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26【攪屎棍】 文 / 王梓鈞
「吱吱吱……！」
別墅的電控鐵門緩緩地打開，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
康劍飛在樓前剛剛下車，就有兩個穿著西裝的女人走上來，警惕地打量著他，足足觀察了半分鐘才把路讓開。
「他好像是男主人，我看過照片。」
「哼，潘小姐懷孕幾個月了，他才第一次來，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小聲點，被他聽見的話，我們就得回大陸了。」
「……」
康劍飛聽到後面兩個女保鏢的對話，多少感到有一點汗顏。
「太太呢？」康劍飛招來家裡的傭人問。
女傭說道：「好像在天台曬太陽。」
康劍飛爬了兩層樓來到天台，肚子隆起的潘映紫正躺在一張太陽椅上，旁邊還有個護理人員正蹲在傘下看書打發時間。
還沒等康劍飛走近，潘映紫就沒好氣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
女人懷孕之後果然性情會變，以前潘映紫事事順著康劍飛，哪會像現在這樣一見面就數落他？
「你還好吧？」康劍飛目光投向潘映紫的肚皮，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潘映紫現在已經很少去公司。
潘映紫撫著自己的肚子說：「我很好，肚子裡的貝比也很好。」
康劍飛陪潘映紫在天台上坐了一會兒，太陽就開始下墜，在遠處的海面上留下金色的點點波光。
「真漂亮啊！」潘映紫欣賞著夕陽餘暉說道。
康劍飛點頭道：「是很漂亮。」
潘映紫小心地從太陽椅上站起來，手扶著天台欄杆，眺望遠處大海說：「我四歲跟父母從蘇/州搬來香港，因為家裡太窮，很小就跟著媽媽擺攤賣東西。從14歲參加邵氏培訓班開始，就整天忙著工作賺錢。一直到最近懷孕閒下來，心態漸漸放平，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美好的東西。」潘映紫回頭沖康劍飛笑道，「幾個月以前。我可沒工夫欣賞這落日海景。」
康劍飛懶懶地靠在潘映紫剛才躺過的那張椅子上，說道：「也許吧。」
潘映紫歎口氣說：「以前我的目標就是賺錢，賺數不清的錢。後來跟了你，賺錢反而成了次要，目標變成了權力，終於努力地掌控了東方娛樂經紀公司。現在對我來說，肚子裡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錢只要夠花就好。至於名分什麼的，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我只希望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別甩手不管，三五個月來看一眼就行。」
康劍飛苦笑道：「你的要求還真不高。」
潘映紫說完便在護理人員的攙扶下回房去了，沒有再跟康劍飛多做交流。
康劍飛對於女人的態度很怪，在香港到處留情的男人很多。但基本分為兩種。一種如霍英東、何宏森、邵一夫等人，明目張膽地娶姨太太，或者如鄒聞懷那般悄悄默默地養外室；第二種則是你情我願的交易，或者是一夜露水恩情，又或者是長期炮友關係，反正最後都是吃干抹淨走人。
而康劍飛則屬於這兩種之外，由於他對家庭有種病態的排斥。所以一直不願意結婚，甚至不願意長期跟同一個女人住在一起。但對於自己玩過的女人，康劍飛又有一種變態的佔有慾，死死抓著別人不肯放手。
這兩點結合起來，就造成了現在康劍飛的糾結，而何朝瓊的懷孕和何家人的逼婚，進一步地加劇了他的糾結。
和潘映紫一起用完晚餐，兩人擺明車馬說了許多話。基本上把潘映紫及其肚子裡孩子的未來給談清楚了——外室與私生子（女）。
