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3【跑酷】 文 / 王梓鈞
程龍將枴杖扔到一邊，小心地走過去，對正在對打的賓尼?尤奎德茲和巴育道：「你們這是在拍電影，不是打擂台。巴育的腳要起高點，這樣入鏡頭才更好看。還有賓尼，我設的靶點一定要踢准。雖然這樣可能力道不足，但在鏡頭裡看著會更舒服……」
雖然暫時不能親自上場拍戲，但程龍作為本片的動作導演，卻是沒有時間休息的。事實上他的腳已經沒有大礙了，只不過蔡永昌堅持要他多養兩天，不但如此，居然還給程龍弄來一根枴杖。
康劍飛還在繼續執導筒拍攝，旁邊不遠處林清霞卻和蘇菲?瑪索正聊得開心。可能是因為劇組的女性太少，拍戲之餘她們自然而然地混到一起，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成了好朋友。
蘇菲?瑪索出道以後，她所簽約的高蒙電影公司就有意識地對其進行培養，其中教授英語也是培養課程之一，林清霞和蘇菲?瑪索現在就是在用英文交流。
「你已經拍了七十多部電影？」蘇菲?瑪索吃驚地看著林清霞，驚歎道，「太厲害了，你怎麼可能拍這部多電影？」
林清霞趴在椅子靠背上，看著遠處正在導戲的康劍飛，說道：「突然成名之後好多導演來邀戲，那時候年紀小不懂拒絕，一年就拍了十多部。」
蘇菲?瑪索完全無法想像，一個演員怎麼可能一年演十多部電影，她聳聳肩說：「換做是我的話，估計會瘋掉。你現在還這麼忙嗎？」
林清霞笑道：「現在一年最多拍三部戲，女人年紀大了，就得加倍愛惜自己，不然會老得很快。」
蘇菲?瑪索認真地說道：「林小姐你很年輕啊。而且皮膚比我細膩得多，真羨慕你們東方人的膚質。」
「你可不要自謙，」林清霞被小姑娘誇讚漂亮頗為高興，她笑著說道，「台灣有好多你的影迷。」
蘇菲?瑪索連台灣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好奇地問：「台灣離日本遠嗎？那麼遠的地方居然也有人看我的電影。」
「離日本不遠，」林清霞說道，「《初吻》在台灣上映的時候，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不少年輕人把你當夢中情人。」
蘇菲?瑪索高興地說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去台灣旅遊。」
林清霞笑道：「好啊，到時候我給你做導遊。」
蘇菲?瑪索起身去要了兩瓶礦泉水，扔給林清霞一瓶，便自顧自地仰頭喝起來，她看著反覆做著相同動作的武打演員。以及被牽引著踹飛的龍套，忍不住說道：「沒想到拍動作戲這麼辛苦。」
林清霞無聊地旋著瓶蓋玩。說道：「是挺辛苦的。還要經常受傷，拍一天打戲能累得倒床就睡。」
蘇菲?瑪索指著剛剛喊「卡」的康劍飛，說道：「康先生在亞洲名氣很大嗎？我發現劇組所有人都對他很尊敬。」
提起康劍飛，林清霞不由地笑起來，說道：「他的名氣當然大，是香港的天才導演。還有好多奇怪的綽號。」
「奇怪的綽號？」蘇菲?瑪索不解問。
林清霞說：「像什麼『災難片導演』什麼的。」
蘇菲?瑪索問：「他還拍過災難電影？」
林清霞解釋說：「災難片導演的意思是說，他導演的電影，對於其他導演來說就是一種災難。只要是同期上映的電影，都會被他導演的片子給擠得賣不出票房。」
蘇菲?瑪索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康劍飛居然那麼厲害。
兩位美女聊天的時候，一個亞洲男子快步走過來，直接往程龍所在的方向而去。
「阿強，你怎麼來了？」程龍驚訝地看著那個男子。
來人正是程龍的好友陳自強兼經紀人，當初正是陳自強將程龍推薦給羅維的，才讓程龍有了出頭的機會。之後程龍被嘉禾挖走，羅維遷怒於陳自強這個推薦人，程龍還算有義氣，知恩圖報地以經紀人的身份將陳自強也帶進嘉禾。
「聽說你的腳受傷了，我就提前趕過來看看。」陳自強關心地朝程龍的雙腳看了看。
程龍心中感動地拍拍陳自強的肩頭，說道：「一點小傷而已。」
