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六處的來歷(六) 文 / 屢敗屢戰
「因為我們有實力?」這是蘇莎想到的第一個答案,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個答案。雖然他剛進入社會,但在學校的時候已經受了不少的熏陶,應該有的常識倒是一點不缺。他早就聽人對自己說過:「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實力才是真的,只要有了足夠的實力,你根本就不必顧及別人訂下來的規則,想是誰就是誰!」
夜慕白對蘇莎的這個回答覺得有些掃興,他還想聽一些蠢到極點卻很有趣的理由呢,沒想到蘇莎會這麼老實。
「你們現在的年青人是不是都這麼務實啊?」他抱怨道:「難道一點幻想都沒有嗎?上一來就這麼直奔主題,真是太無趣了!你說得不錯,我們能撐到現在靠得的確是實力,不過又不止是實力這麼簡單。你是附屬大學畢來的,一進學校就應該聽過總署的歷史吧?」
蘇莎點了點頭,既然是時空總署的附屬大學,進校的第一課當然就是宣傳總署的光輝歷史了。當時聽的時候蘇莎跟別人一樣也是熱血沸騰,恨不得能回到那個時代和總署的開創者們一起縱橫時空,救危扶難,剷除邪惡,維護法紀。
這種熱情僅僅維持到他大二的時候,在這個時候他就又聽到了別的一些東西,一些小道流傳出來的故事。他這才知道在那些開創者中間也同樣存在著爾虞我詐,同樣充滿了謊言,在他們的身上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陰暗面。但這些故事並不是讓他的熱情消失的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他突然發現原來這種熱情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是多餘的,甚至是有害的。
總署開創時期再輝煌,再激動人心,那些開創者再偉大對蘇莎又有什麼用呢?那個時候他最主要的問題,是想辦法怎麼混過考試,以及畢業的時候及時找到一個好工作,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能泡上一兩個mm,將來會不會放手根本不用考慮,先想辦法擺脫處男之身才是最實際的。而這一切實際的問題都不是對開創時期的懷念能解決的,卻又比這種懷念和崇敬重要一千倍,一萬倍。久而久之,蘇莎就沒有那種熱情了,倒是喜歡在別人熱血沸騰的時候把開創者們的陰暗面說一說,給別人澆上一盆冷水。
「屬下對總署的歷史早已耳熟能詳,那是一個偉大的時代,一個光輝的時代,一個影響全宇宙人民的時代……」蘇莎是個很有眼色的人,他知道像他這種沒有什麼出色本領的人如果再沒有一點眼色,一輩子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他早就對總署的這種宣傳文章不以為然了,但他絕不會傻到一個總署高級官員面前表現出來。
「好了,好了!」蘇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種宣傳文章就不用背了,而且你的演技也太假了,不但語調的變化很不自然,而且眼睛裡也充滿了嘲弄之意。我知道,當年總署曾經竭力隱瞞一些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你一定以為自己早就找到了真相,血腥的,黑暗的,狡詐的真相,對嗎?不要否認,你的眼神早就出賣你了。」
蘇莎默然不語,六處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這位夜處長更是一個奇特的人,他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東西呢?「難道不是這樣嗎?恕屬下直言,我以前也認為開創期的各位大人物都是完美無缺的偉人,心裡沒有一絲雜念,所想所做的都是為了全宇宙的人民著想。可從我後來看到的一些事情來看,只怕並不是如此。他們也有很重的私心,同樣爭權奪利,就算在維護時空秩序這個問題上也不是一塵不染。您不會說這些資料都是假的吧?」
「你說得都是真的。」夜慕白平靜地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更加直實的事實和細節。莫爾羅索夫是個笨蛋!那個時候明明不應該這麼快就進行大規模時空傳送實驗的,他偏偏不聽我的建議,一意孤行,結果實驗失敗才導致出現了第一次時空慘案。瑪爾索膽子最小,一到實驗的時候就躲得遠遠的,他可是副總技術官啊,不在現場怎麼能真正瞭解到時空儀的運作情況?每次都把我忙得夠嗆!拉曼切那個老混帳更是離譜,只知道下死命令,一點也不替我們這些做實際工作的人考慮,我們累死累活,他還不滿意!不想起來也就算了,一想起來就讓人火大!他是沒在這裡,要是在這裡,我一定要很很地扁他一頓!」
