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6【再看一場】 文 / 王梓鈞
六國飯店的餐廳裡。
康劍飛與電影局的陳局長碰了一杯，問道：「陳局，真的沒法在京城開電影院？」
「私人在京城投資建電影院，這是肯定不行的，」電影局的陳局長表情嚴肅地說道，「事實上文化部內部討論的時候，最開始只允許康先生在深/圳投資影院，上/海和廣/州還是我們電影局爭取到的。」
「那真是太遺憾了，」康劍飛親自幫陳局長倒上酒，說道，「不過還是要多謝陳局長，這次夢工廠的事情多虧您幫忙。」
陳局長一本正經地說道：「康先生是愛國華僑，回大陸支持祖國建設，我們電影局當然要盡量幫助。」
康劍飛這次來到的一行手下中，有兩個是專門給電影局的領導送禮拉關係的。
當然不能明目張膽地送錢，而是送一些諸如名牌香水、打火機、錄像機等等商品。同時禮品還不能送給領導本人，像陳局長這邊，他的三個兒媳都拿到一套化妝品和家庭錄像機，孫子、孫女也得到許多小禮物。
這種禮物放在三十年後，即便是送縣長的家屬也會顯得很寒酸，但在80年代卻是格外的稀奇，港產貨就是品質和時髦的代名詞。
吃飯吃到一半，陳局長突然問道：「康先生，聽說你跟葉三公子是朋友？」
康劍飛自然不會放過扯葉家虎皮做大旗的機會，點頭笑道：「算是比較好的朋友，他在香港住處就是我幫著張羅的。」
「喔，原來如此，」陳局長笑道，「我家老爺子當年就在老帥手下當兵。」
陳局長這麼一說，大家立即就成了自己人，康劍飛又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一杯。
如今的幹部還是極為重視形象的，陳局長喝到五分醉，便用手遮著杯子不讓倒酒，只一邊吃菜一邊給康劍飛介紹內地電影市場的情況。
「徐導演拍的那部《蜀山》，我聽前幾天回京的同志說，那電影拍得真是棒，讓人大開眼界啊！」陳局長說了一陣，突然聊了《蜀山》。
《蜀山》是由夢工廠與內地合作拍攝，中國合作製片公司其實就是電影局的直屬公司，一旦有拍攝任務就從各地調動人員，比如張一謀此時就在《蜀山》劇組擔任攝影師。
康劍飛點頭道：「那部戲能夠順利拍攝，還要多虧電影局幫忙。」
陳局長笑道：「是康先生給了我們創造外匯的機會，希望以後能多多合作。」
「一定，一定！」康劍飛隨口應道。《蜀山》這麼燒錢的電影可不能多拍，不過如果第一部能熱賣的話，第二部還會在內地取景，電影局下屬的中國合作製片公司又能賺上一筆。
……
有了電影局的配合，康劍飛的北上目的基本達成，至於合資辦電影院的具體事務，隨後康劍飛會派專人過去，和當地政府慢慢商量謀劃。
這次康劍飛在京城足足呆了一個星期，才終於返回香港繼續拍攝《賭聖》。
時間轉眼進入十二月，香港新一輪的聖誕檔票房大戰即將拉開帷幕，這次夢工廠的主打電影是吳雨森導演的《英雄本色2》。
台灣那邊的金馬獎如期舉行，嘉禾與新藝城都小有收穫，唯獨夢工廠的電影連提名資格都沒有。
在經過半個多月的緩衝之後，康劍飛被封殺帶來的混亂逐漸停歇。
東方娛樂公司的簽約藝人（含歌手、演員）還剩下54個，所謂香港最大娛樂經紀公司基本上名存實亡。影響最大的要數周閏發、鍾楚虹等一線明星，他們名氣再大也沒有公司敢請，以後數年內都只能拍夢工廠的戲。
風行唱片公司也徹底結束了台灣地區業務，把主要目標市場轉到了南洋地區，所受的損失著實不小。
至於東方院線公司，由於被台當局定性為左派院線，陸續有兩三家加盟院商選擇退出，如今東方院線的規模還剩下21家戲院。
同時由於康劍飛徹底倒向大陸，中央電視台和鳳凰電視台將會加強合作，如今正在籌劃聯合製作一檔節目。
相對於康劍飛的乾脆決絕來說，邵一夫則要穩重得多，tvb的經營並未有什麼變化，只是他個人悄悄地給內地捐錢而已。
於此同時，《皇家女警》在內地已經排進上映日程，全國各大報紙也配合著進行宣傳。
……
小張以前是棉紡廠的普通工人，因為字寫得漂亮，被領導提拔脫產坐辦公室，負責一些寫寫畫畫的工作。
如往常一樣，小張一大早就來到辦公室，泡上一杯茶、點上一根煙，便拿起報紙翹著二郎腿讀了起來。