「以後別那麼拚命，」陳自強勸了一下，「對了，阿林在香港拍電影走不開，叫我代他過來看望你一下。」
陳自強口中的「阿林」就是秦祥麟，程龍最初是通過秦祥麟結識陳自強，再被陳自強引薦給羅維的，三人的關係非常要好。
陳自強拉張凳子坐下，點上煙說：「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再來的，既然來了就跟你說了吧，鄒老闆準備給你出張唱片。」
「又出唱片啊？」程龍立即回憶起兩年多以前錄歌的痛苦經歷。
陳自強解釋道：「這兩年你的電影插曲、主題曲，還有現在拍的這部戲的主題曲，鄒老闆準備把這些歌做成專輯。」
程龍默算了一下時間，說道：「等電影殺青了再錄歌，那個時候聖誕節都快過了吧，鄒先生是準備讓我過年發唱片？」
陳自強點點頭，抖了下煙灰，問道：「怎麼樣，跟那位天才導演合作，有沒有感覺不自在？」
「還好，」程龍也拉來板凳坐下，「康先生挺尊重我的意見。」
陳自強瞥了一眼旁邊的枴杖，忍不住笑道：「誰給你弄來的？」
程龍哭笑不得地將枴杖拿過來，說道：「還能有誰？當然是昌叔啦，崴了下腳居然給我弄條枴杖來。」
陳自強還想調侃幾句，突然之間臉色一變，站起來大喝道：「站住！」
程龍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見陳自強已經追了上去，而遠處也有一個人轉身飛逃。
「發生什麼事了？」康劍飛走過來問道。
程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康劍飛又問：「剛才追上去那個人是誰？」
程龍說道：「我的經紀人陳自強。」
「哦，原來是他。」康劍飛對陳自強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此人不僅是《神話》、《長恨歌》、《新宿事件》等片的監製，更是另一個時空當中鄭裕伶、張雪友、張蔓玉、鍾楚虹、王組賢、梁朝瑋、梁家輝、張愛嘉、劉嘉玲、劉琴滾、吳君茹、趙雅之等等大明星的經紀人。
幾分鐘之後。陳自強氣喘吁吁地回到劇組，程龍連忙問道：「阿強，你剛才在追誰啊？」
「記……呼呼，記者……剛才那個記者在拍照，」陳自強喘著粗氣，緩了幾秒鐘才繼續說道，「我撲他老母，跑得真快，一轉眼就不見了。」
程龍說道：「拍就拍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陳自強指著枴杖說：「你忘了？你剛才手裡拄著枴杖好不好！」
程龍臉色一變。說道：「那些記者該不會回去亂寫吧？」
「那還用說？肯定是程龍拍片受傷拄枴杖，說不定還會寫你殘疾，」陳自強氣呼呼地說道，「這些死撲街，居然跟到意大利來了。」
「好啦。就當幫我們宣傳電影。」康劍飛笑著勸道，他認為這些記者肯定不是專門來拍程龍的。多半是到羅馬辦事順便過來拍幾張照。就像幾年前秦祥麟和鄧麗君被記者拍到共游羅馬一樣。那也是純粹運氣不好，碰巧遇到來羅馬辦事的台灣記者。
……
……
偷拍事件三天之後，香港果然有一家小報曝出猛料，稱程龍在拍攝新片時受傷，疑似因摔傷而造成腿部骨折，現在必須依靠枴杖行走。
此新聞一出來。該報紙果然銷量大增，許多程龍的粉絲更是紛紛打電話到嘉禾求證。
早有準備的鄒聞懷，趁機召開記者會澄清，順便還宣傳了一下《致命快遞》。而一些劇組的照片。也在隨後的幾天在《明報》、《東方日報》刊載出來。
這些照片引起了讀者的極大興趣，像程龍與周比利蹲在一起吃盒飯，康劍飛靠在導演椅上打盹兒等等。
其中林清霞和蘇菲?瑪索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的照片，更是引來台灣媒體的關注，《中國時報》居然跑來找嘉禾與夢工廠買照片。
一時之間，這部還沒殺青的電影，居然成了許多市民議論的話題。
嘉禾影業，總經理辦公室。
鄒聞懷扔了支雪茄給何貫昌，問道：「羅馬那邊怎麼樣了？」
何貫昌說道：「除了阿龍受傷之外，其他都很順利。不過永昌打電話來說，恐怕預算還得往上加，再國外拍片太費錢了。」
鄒聞懷問道：「預算加多少？」