夜慕白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平靜。
蘇莎被他的話驚呆了。莫爾羅索夫,時空傳送儀的總設計師,被稱為宇宙科學之父的人物竟然被說成笨蛋?瑪爾索,這位為了時空探索而獻出生命的第一人竟然是個膽小鬼?時空總署第一任署長,也是唯一一位終身名譽署長拉曼切在夜慕白的口中竟然是一個老混帳!這種秘聞,蘇莎聞所未聞,這比他聽到的所有小道故事都更有衝擊力。但最有衝擊力的卻是夜慕白話裡透出來的信息。
「您,您跟這些人是,是同時代的人?」蘇莎難以至信地問:「可是,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七八十年前的人了。而您,怎麼看也不像。」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難道忘了時空巡警的天然福利了嗎?人類經過時空亂流的時候,受時空亂流磁場的影響,身體機能或多或少的都會發生一些變化,最典型的就是衰老過程會變得極緩慢。這是一個基本常識,你應該也學過吧?這個總署裡活得時間長的又不止我一個,別人不說,桑丘也是跟我同時代的人嘛!」
「……經您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蘇莎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真學過這方面的知識,但想不到會有這麼離譜。可也不對啊,如果凡是進行過時空穿越的人都能長生不死的話,那世界不就早亂套了?別的不說,時空總署的新陳代謝就是一個大問題,老的人永遠不死,新的血液就永遠進不來。現在每隔幾年,時空總署就要進行招收大批的年青人,如果那些老人都沒死的話,招這些人進來幹什麼?
夜慕白看出了蘇莎的疑惑,笑道:「你又想岔了。我只是說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進行時空穿越的原因,並不是說所有進行時空穿越的人都能像我一樣啊。特別是近四十年來,時空巡警執行任務的時候都乘坐時空飛船,在有效地防禦時空亂流的同時,也阻止了這種變化的發生,所以他們老化的速度和普通人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差別了。」
「這是當然的吧?如果不用大型防護裝置的話,讓人的身體直接接觸時空亂流,怎麼說都太過危險了。」
「年輕人沒有冒險精神怎麼發大財啊?」夜慕白扮了個鬼臉:「你說得沒錯,我也不認為人人都像我一樣就是好事。人嘛就應該有生老病死,不老不死,那世界就崩潰了。咦,我們怎麼說到這個話題上了?一開始我想說什麼來著?哦,對了,我在說我那些老朋友的壞話。你還想聽嗎?我還可以說很多。」
蘇莎發現夜慕白雖然是在說當年他那些同事的壞話,但眼神裡卻充滿了溫馨,說話的語調也顯得很愉快。很明顯,不管這位夜處長如何指責這些當年的同事,但他的內心對他們卻充滿了懷念。蘇莎有些相信他真得跟那些大人物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了,只有老年人才這麼喜歡緬懷過去。
「您雖然說出了他們的缺點和過錯,但似乎並不討厭他們。」蘇莎道。
「當然,因為我無法討厭他們。就算你所說的,我們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矛盾,我們也有自己的私心,為了自己的私心也做過一些錯事。他們這些人絕對不是完人,你聽說的那些故事也都是真的,但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相嗎?」
「莫爾羅索夫犯得錯誤的確造成了第一次時空慘案,但正是因為這次的不幸給了他當頭一棒,使得他花了畢生的精力來研究如何改善時空儀,使得以後進行時空旅行的人們能夠安全一點,更安全一點。瑪爾索是個膽小鬼,但當時空儀出現問題的時候,卻是他第一個撲了上去,避免了時空爆炸的發生。拉曼切……」夜慕白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得停頓了一下,語氣也變得沉重了起來。「拉曼切為了時空總署,為了時空探索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他不是個完人,但的的確確是個偉人。」
「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吧?因為我不喜歡你!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你!」