讀報也是小張的工作之一，他先是仔細的看了一遍《人民日報》，發現沒有什麼值得摘抄的內容，便拿起省級黨報看起來。
機關黨報著實沒什麼看頭，喜歡舞文弄墨的小張，最喜歡看的還是《羊城晚報》的副刊。將今天的《羊城晚報》打開，小張直接翻到副刊讀起來，讀了一會兒突然晃到「包青天」三個字。
小張最喜歡看的就是《包青天》，加上復播一集不落地看了三遍，許多地方的台詞他都能背了。
一看到報紙上出現「包青天」的字樣，小張立刻就來了精神，坐直身子仔細一看，卻見這篇報道的標題是：《從白手起家到億萬富豪——愛國青年華僑康劍飛的傳奇經歷》
「說起康劍飛其人，想必廣大讀者很是陌生，但要是提起起他創作的歌曲，那就是家喻戶曉了。去年春節聯歡晚會上香港歌手演唱的《大中國》、《喜相逢》等歌曲，詞曲作者正是康劍飛。當時由於特殊原因，康先生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名字，一直到前不久才正式公開……
說到這裡，或許很多讀者會認為康劍飛先生只是一個歌曲創作者，事實上，他還是《包青天》的策劃人和編劇之一……
康劍飛生長在貧寒人家，自幼喪父、少年喪母，他從小就立志幹出一番事業，所以勤奮讀書、刻苦學習各種知識。在五年多以前，康劍飛向報社寄出他的小說稿件，從此踏上一條傳奇的人生道路……
12月10日，康劍飛先生導演的作品《英勇女警》，將會在全國各大電影院上映。此片曾是香港的年度票房冠軍，並在日本、美國和歐洲都引起票房轟動，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優質影片。」
好吧，這其實就是一篇宣傳軟文，夢工廠是贊助了廣告費的。
現在的內地讀者還真吃這一套，小張把文章看完之後，頓時對康劍飛昇起敬仰崇拜之情。
靠著自己的雙手和大腦，從一個飯都吃不飽的底層貧民，一步步稱為知名的作家、藝術家和公司老闆，簡直就是創業致富的楷模。
至於那部什麼《英勇女警》，肯定也非常好看，沒看報紙上都說了嗎？《英勇女警》可是在日本和歐美都引起了轟動的。
而喜歡看《包青天》的小張，也對《包青天》的策劃人、編劇拍攝的電影很感興趣，想要看看這部電影有沒有《少林寺》好看。
與小張有想通想法的人很多，在夢工廠花費數十萬元在各地報紙上打軟文廣告以後，《英勇女警》未映先熱，居然成為眾人討論的話題。
不得不說，此時的大陸老百姓，對於廣告的抵抗力實在太低，媒體隨便一忽悠就全信了。
12月10日，更名為《英勇女警》的《皇家師姐》，終於在中國各大城市上映。
剛滿25歲的小張帶著女朋友走進電影院，找位子坐下後，便將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東西當談資，炫耀般地對女朋友小吳說道：「今天這部《英勇女警》可不一般，拍這部戲的導演就是《包青天》的策劃人兼編劇。」
小吳只是普通的女工，初中剛畢業就頂替父親的崗位上班，她對會玩筆桿子的小張頗為崇拜，問道：「什麼是策劃人？」
小張得意地說道：「這個策劃人當然就是做策劃的，拍一部電視劇也要先做好策劃，反正就是拍板做決定的領導。」
「哦，原來是這樣。」小吳似懂非懂地說道。
在小張的吹噓當中，電影終於開始。
一出場就是日本的街頭，林清霞拿著照相機到處拍照，突然遇到幫會提刀砍人，她立即衝上去救人。
林清霞乾脆利落的拳腳功夫剛剛一出，立即引起電影院裡一片驚呼聲。
小張瞪大了眼睛看著大螢幕，就在一分鐘以前，他都實在無法想像，《少林寺》裡的功夫居然在現代社會還能用。
之後在飛機裡的打戲、暗殺爆炸、飛車追逐等等場面，看得無數觀眾目瞪口呆。小張更是早把身邊的女朋友忘掉，眼睛看著大螢幕都不忍心眨一下，生怕會錯過了精彩的鏡頭。
「轟轟轟……」
隨著一聲聲劇烈的爆炸，林清霞飾演的女主角終於戰勝大反派，電影院裡也隨之響起觀眾的歡呼和掌聲。
電影片尾的字幕都完了，影院裡還有許多觀眾不忍離去。
小張問女朋友小吳道：「好不好看？」
小吳連連點頭說：「好看，真好看。」
小張摸了摸兜裡的錢，咬牙說道：「時間還早，我們買票再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