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引蛇出洞 文 / 羅森
孟衍前來向賣面婆婆攤牌，話說得好聽，彷彿是尊師敬長，只要師父有吩咐，他什麼都可以幹，用來還恩情，但在這些東西底下，卻是引蛇出洞的打算。自己要還人情不錯，但對方底細未明，高深莫測，直接打交道肯定吃虧，偏偏自己沒有情報蒐集、調查的能力，只能設法問話。
無論對方說的是什麼，只要肯說，就能夠分析對方的打算，瞭解對方目的，雖然孟衍自問不是比鬥心機的行家，舞丑在這上面也幫不上忙，但好歹最近在圖書館裡看了那麼多歷史故事，趁對方未夠真正瞭解自己，拿來充數裝裝樣子，或許也能行。
況且，孟衍不信對方會為了一時好心，冒著暴露形跡的風險，在千雪峰眾人面前出手相救，說到底，師徒名分是狗屁，誰也沒當真，彼此素昧平生，對方肯出手救援，必有所圖，與其被人找上門算計，不如主動出擊，先摸摸對方的底，研判敵友分別，決定是要還情或討債。
行動倒還算是成功，孟衍本來預期，對方有很大的可能繼續裝死，但似乎是自己在無意中的那些說話，確實打動了人家，結果讓賣面婆婆表了態，提出要孟衍幫忙。
「你這小子確實運氣很好，我潛在千雪峰多年，尋找寶藏線索，沒被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昨晚看你出事，想著好歹你我也有師徒緣分，幫你一把，卻被你打蛇隨棍上，追來這裡……或許，這真是冥冥中的天意。」
賣面婆婆道：「我也老啦，這秘密從我師父的師父，傳給我師父，又傳給我，轉眼都這許多年過去了，再過幾年，老婆子不行了，兩腿一蹬，嚥氣了，這秘密就沒人知道啦……陰錯陽差收了你這徒弟，也是老天注定，將這秘密傳承下去，或許還有機會解開。」
「……等等，師父，那黑衣人和妳不是一夥的嗎？」
「你這小子真是怪人……」賣面婆婆打量了少年一眼，「我在和你說大秘密，還有大寶藏，你卻扯什麼黑衣人？寶藏這麼重要的話題，對你就沒點吸引力嗎？年輕人哪有你這樣的？」
「師父，我是真心當妳自己人，有些話我就不藏著了，妳我萍水相逢，結成師徒是偶然緣份，情份終究淺了些，妳一下就說大寶藏，我哪敢當真啊，就算是真，搞不好也是火坑，我當然摸著石頭過河，先把一些事弄清楚。」
「唔，連這種話你都當面說得出，足見坦承，那老婆子也和你坦白一回。千雪峰裡居心叵測的人可多了，各有各的打算，那小子我早就發現他了，只不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什麼事情他干他的，我潛伏我的，大家不互相找麻煩……昨晚的事，是他破了戒，大家玩潛伏，小偷小鬧好度日，他把手伸到千雪三姝的身上，幹成以後，別說震動千雪峰，甚至會驚動整個東土，屆時千雪峰嚴查內部，我們這類人的壓力就大了……」
賣面婆婆道：「你救下了黃百合，讓事情沒有鬧得更大，那丫頭的師父很不簡單，如果徒兒就這麼死了，事情就很難收拾，你作得很好，我之所以支持你離開，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理由……」
「那個黑衣人是暗日神荒的？」
「應該就是。雖然我們這一類的人，有時候為了掩飾身份，會故意使用別派的武技或戰器，但噬元妖蠱、噬日羅網都不是普通貨色，普通人也弄不到，會持有的都是暗日神荒重要人物，他連這東西都拿了出來，身份可以確定……他來千雪峰也好些年啦，潛伏那麼久，算來也不容易。」
「師父知道這人的真面目嗎？」
「他恐怕是……」賣面婆婆說著，忽然停住，看了孟衍一眼，道：「你小子不是目力如鷹嗎？既然這麼會認骨架與身形，又何必要問，自己逐個認過去，千雪峰上上下下也就那些人，你肯定會認出來的。」
沒法從賣面婆婆這邊得到答案，孟衍不覺得遺憾，事情已經比他預想中好很多了，起碼確實有人知道黑衣人的存在，儘管賣面婆婆不太可能出來證明自己清白，可有個人看到，總是一個證明的希望，另外，既然確認了黑衣人就潛伏在千雪峰，自己找出他來只是遲早，千雪峰女人很多，男人……可少得多了。
「瞭解，那請師父說說秘密的事吧，徒兒的事結束了，輪到師父的大事了。」
「臭小子，終於對寶藏感興趣了？真是……一點都不給老人家面子啊。」