夜慕白的坦白讓蘇莎很無奈,他心想你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你呢。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只會喜歡**,沒事喜歡你幹嗎?但他很明智地沒有把這些話宣之於口,只是低著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夜慕白道:「不是因為你長得衰,雖然你長得的確很衰,也不是因為你沒有什麼本事,雖然你的確沒有什麼本事,也不是因為你討人厭……」
「雖然我的確很討人厭。」蘇莎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六處裡會有雲天舒和斯米頓這樣的人,現在才明白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這位處長初看起來倒很穩重,很老實,還有點冷酷的感覺,誰知道原來也是個喜歡耍人的。他道;「處長,你不用再仔細解釋了,直接把您討厭我的原因說出來就好了。」
「哦,你還挺不耐煩啊。好,我就直接告訴你,因為你庸俗!」夜慕白臉上沒有了笑意:「我們六處裡有大聖大智,也有大奸大惡,甚至還有那種為了自己的信念就不惜犧牲一切的危險人物,卻從來沒有一個庸俗的人,沒有一個人會在意別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我們的目光永遠是是盯著未知的世界,本源世界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我們太過關心。而你明顯缺乏這種素質,你最大的理想就是過上一種奢侈,糜爛生活,雖然你在人前對這種生活往往顯得不屑一顧,但內心深處這才是你最大的願望。你沒有想過要為別人做些什麼,卻總想著怎麼靠著別人往上爬,你的目標很短淺,很渺小。也許在本源世界你這種目標是很普遍的,但你不適合加入六處!」
蘇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說了這麼半天,原來還是不想讓我加入六處啊。你可以直說嘛,說這麼多大道理幹什麼?身為宇宙時代的超新人類,蘇莎最反感的就是這種大道理。反正不能加入,自己也就沒必要那麼小心,完全可以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他道:「夜處長的話真是讓我肅然起敬,你真不愧是七八十年前的偉大人物,腦子還沒有適應宇宙時代的變化吧?六處裡有大奸大惡和那種只為了自己的信念就毀滅世界的人是什麼好事嗎?我倒覺得那本身就是天大的災難!我的目標的確很渺小,很短淺,那又怎麼樣,處長你難道有什麼偉大的目標不成嗎?恐怕也沒有吧?如果有的話,您也不會在處長這個位置上度過這麼長的時間了。現如今的世界大家都不過是混碗飯吃,最重要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呢?我知道處長您的心思,您是不想有人插手您的勢力範圍,可以直說嘛,我現在就可以辭職去找另外的工作。雖然進入了經濟衰退期,但我想我還不至於找不到工作。」
蘇莎說完之後,扭頭就要走,夜慕白又把他叫住了:「你那麼急幹什麼?你說得話也有點道理,我也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老古董,世事變遷這種事情我看得多了。既然你底氣十足,我們六處也不妨破一次例,就收下你這個庸俗之人。你滿不滿意啊?」
「不滿意!」蘇莎得寸進尺,有風駛盡帆,夜慕白都說收下他了,他反而計較起來了。
「自從我進入六處以後,包括處長你在內,人們都看我不順眼,設計陷害我不說,連那個機器人都敢教訓我。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時空總署雖然偉大,但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比較好的工作崗位。說白了,你們不過是比我多幹了幾年工作,你們就可以仗著這點隨便欺負人嗎?」
蘇莎不是沒有脾氣,只不過他一向能忍。因為他覺得出來工作新人受點欺負也是正常的,他早就做好這樣的準備,想著無非是多干做點工作罷了。沒想到六處與眾不同,欺負新人都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他是很佩服雲天舒和斯米頓,但這並不說明他不介意被人戲弄。只不過他以為戲弄到這個地步就可以了,以後總可以獲得承認了吧?沒想到組長欺負完了,處長又開始了,照這樣下去,那個機器人是不是也要欺負我一次啊?老子受夠了,不就是個工作嘛,我還不侍候了呢!
