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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一枚令牌 文 / 溫酒煮花生

    剛進力士堂,謝青雲就有點詫異。

    高懸頂、雄闊廳。廳內豎立著幾十根硬木樁以及各種制式的石墩,這些都和想像中的一樣。一位身著武生袍的中年考官坐在案桌前翻閱卷宗,也十分正常。

    只不過另一位考官、同穿武生袍的五旬老者卻有些奇怪,他正端著食盒,吧唧吧唧的大口吃得正香。

    沒等謝青雲出聲詢問,那翻閱卷宗的中年考官就頭也不抬的發問:「時間過了才來,你是少院哪一位教習門下?!」

    「蔣教習,他是今年的新生員謝青雲。」李堂役急忙彎腰作揖,小心翼翼的回道:「由護院車伕陳伯樂舉薦,先前沒有上報,只因太過倉促,陳伯樂是在路上才發現謝生員力道不一般的。」

    「陳伯樂?!」中年考官微一思忖,跟著抬頭瞧了一眼謝青雲,冷然道:「你可知道規矩?先不說過關需要的力道,你若是連二十鈞的石墩都舉不起來,就會被趕出三藝經院!當然,現在退出的話,還來得及。」

    「這……」李堂役嚇了一跳,可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蔣和打斷:「李堂役,你可以出去了,我在問他。」

    「是……」李堂役擔憂的看了看謝青雲,便轉身離開力士堂。

    「為何不說話,嚇傻了麼,我問你,舉薦人真只有陳伯樂一個?」李堂役走後,蔣和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

    謝青雲搖頭表示沒嚇傻,跟著又點頭:「自然就他一人,何時開考?」

    兩句話簡單之極,小少年很自信,才不在乎什麼趕出學府的懲罰。

    蔣和說的,小少年明白的很。

    二十鈞舉不起要受罰這事,多半是有問題的,否則陳伯樂和李堂役不會不告訴他。其中的原因,從蔣和剛才的問話中就能猜得出來,陳伯樂這個舉薦人的身份雖然夠了三藝經院的規矩,卻不夠他蔣和的規矩。

    一句話,謝青雲沒有背景,蔣和也不信他真有可以過關的力道,按照陳伯樂的說法,這許多年來都沒有一個新生員能憑借真本事直接進入天院的了。

    見謝青雲這般回話,蔣和也略有驚訝,多數新生員都沒見過武者,初見武者教習的時候,自然會有一份拘謹。可眼前這小少年說的不止輕鬆,話中竟還有些頂撞的意思。

    驚訝也只是半個呼吸,蔣和就指了指石墩,蔑笑道:「莫說大話,從一鈞的石墩舉起,這就開始吧。」

    陳伯樂和李堂役都說過,天院考核只要一次性舉起力道極限的石墩就可以了,哪裡需要一個個從輕到重的來,這蔣和又是想多耗些謝青雲的力氣。

    謝青雲猜到因由,卻沒有反駁,只是「哦「了一聲,就逕自走到一鈞的石墩前,隨手提起,拋約三尺高,接住後放下。

    蔣和冷笑不已,心想這小子真夠囂張,頂撞了我不說,居然還玩拋舉,就算他真有二十鈞的力氣,這麼一直下來,輪到二十鈞石墩的時候,看他還能有什麼力氣。

    原本今天的考核中唯一過關的那位少院生員,被韓首院搶去做了徒弟,蔣和就一肚子氣了。那陳伯樂一直想當個教習,蔣和早就知道,好死不死偏偏在這時候找了個小子來囉嗦,剛好沒處撒氣,眼下機會就來了,索性慢慢看這小子的笑話。

    可看著看著,蔣和就發現不對了。謝青雲從一鈞、兩鈞、五鈞,再到十鈞,十五鈞,連續五個石墩,都拋到了三尺的高度,也穩穩的接了下來。現在又臉不紅氣不喘的走到了二十鈞石墩的跟前。

    「不會吧……」蔣和瞇起了眼睛。

    二十鈞,依然拋起,接住,放下。

    二十五鈞……

    三十鈞……

    三十五鈞……

    蔣和的呼吸急促了,比起場上正耗著力氣的謝青雲還要急促。他知道這次是真遇上了天才,數年都難遇見的天才,這樣的力道,稍微調教幾年,很有可能修成武者。

    雖說每年他都會從舉薦人手上撈一些好處,放一兩個新生員進天院,可若是真的遇見天才,那可比撈好處更讓他興奮的多。

    多培養一個生員成為武者,高昇的機會就越大,武院總教習的位置一直被韓朝陽給兼著,蔣和可是窺覷了許久。

    眼看這小少年輕輕鬆鬆的舉起了三十五鈞的力道,蔣和既是驚喜,又是擔心。

    新生員只要有三十鈞的舉力就能進天院,四十鈞,便由他這個天院教習收為入室弟子,五十鈞的話,那就得讓給韓首院做弟子了。

    所以蔣和準備好,只等謝青雲舉過四十鈞石墩的時候,就立刻喊停。

    四十鈞……

    「行了!」蔣和揮手打斷:「從現在起,我親自教你習武。」

    「謝生員,請繼續。」那一直沒說話,只顧吃東西的老考官在這個時候出聲了,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還打了個飽嗝。

