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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俠骨柔情 第七十九章 千里傳音 文 / 豐郎

    寒冬冰雪中,元軍兵將苦不堪言。小小的『石頭城』怎容得下十七萬人?『石頭城』內是擴廓帖木兒及其家眷,還有那些王公貴族住的地方。尋常兵士依然是在荒野中搭設營帳,好在軍中帶有大批的牛羊及糧食,不然真不知道這個嚴冬要怎麼熬過去。

    眼看要進臘月了,若是元軍一味的露宿荒野,只怕不用打仗,凍也能凍死一片。

    擴廓帖木兒無奈之下,下令再修一座城池。城址就定在蘭州城以東三十里一個叫東崗的地方,哪裡山丘連綿易守難攻,如果在那裡建造一座城池,就可安置麾下的十餘萬兵馬了。擴廓帖木兒想憑借這座新城,切斷蘭州與中原等地的聯絡。

    又是近一個月的時間,擴廓帖木兒動用十萬兵馬修建了新城。此次修城乃是兵士自己動手,再想抓百姓卻是一個也抓不到了。

    站在城頭,張溫不禁眉頭緊鎖。元軍的兩座石頭城成犄角之勢,每日裡元軍都是偵騎四出。蘭州城每日的換防及兵力部署,想必擴廓帖木兒早已亂熟於胸。擴廓帖木兒是在找機會,就像是草原牛群外環伺的餓狼一般,只要牛群稍有鬆懈,狼群便會撲上來。

    蘭州已堅守兩月有餘,這兩個月來雖是頻頻擊退元軍,明軍的傷亡也越來越大。長此下去蘭州不保。每到午時三刻,蘭州城頭都會放起狼煙。事到如今,三衛的兵馬仍不見動靜,此番狼煙一起當可向遠方告警。

    擴廓帖木兒在一個月前已掃蕩各處,會寧衛,靜寧衛,平涼衛早已不見明軍蹤影。不知道遠在應天的徐達元帥可知蘭州危急?

    大奎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每日無酒肉不歡。閒暇時便與孟歌及區大錘一道切磋武藝,日子倒也過得舒坦。

    區大錘看似一個威猛漢子,叫他顯露武藝卻是扭扭捏捏。大奎也不好刨根問底,只是大奎發現一件事,區大錘背轉身時別人說話他卻是聽不到。後來還是孟歌一語道破天機,原來區大錘是個聾子,與人交談全憑唇語。

    也就是說別人不出聲,只需動動嘴唇,區大錘就知道別人說什麼。大奎再問什麼,孟歌卻是道:每個人心頭都有一塊傷心地,不要問了。

    既然孟歌都這樣說了,大奎也就不再追問。

    正當眾人練功過後閒聊之際,園外進來幾名兵士,帶頭的卻是張溫。大奎權當沒看見,自顧的端了茶盞飲茶。張溫吩咐屬下退出園門外,這才獨自走到園亭前。

    孟歌剛要起身,大奎蓄意咳了一聲,孟歌只好再次坐下。

    張溫向著大奎抱拳道:「張大人,末將失禮了,今番特來請罪?」

    大奎沒理會張溫,只是對孟歌及區大錘道:「本官累了,我們各自回房歇息吧。」說著站起身來要走。

    亭外張溫竟是『噗通』一聲屈膝下了跪:「張大人,你可不能眼看著蘭州十萬百姓白白送死啊。」

    大奎止住了步伐,卻是望著別處冷聲道:「兩萬百姓已經白白送死,何惜再多幾萬?」深吸一口氣,大奎這才歎道:「有什麼事明日再來吧。」

    張溫急聲道:「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起來說話,若是被人看到,會以為本官架子大,拿捏你。」大奎說罷復又坐回石凳。

    大奎身為當朝一品,張溫這一跪他受得起。再者張溫以下犯上軟禁大奎,按律自當嚴辦。但大奎念及張溫與自己是同鄉,故此準備稍發脾氣就此作罷。

    張溫站起身,也不拂去膝上雪漬,疾步走進亭中道:「蘭州兵馬已不足抵禦元軍,須得速速派人出城,並八百里加急向應天搬救兵。」

    大奎聞言點點頭道:「嗯,此言不差。想張溫將軍是蘭州主將又武藝高強,這出城求援的事情豈在話下?」

    『啊?』張溫嘴張大的能塞進一個饅頭,半晌才回過神來。「張大人說笑了。」張溫苦笑著站在那裡雙手互搓著。

    大奎伸手做請道:「將軍請坐。」

    張溫按著大奎的話坐了下來,這才道:「城外二十萬元軍虎視蘭州,有多是騎兵快馬。若是城內貿然有人出城,怕跑不遠便會被發覺。故此出城之人當是武藝高強機敏過人的,末將有守城重責,萬萬不敢擅離。」

    大奎不由輕聲笑問:「由此張將軍便想到了本官?」喝了口茶,大奎續道:「想關就關,想用就用?」

    張溫忙道:「不敢不敢,末將只是怕張大人意氣用事,這才行此下策。望張大人恕罪。」說著再次向大奎抱拳施禮。

    大奎不理會張溫的動作,卻是問道:「在張將軍眼中,究竟是城市重要,還是蘭州百姓重要?」大奎問的這句話很刁鑽,為的就是難為一下張溫。

    不想張溫竟是眉頭也不皺一下:「城池重要!因為我乃是蘭州守將,我的職責是守城抗敵。張大人是文官,故此在大人眼中百姓重要。若再叫末將選一次,末將依然會如此作為。」

    大奎沉默良久,這才道:「你我皆是湯大哥的熟識,當年本官年未弱冠與湯大哥及眾位英雄偶遇濟州城外的破廟。當時我曾問過湯大哥,他說不將韃虜趕出中原誓不罷兵。又曾說:為百姓民生千刀萬刃又何妨?」

    望著張溫,大奎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們帶兵打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嗎?」

    張溫微微一愣,不禁笑道:「你我皆為大明臣子,自當忠君盡責。至於為什麼打仗,卻不是我張溫該想的。」

    大奎看著張溫,心知人各有志。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奎沒有再和張溫說什麼,起身道:「出城求援的事我會親自去,張將軍請回吧。」

    張溫見大奎答應了下來,這才起身告辭。等到張溫出了園子,孟歌才道:「張大人何必如此,須知言多必失。這話要是傳到太祖皇上的耳朵裡,怕是凶多吉少。」

    大奎苦笑道:「此事也沒什麼,若是皇上知道了我說的話,也不見得會怪罪。」

    望著滿園冬雪若落花,大奎幽幽歎道:「為了十萬蘭州百姓,我張大奎便走一遭。」

    孟歌接口道:「我與大錘陪大人一同前往。」

    大奎輕輕笑道:「前往應天有千里之遙,我腳程快些。你們各自回去歇著吧,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們要好好協助張將軍把守城池。」

    「謹遵大人吩咐。」孟歌與區大錘齊齊拱手領命……。

    大奎換了身衣服,準備了一副挑擔,扮作了貨郎的摸樣,當天便從城上由兵士放到了城下。好在沒有元兵經過,大奎挑起擔子向著正南方疾走,片刻間便消失在莽莽雪原之中。

    張溫站在城上眼望著大奎遠去,心中卻是帶了幾分歉疚。論官位大奎是堂堂一品,而偏偏這個一品的大員卻要忍受風霜之苦千里跋涉。不是張溫不想派兵士前往應天,卻實在是因為這千里路險惡非常,怕是不等走出蘭州地界就會被元兵截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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