嘴巴裡說不要名分，但真將這種事情講明了，潘映紫心裡還是堵得慌，說話時故意將電視調到tvb去噁心康劍飛。
tvb正播著新聞：「今日上午9時許，陳容美、馮炳仲兩位先生在廣播道召開記者會，宣佈正式脫離金公主，另組新寶院線。目前新寶院線共有新寶、凱都、總統、豪華4家影院。總計9個放映廳、3600多個座位，是僅次於東方、嘉禾、金公主、銀都、安樂的香港第六大院線公司……」
電視裡陳容美正在接受記者採訪：「我和馮先生將會斥資5000萬港幣，繼續新建或收購影院，將新寶院線打造成香港首屈一指的大院線。同時。也歡迎香港的大小影院聯合加盟，歡迎各大電影公司將電影拿到新寶戲院來放映。目前，新寶戲院已經跟台灣學者、南洋邵氏達成了合作，只要是在新寶戲院放映的電影，就有很大機會在南洋和台灣地區順利上映……」
潘映紫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了，基本是一個星期過問一下公司事務，具體工作都是下面的人在打理。她賭氣故意換台到tvb，卻沒想居然看到這麼一樁新聞，收起小性子問道：「新寶院線開張，對東方院線和夢工廠有沒有什麼影響？」
康劍飛翹著二郎腿，一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語氣說：「影響是肯定的，新寶一來就說自己在台灣和南洋有發行渠道，不知道會吸引多少**電影公司過去。而且我已經打聽清楚，這後面就是學者的蔡松林在搞鬼。
因為港片這幾年的繁榮，台灣和南洋的有錢老闆早就想投資港片分一杯羹了，只不過由於港片在香港的發行渠道被幾大院線把持，所以之前海外投資的電影只能小打小鬧。像劉振偉之前的世紀影業就是菲律賓老闆投資的，連續好幾部電影登上港片年度票房榜前十，但是由於始終排不到好檔期，電影稍微拍得不好就要賠本。
蔡松林的眼光非常毒辣，知道要想投資港片，就必須得掌握一條香香港院線，這才說服了陳容美組建新寶戲院。有了蔡松林在後面撒錢，又有新寶院線可以排片，恐怕香港所有自認為有才華的導演都會蠢蠢欲動。」
潘映紫問道：「夢工廠的導演也心動了？」
「蔡松林大手筆啊，把我的電影製作部經理挖去開電影公司，還順便把洪金保、麥加這兩個在香港影壇混得最好的電影公司老闆請去做演員，不得不佩服他異想天開。而且還他媽真的把事辦成了。」康劍飛說話時一直在笑，似乎對此一點也不生氣。
潘映紫吃驚道：「曾至偉被挖走了？」
「不止是曾至偉，」康劍飛搖頭無奈道，「吳雨森和李休賢看樣子也早晚要走。」
潘映紫問道：「吳雨森要走還說得通，李休賢不是在夢工廠成立的個人工作室嗎？」
康劍飛解釋道：「台灣是港片的重要市場，現在夢工廠被台方封殺，而學者又有台灣的發行渠道。幫學者拍片可比幫夢工廠拍片要賺，換成是我也會選擇跟蔡松林合作。」
做了幾年娛樂公司的總經理，潘映紫的眼光可比一般人要看得遠，她說道：「這個蔡松林我也跟他打過交道，很儒雅斯文的一個人，沒想到行事風格這麼凌厲。他這個做法是要把現在香港影壇的秩序完全打爛啊。」
康劍飛笑呵呵地說：「是把錢當石頭砸進來，將水攪渾了好渾水摸魚。我估計現在吳思元、劉嘉輝、袁振祥、鄧光榮這幫人，已經背著鄒聞懷和嘉禾，在跟學者、新寶秘密接觸了。」
……
跟蔡松林、陳容美接觸的不止康劍飛說的那些人，新寶院線的開線之作，赫然是潘笛生德寶電影公司的《開心大冒險》。這部片子的四大女主演中的三個，都是康劍飛手下的明星。自然會受到嘉禾院線的冷遇，現在郎情妾意地新開張的新寶院線給勾搭上。
《開心大冒險》上映時，夢工廠的《黃飛鴻》已經下片，香港本埠票房3681萬港幣。按照電影票價和通貨膨脹換算，這部片子的票房遠遠高於原時空的《黃飛鴻》，其原因不外乎康劍飛的導演號召力、東方院線的後盾支持，以及提前數年拍攝所帶來的驚艷和震撼。
《黃飛鴻》可謂是票房口碑雙豐收，李練傑之前拍的電影有好幾部都在香港大賣。但他的人氣始終是半高不低，與其主演的電影票房毫不相符。歸根結底，還是李練傑大陸人的身份擺在那裡，而《黃飛鴻》上映之後，李練傑的儒雅正氣形象深入人心，終於被香港的觀眾所認同接受。