夜慕白看著蘇莎滿腔怒火地樣子,倒笑了起來:「我說呢,原來你還有點火氣。你要真是城府那麼深,到現在都不生氣,我還真有點擔心了。你剛才說什麼,你想走?我們六處進來不好進,想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的確,總署的其它部門都只不過是個工作,他們雖然喜歡戲弄新人卻絕不到如此地步,但我們六處不是工作,是畢生的事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它既不意味著高報酬,也不意味著大成就,而是意味著高風險。」
「你一開始不是說我們六處之所以一直沒有被裁撤,是因為我們有實力嗎?你只說對了一半,總署其它部門不敢招惹我們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們是亡命徒。普通時空巡警的傷亡率原先可能有千分之七,現在已經降到千分之一了。因為他們都是集團行動,所負責的時空也都是差異值不超過百分之二十的時空,執行任務時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任務目標,而是時空亂流。而隨著時空飛船的發明,這種危險也已經減到最低點,所以有這種傷亡率並不奇怪。」
「千分之一的傷亡率已經很大了。」蘇莎不同意夜慕白的這種說法:「現在畢竟不是開創期了,已經很少有人敢於運用時空儀進行大規模時空穿越,時空巡警的責任也得以減輕。在這種沒有戰爭的時代,一千個人裡有一個人傷亡已經是很嚴重的數字了。畢竟時空巡警的基數是超過十萬的。」
夜慕白冷笑道:「是嗎?一千個人裡傷亡一個就算是高傷亡率了,現在果然是和平時代啊。你知道六處的傷亡率是多少嗎?」
「是多少,難道是百分之百?」蘇莎用嘲弄地口氣地說。是不是因為死得人太多,所以六處才只剩下這麼多人了?
「沒有那麼誇張,早期的數字應該是百分之三十七點五,近四十年來傷亡率是零。」
「零傷亡率?一個人不死,一個人不傷,那就是說沒有任何危險了!這有什麼好說的。咦?」蘇莎品出不對味來了。零傷亡率,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不出任務,不然總會有點傷亡的。對了,六處裡只有這麼多人,稍微有點傷亡人就沒了,可他們也不可能一直不出任務啊。
「察覺出不對了?「夜慕白一直在等,等蘇莎自己明白過來。看他漸漸變了臉色,才開口道:「我們六處的任務每一次都只有兩個人合作,也沒有時空飛船做防護,每一次都是以少打多,所負責的時空卻都是差異度超過百分之三十的時空。也就是說我們每執行一次任務,就等於在鬼門關上打了個滾。我們六處的這些人能活到現在,早就賺夠本了,所以我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總署的人也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敢逼我們逼得太過。」
那當然了,亡命徒誰不怕?六處的人早就見慣了生死,不是其它和平時期的時空巡警可比的。難怪其它的部門的人都要讓六處三分了。蘇莎又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了。剛才夜慕白說他們早期的傷亡率是百分之三十七點五,這個傷亡率好像在哪裡見過。到底是在哪裡呢?他忽然想起來了。
「六處早期的傷亡率怎麼和總署早期的傷亡率一模一樣?處長,你是不是在騙我?」
夜慕白詫異地看了蘇莎一眼:「沒想到你的記性還挺好。這樣的數字都能記得住,不過我也沒有騙你,因為早期的六處和早期的總署根本就是一回事。六處就是總署的原身。」不容蘇莎表示驚訝,他又接著說道:「今天必須把話和你說明白,我就全告訴你好了。」
「其實想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出奇的。不是有一古語叫『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嗎?時空總署也一樣。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有這麼大的規模。就算是六處這個基地也是費了不少心血才建造起來的。你應該一早就覺得這個基地對一個處來說過於龐大了吧?因為這個基地根本就是供早斯的總署來使用的,後來總署的規模越來越大,才搬了出去。
現在人人都知道時空總署,可你知道建立總署的目的嗎?起初建立總署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維護時空的秩序,而是為了更好的探索時空。時空儀的出現證明了平行世界的存在,這些世界有的與本源世界極其相似,有的卻天差地別,這才引入了差異度這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