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出山（下） 文 / 黃花閨男
那人，是李易朝思暮想時刻不曾忘記的人。化作灰，李易也能從細小的顆粒之中將他翻出來。那修羅夜裡，下令斬殺自己親族一家的人，不是黃巢，卻又是誰？可那時候黃巢至多也不過是一個先天境界的人而已，怎麼現在搖身一變就成了修道者？這著實讓人費解，想不通其中的關隘之處。
方才屠殺桃花澗村名的那些人裡，黃巢手上的血腥最多，一把妖氣騰騰的刀似劍一樣舞的密不透風，道道血色的刀氣噴舞而出，碰之即死。幾百個四象宗的弟子，多半都是黃巢殺的。他的衣襟之上，還沾著鮮紅的血跡。只是相比其他人來說，黃巢這樣的做法還算好的。一刀了結了那些人，還能轉世輪迴。像其他人那樣陰毒的做法，只怕就算運氣好能轉世也是缺個一魂二魄的。到時做人都做的痛苦。
心神巨震。李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心裡無端端生出一絲恐懼，但馬上就被他壓制了下去。他與黃巢之間，梁子就算是真的結下啦。兩番仇怨，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夠了結得了。這黃巢，李易是非殺不可的，只要等李易實力足夠以後，黃巢必定要死。
著人去收集四象宗有價值的東西之後。血尊徹底放開了自己的神識，將四象宗這麼大塊地方徹底的掃視了一遍。期間恰好就掃過了李易所躲的那片白雲。這時李易跟沅黽要來的那個錦囊就發揮了大作用。將李易的氣息和周圍的氣息完全隱匿了起來，雖然還略有破綻，但對付血尊那漫不經心的一掃卻是足夠了。也幸虧血尊只是漫不經心的大概掃視了一下，不然就憑沅黽那錦囊，說不定李易還真就被血尊給發現了。那時四象宗才真個叫做被滅了苗裔，再無興盛的可能了。
感覺到自己被人的神識一掃，李易霎時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卻發現那人竟然沒發現自己，又在心裡暗自慶幸。只是這一過程李易都只是呆呆的看著下面的殘酷景象，不曾亂動分毫。他，卻是十足的癡傻了。大雨嘩啦啦的下，李易的頭髮全部黏在了一起，哪裡還有那種飄逸，大氣的樣子。這時候的他，又要比流亡那個時候還要落魄一些。心裡的第二個家又被毀了，還毀的這樣徹底，同上次一樣一個不留，任何人心裡都會絕望。李易沒有想自殺，已經是很難得了。
「咦！是誰，滾出來！」血尊神識掃過一間屋子，感應到裡面的生命跡象。大喝一聲之後大手血光一卷，那屋子轟然倒塌，一個嬌弱的人影也一下摔到了地上，痛苦的**。那人卻是躲在屋中學李易一樣沒敢出來的啞兒。雖然她也修道了，可是一個弱女子，何時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能堅持下來不暈倒已經是難得了。
看清地上的人是一個女子，血尊眼裡再次泛起的嗜血的光芒，正要動手，血光都要飛出，卻又馬上停了下來：「竟然還是純陰的體質？嘖嘖，這樣的體質修煉偏陽的功法這麼小的年紀就修到了凝氣期，實在是可造之才啊。唔，恰好本尊手下還缺了一個上好的爐鼎，用她就是了。」說罷，也不給啞兒反駁的機會，一蓬血光就罩到了啞兒的頭頂，接著啞兒就那麼消失了。看血尊的動作，啞兒應該是被血尊用了袖裡乾坤的手段收到了袖裡。
在四象宗的清理一二個時辰之後，血尊帶著幻絕等人趕往四靈澤，同時口中還大叫道：「妙極妙極，那是個什麼樣的所在，竟然有那麼多的異種奇獸，嘖嘖嘖，這該是多少內丹啊？等得獵殺玩那些異獸，取出了內丹，你們的修為又能憑空漲上一截呢。」
這些話就好比是江湖械鬥時那些領頭人做的動員，一時間幻絕等人氣勢高漲，飛的速度都快了幾分。李易沒有跟過去，而是呆呆的看著下面遍地的屍體。有的缺了一條手臂，有的被攔腰斬斷，種種慘烈的死法看在了李易的心裡，已經把他鎮住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等血尊一行人滿身鮮血的狂笑而回的時候，李易還呆呆的躲在雲頭，未動一下。「哈哈，恭賀血尊，這次回去又是大功一件……」阿諛奉承之詞不斷從幻絕等人口中說出，血尊都只是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此番爾等功不可沒，回去之後，本尊一定好好的獎賞你們一番。」
等得血尊等人出了四象宗的護山大陣。雨漸漸小了之後，渾身濕漉漉的李易這才一踉蹌，搖晃著從天上落了下來。落地之後便躺倒了地上，任憑雨水沖刷自己的全身。那些血液混合著雨水流過李易的身邊，將他也染得血紅血紅的。「血尊，好一個血尊。這不共戴天的仇人又結下了一個。」沒說話，李易呆呆的看著有些陰霾的天，這麼想道。