「哪的話？師父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了師父的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孟衍說得認真，賣面婆婆不置可否，只是慢慢說起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千雪峰的傳承，往上可以追溯到數千年前，但真正大興，是在第三代掌門一航道者的時候，當時千雪峰並不是女子門派，一航道者劍護蒼生，滌盡無數邪魔，更統帥正道聯軍，誅滅了當時好幾個邪派勢力，得到戰利品無數，千雪峰在戰火中繁盛，無數奇人異士來投，讓千雪峰如日中天，成了當時一等一的大勢力，東土莫有能與之抗者，而東土的珍寶也盡集於此。」
這些往事，千雪峰在招弟子入門時，有約略提過，卻沒說得很清楚，孟衍在圖書館研修，所讀到的書裡就有相關記載，早記得滾瓜爛熟，曉得婆婆此言非虛，千雪峰當年確實有過那樣的輝煌。
在一航道者的時代，千雪峰的強大遠不是今日能比，而那個時代也和此時有很大不同，在那時的千雪峰上，聖王級的武者根本不夠看，皇級高手無數，一航道者座下的大將與弟子，全都是武神級的強人，而他本人更是超越其上的層次，如此強大的實力，天下幾人能擋？隨著征戰，把各種戰利品搬回來，東土奇珍盡匯於千雪峰，這話絕不是誇稱，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只可惜，這麼強大的力量，最後還是保不住千雪峰……
「盛久必衰乃是世事常理，威震了一個時代的千雪峰，也免不了這一天到來，一航道者坐化後，世代更替，傳到第六代掌門手上，那時千雪峰出了一個很強的叛徒，為了消滅此人，六代掌門挺身衛道，卻未能全功，讓叛徒逃出去，成了氣候，更組成邪派聯軍，先下毒，再奇襲千雪峰，那一戰……非常慘烈，千雪峰自掌門以下，所有高手與長老幾乎全數戰死，偌大的一個門派，一夕間傷亡殆盡，遭遇滅門之禍，能夠逃跑出去的，只有一些地位低微的女僕役……」
「這個我知道。」孟衍點頭道：「記載上說，當時那些邪派妖人大肆屠殺，千雪峰成了千血峰，最後他們得勝離去，還搶光了千雪峰的六代累積，不過，後來也沒什麼好結果，先是內鬨，接著又被覬覦寶藏的正派與其他邪派攻殺，不到十年就通通死光了，而青木葉家也在此戰中崛起，後來慢慢變成了東土的盟主。」
說到這裡，孟衍的表情有些怪，因為關於這段歷史，千雪峰的藏書記載得有些語焉不詳，甚至支離破碎，自己起初沒有留意，還是連看了好幾本書後，無意中將所有線索彙集，這才得出了真相。
千雪峰的那群女僕役、婢女逃出後，被當時還是中小門派的青木葉家收留，躲過邪派的追殺，後來在青木葉家的護送下，回到已成廢墟、墳場的千雪峰，重建宗派，慢慢有了今日的規模。
青木葉家也沒有白當好人，當時還不算強大的他們，似乎從這樁「善舉」中得了好處，後來迅速崛起，在十年內成了一等一的大門派，並且逐漸成為各勢力的盟主，雄踞東土天下，而那些婢女、女僕役也不是孤孤單單回來，基本上全都挺著大肚子，有的甚至懷裡抱一個，手上牽一個，肚裡還有一個……這些新生兒，成了重建門派的中堅力量，千雪峰從此與青木葉家血脈相連，也成了青木葉家的支派。
「……雖然說是中興，但重建之後的千雪峰，再不能與之前相比，那群女人地位本就低，學不到什麼高深技藝，這個新生的千雪峰，根本就只是個掛舊名的新門派，舊有東西沒什麼傳承下來。」
孟衍道：「千雪峰祖師還有一航道者死後有知，絕對會痛哭流涕的，早知道死後會這樣，當初何必那麼賣力留東西？少點東西，搞不好還不會被滅門咧。」
「……你還真是熟知歷史啊，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像你這樣的了。」賣面婆婆道：「但若事實不全是這樣呢？如果當日邪派聯盟，沒有掠奪盡千雪峰的珍寶，甚至可以說是空手離開，你覺得如何了？」
「哦？」
「千雪峰的六代累積若還在，沒有被任何人起出拿走，那你說，這是不是一筆大寶藏？而小子你又有沒有興趣，和老太婆一起讓寶藏重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