    「娘的……」聽見老考官發話,蔣和暗罵一句,跟著又徒然歎氣,頗有些乞求的味道:「韓首院,剛才你已經搶走一個了啊。」

    原以為韓朝陽吃得正香,他可以混過去得到一個天才徒弟的,可卻還是失了算。

    「這個更好。」老考官韓首院笑嘻嘻:「如果他舉過五十鈞,剛才那個還你。」

    見首院發話,謝青雲不再浪費時間,直接走到五十鈞的石墩前,舉起上拋,跟著後撤一步輕巧接住,再轉了半圈卸力,最後穩穩的放下。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比起先前略有些微微氣喘,做完這些,謝青雲睨眼看看蔣和,又轉頭看向韓朝陽道:「我一個小娃兒,一個個來,你們至於麼。」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我知道你蔣和在耍我,你堂堂天院教習居然和一個小孩計較。還有你韓朝陽可是三藝經院的首院,明知道這教習在耍我,也不阻止,至於麼。

    「你!」堂堂天院教習漲紅了臉。

    「哈哈,說得好,是啊,至於麼?」老首院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放下食盒,道:「你叫謝青雲,名字挺熟,以後跟著我了。」

    「不……」謝青雲搖頭。

    「你想跟我。」蔣和覺得還有希望,紅著的臉露出一絲笑容。

    「都不跟。」謝青雲笑了。

    剛才車伕、堂役搶著當他舉薦人,現在首院和天院教習搶著當他師父,這才來三藝經院第一天,就這麼厲害,要是讓秦動大哥看見,定會驚得張大嘴巴,舉著大拇指大讚了不起。

    「咦,小娃兒有點意思,那你想跟誰?」韓朝陽摸了摸鬍鬚,不吃東西的時候,倒頗有一番首院的氣質。

    「韓首院,借一步說話。」謝青雲想起正事,這就收斂了笑容。

    「也好。」韓朝陽淡然一笑,伸手一請,便領著謝青雲進了東側內堂,留下蔣和一人在那懊惱。

    剛合上內堂的門,不待謝青雲開口,韓朝陽就說道:「你可知即便是入了天院,要修成武者也是十分難的。老夫入武者境多年,在這三藝經院內,若老夫不能指點你修成武者,其他人恐怕會更加不堪了。」

    謝青雲點點頭:「這個我信,不過韓首院誤會了,我沒有元輪,我只是書院的新生員。」

    「什麼,你?」一直氣度悠然的韓朝陽也愣住了,盯著謝青雲好一會,才恍然道:「謝青雲?謝青雲!原來你是謝青雲,白龍鎮那沒有元輪的小子!難怪這名字這麼熟,難怪好像見過你,難怪你舉力這麼大!」

    謝青雲點頭:「嗯,韓首院想起來了?五年前我們見過。」

    謝青雲的確見過韓朝陽。五歲那年來三藝經院探測元輪,因為探元碑沒有反應,驚動了首院親自來見,當時韓朝陽以武者靈元探入謝青雲體內反覆尋覓,最終的結果便是,謝青雲果真沒有元輪。

    沒有元輪,古來罕有,與其說沒有,不如說是元輪極弱,弱到探元碑乃至武者靈元都無法勾通的程度。

    沒有元輪,力道便沒有辦法集中於一點,一旦使力,就是全身鼓勁,若習武的話,比起死輪者更為不堪。可偏偏因為力道自然散於身體四處,在武徒之下未習武的人群當中,舉力又較常人更大。

    所以韓朝陽才有了這一番「難怪」。

    元輪弱至於此,不只不能修武,即便有錢也不能修匠。

    武徒之於武者,類似匠工之於匠師。匠工的初級,需要昇華泥丸宮中的意識海,哪怕是死輪,也可以做到這點,可若是元輪弱到近乎於無,那便沒了機會。

    因為這個,即便有人誤以為謝青雲是死輪者,他也不去解釋,對於他這樣的窮娃兒來說,死輪和沒有元輪是沒什麼分別的。

    「見過,當然見過!」被一個小娃兒這樣「調戲」,氣度如韓朝陽也有些慍怒,他用力揮了揮衣袖:「你這娃兒好不曉事,騙了陳伯樂,又來騙我,你當三藝經院是什麼地方?!」

    謝青雲並不在意韓朝陽的憤怒,小少年來這兒,可不只是為了胡鬧。

    「回韓首院,你又誤會了,我是有事找你。」謝青雲慢悠悠的從貼身處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鐵令牌,亮在韓朝陽的面前。

    那令牌彷彿有著驚人的威力,堂堂三藝經院的首院韓朝陽一看之下,頓時臉露駭然,愣了片刻,竟然深作一揖,敬畏道:「游狼衛大人遣小狼衛親臨,在下言語唐突,還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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