入夜，又由夜入晝。李易就這麼躺在地上一躺就是三天。三天前因為雨水和鮮血而浸濕的土地都已經干了。四周顯得那麼的寂靜。幾個早晨，李易都希望三兒能走到自己身邊叫一聲：「師傅，該做早課了。」每到中午，李易都希望能聽到做玩早課的三兒等人回來時的歡聲笑語。可那終歸是李易的一點希望，和現實沾不上邊。原本門庭若市的四象宗現在就好像是一座荒山一樣，沒有一點生氣。
終於，李易迅速的站了起來，喃喃道：「死光了，又都死光了……你們留下那麼多的仇給我，那些仇人那麼強，叫我怎麼去報仇？難道把老子的一條小命也搭進去麼？」然後李易就這麼無神的狂笑了許久，再道：「罷了罷了，老子上輩子不過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叫花子，這輩子有了那死鬼老爹，又有了死鬼師傅，死鬼師伯，還有個死鬼師叔祖……」苦笑了幾聲，李易這才又道：「天上的那些死鬼們，你們看著吧，看小爺怎麼幫你們報仇。李家的仇恨，四象宗的仇恨，小爺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哪怕是萬劫不復，小爺也要幫你們把那仇給報了啊！」
最後這一句叫的撕心裂肺，讓人聽了便感覺淒涼婉轉，彷彿心都要碎了一般。大叫著，李易的臉頰流出兩行血淚，說不出的悲涼。李易的心，隨著四象宗的覆滅，卻是徹底的死了。那兩行血淚不是代表其他，而是代表著原本那個李易的死亡，新的李易的新生。
收起了笑容，把臉上的血淚擦去。李易在四象宗四處轉了轉。器閣和藥房都被席捲一空，沒有剩下半點的東西。那些屋子裡即便沒有什麼寶貝，也被砸了個稀巴爛。幻絕等人，做出的事情卻是跟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差不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藥房中那一爐還未成丹的九轉洗靈丹。雖然被幻絕等人給弄廢了，但畢竟是煉製了幾百年的丹藥。其中的精華也還留了不少。李易把那煉製未成的九轉洗靈丹收了起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或許是留作紀念吧！
除此之外，四象宗就好像是一個極為貧窮的人家，現在可以說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去了一趟四靈澤，那片繁茂的草原上現在滿是大坑，不知道是被什麼炸出來的。原本綠色的人一般高的草上，被一些異獸的屍體給壓彎了下去。草上滿是鮮血，看場面卻是比四象宗的場面還要慘烈一些。「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弟兄的仇小爺也記下了。血尊麼？小爺總有找上他的那一天。」李易沒有興致在看下去了，自言自語了一句，就折返回去了。
這些異獸，大多是跟著李易敲過悶棍劫過道的，他們對李易的好，李易也知道。看到他們這樣的下場，李易心裡也好像是突然間失去了自己最要好的兄弟一樣。頗有些難過，不過這樣的難過跟守三他們一比起來，就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了。
回到四象宗之後，李易用手挖了坑。將凌亂的掉在地上那些尚未找的出來的殘肢斷臂一點一點撿了起來，好生埋了。雲柱和守三乃是自爆而忘，根本沒有留下半點的血肉。李易只是對天一拜，算作是拜他們了。
之後李易去了祖師祠堂。拜了那天地二字。隨後將那天地二字撕成了碎片，在地上用腳踩了踩，啐了一口道：「呸！還天地。天地若是有眼，那些個死鬼又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下場？」說罷，李易走了出來。看了看破敗的四象宗。索性放起一把大火，將一切都燒了個乾淨。正是一了百了了。
御劍而起，李易滿眼是深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熊熊火光，頭也不回的走了。走時兩袖飄飄，除了一個乾坤袋之外，什麼東西都沒帶走。有的東西，李易心裡裝的已經足夠多了。
大陣之外，李易看著那個小石碑，自嘲道：「這也是好，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四象宗已經被人滅了，什麼人都沒留下。嗯？不對不對，小爺我也是四象宗的人哩！他日四象宗再開山門之時，必定是我四象宗領袖群倫的那一天！」好像發誓一樣的說了後面這句。李易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路途遙遙，李易縱然是出山了，又該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