至於關芝琳，更是因為這部電影而人氣爆棚。風頭一時蓋過了其他一線女星。
《黃飛鴻》下片之後，夢工廠為其準備了盛大的慶功宴，而接檔的影片則是王經導演、李利持執行導演，康劍飛編劇。周星池、黃秋笙、吳夢達、王組賢主演，周閏發和向驊強客串的《賭俠》。
《賭俠》正好與德寶電影公司的《開心大冒險》同時上映，而此時嘉禾院線的《警察故事》、以及好萊塢大片《第一滴血2》已開始票房疲軟，新藝城那邊的片子還在要死不活的撐著。
今年暑期檔的第二**戰，基本上就是《賭俠》與《開心大冒險》正面對決。
《賭俠》靠著周星池和吳夢達的名氣，以及《賭聖》帶來的票房號召力，首周票房赫然高達1167萬，比《警察故事》剛上映時的數據還好。
而《開心大冒險》憑借揚紫瓊、李麗貞、溫碧暇和吳君茹的名氣，吸引了大量放暑假的學生走入電影，第一周也拿到了588萬的好票房，使得新寶院線真正地做到了開業大吉。
《開心大冒險》的票房成功，頓時就給無數香港**電影公司帶來了希望，每天都有人約陳容美、馮炳仲談合作。
至於曾至偉也正式辭掉了夢工廠的職務，在台灣學者電影公司的扶持下成立好朋友電影公司，並順利地把洪金保、麥加請出來拍戲。
由於說好了這部電影拍出來之後，所獲得的利潤三人均分，洪金保和麥加對此都很熱心，兩人分別把手下得力的編劇黃炳耀和張堅廷請來寫劇本，並且洪家班的兄弟全部出動，還各自找關係請來石堅、吳耀漢、沈殿霞、王羽等演員，甚至還從日本請來倉田保昭，從東方娛樂經紀公司請去關芝琳和鄭文雅。
這三位想玩一場大的，而且毫不掩飾，大張旗鼓地進行著前期籌備工作！
對此，康劍飛是懶得過問，港片繁榮不是夢工廠一家能撐起來的，最好的情況就是由兩三家龍頭電影公司，以及數十上百家有實力的**電影公司共同發力。
有競爭才有壓力，只要曾至偉沒有玩歪門邪道，康劍飛就不想去刻意打壓，在他看來跳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曾至偉提出要請鄭文雅、關芝琳做主演，康劍飛都沒有為難，大方地放人出去。
至於鄒聞懷對此也沒有辦法，洪金保因為嘉禾院線數次瞞報票房，跟嘉禾之間的關係鬧得很僵，這次大張旗鼓地與曾至偉合拍電影，其實也是想給鄒聞懷臉色看。洪金保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老子跟嘉禾是沒簽合同的，要來便來要走邊走，離開了嘉禾的支持照樣能賺錢，以後想要繼續合作的話，就別在票房上耍那些小花樣！
最鬱悶還要數黃白鳴和石添，三人合夥開新藝城，現在麥加這個大股東居然跑出去跟別人拍戲，而且這部戲還要在金公主的叛臣新寶院線上映，這都他媽什麼破事！
面對這如此匪夷所思的合作，香港的報紙發揮著天才般的想像力，什麼洪金保跟鄒聞懷翻臉，什麼新藝城即將倒閉，什麼曾至偉出來拍片是康劍飛授意等等報道，一股腦地全部刊印出來。
曾至偉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笑瞇瞇地說道：「其實事情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複雜啦，我的電影公司之所以取名叫好朋友，就是請好朋友出來一起合作拍片，有肉大家吃，有錢大家賺而已，背後沒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才是康劍飛不打壓曾至偉的地方，因為曾至偉的公司模式，永遠只能是小打小鬧，大家聚攏來幹一票，然後大秤分金銀，根本就沒有對公司的長遠規劃。而有了他這根攪屎棍，再加上新寶、學者和南洋邵氏在背後助推，既然使得那些緊緊捆綁在金公主和嘉禾院線的**公司煥發活力，港片的超級繁榮很快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