畢竟誰也不希望這眾女之中有刺客存在。要是真的如此，恐怕就是大宋朝的頭號笑話和最大的新聞了。
陳世美吩咐小丫環送幾位姑娘回房後，便和其他兩人垂頭喪氣的離開了涼亭。
「哎！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望，不過總算是把該問的都問完了，多少解脫了！」公孫策搖頭晃腦的說道，連續的審問和思考讓這位俊雅的書生有些頹廢。看得出來，他對待這件事情很傷心，畢竟他父親是廬州通判，在這公主遇刺的事情上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包拯的親力親為卻讓陳世美大吃一驚，這件事情本來就不關他的事，他來幫助完全是因為發自內心想為大宋做點事情。對此陳世美頗為敬佩！
「喂，陳兄！你一個人在傻樂什麼呢？沒看到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嗎？你還有心思傻笑！」包拯蹲在了石階上笑罵道。
陳世美也坐了下來，把身體靠在了假山上，用手撥弄一下自己高挺的鼻子，撇了撇嘴，滿不在乎的答道：「那你能讓我怎麼樣？在這裡唉聲歎氣？到不了俺雙手交差，這不關老子的事！愛誰管誰管！總不能因為破不了案把命搭在上面吧？」
「那你方才說的那麼正氣凜然，我原以為你也像我一樣是一位正氣之士！」公孫策有些生氣，總覺得陳世美剛才那番話太過虛偽。
「正氣？」陳世美雙眼一番，皺著眉頭，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盯著公孫策，「正氣值幾兩銀子？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便好，人貴在自知之明，總不能傻乎乎的因為所謂的正氣把性命丟掉吧！」
「方纔我就不懂，為何陳兄一直把性命掛在嘴邊！」包拯一臉疑惑的問道，「難道你寫下了軍令狀？」
「不，我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直覺告訴我，刺客就在我們身邊！」陳世美晃了晃腦袋，苦笑道：「也許是我感覺錯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