何貫昌答道：「可能拍攝預算會在5000萬港港幣以上。」
鄒聞懷不由地皺了皺眉頭，5000萬港幣對於港片來說簡直是天價，不過換算成了美元也就600多萬，還沒幾年前嘉禾投資的那部《炮彈飛車》燒錢。
但讓鄒聞懷不爽的是，《致命快遞》並沒有請到什麼歐美大牌明星出演，像蘇菲?瑪索這種少女明星，鄒聞懷並不覺得其有多出名。
沒有請到頂級明星，那這5000萬港幣的預算花到哪兒去了？
鄒聞懷感到不滿的就是這一點，他覺得康劍飛拍片有些太燒錢了。若非蔡永昌把每筆帳都算得清清楚楚，鄒聞懷甚至都懷疑康劍飛從中漁利。
5000萬預算其實真不經花，康劍飛的導演片酬500萬，程龍的演員片酬500萬，林清霞的演員片酬200萬。光三個主創的片酬就能嚇死人，1200萬足夠在香港拍七八部低成本電影了。
不過既然選擇了根夢工廠合作，現在後悔也沒有半點用處。鄒聞懷也不是那種小器的人，他換了話題說道：「慣昌，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致命快遞》的事情。邵爵士那邊已經透出風聲，準備將邵氏院線出手賣掉。」
何貫昌點點頭：「我也聽說了。」
鄒聞懷問道：「你覺得我們該不該買下來？」
何貫昌沉思道：「嘉禾院線現在的佈局很不錯，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去搶戲院了，邵爵士肯定不會賤賣。」
鄒聞懷說道：「我們不買，肯定有人會買。我就怕到時候，再出來一個金公主或者新時代。憑白又多出個競爭對手來。」
何貫昌笑道：「院線哪有那麼好做的，雷覺昆有錢、康劍飛有才，這才撐起了金公主和新時代，換成其他人早就自己把自己給玩完兒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鄒聞懷感歎道。
……
……
「什麼？你叫我買院線！」潘笛生吃驚地望著岑鍵勳。
岑鍵勳點頭說道：「邵氏要賣掉院線，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錯過這次機會的話，恐怕十年、二十年之類都不會再遇上這種好事了。」
潘笛生之所以開電影公司，只不過是想借電影來宣傳其品牌，順便想在繁榮起來的港片裡撈一把而已。他哪想過開院線公司？
「收購院線恐怕要不少錢吧？」潘笛生問道。
岑鍵勳分析道：「如果是前幾年，肯定會貴得嚇死人。但現在香港政局不穩，地皮、物業都在狂降，雖然港片越來越賺錢，但電影院的卻不反而不如三年前值錢了。現在出手的話。幾千萬就可以拿下大半個邵氏院線，若是再等兩年談判結束。那時至少得一兩個億才行。」
讓潘笛生投幾百萬拍電影他拿得出手。動輒幾千萬買院線的話，他就只能求助於自己的老爸了。
潘笛生搖頭說道：「我覺得還是穩妥一點好，我們連電影公司都還沒正式成立，現在談收購院線還早了一點。」
岑鍵勳還在慫恿：「潘先生，就算我們自己不拍電影，但以現在港片的發展趨勢來看。至少十年內開院線公司是穩賺不賠的。」
潘笛生還是不想冒險，說道：「我也不太懂經營院線，還是先拍兩部電影吧。」
岑鍵勳只能暗自歎息，他雖然看出了其中的巨大機會。但別說收購整條院線，讓他買其中一家小戲院都沒錢。
從潘家的別墅走出，岑鍵勳突然覺得跟著潘笛生開電影公司沒什麼前途，因為這位潘先生的心思顯然沒放在電影上，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鐘錶行。
原本決心從夢工廠辭職，跟著潘笛生一起開公司的岑鍵勳，突然之間就猶豫起來。
……
……
「卡！再來！」康劍飛的腦袋從攝影機後抬起來，「阿龍，盡量放輕鬆，把身體舒展來開。」
「我再試試吧。」程龍感覺手心一陣火辣，抬手一看已經磨出了血痕。
眼下要拍的一個鏡頭難度非常高，需要程龍從地面徒手快速攀上二樓，然後再爬到三樓陽台跳到另一棟樓上。
前幾次的拍攝，程龍也勉強做到了這一點，不過動作並沒有康劍飛想像中那般行雲流水。
說白了，康劍飛要程龍做的事情，就是未來的跑酷。
康劍飛放下導筒，走過去對程龍說道：「我來示範一下，你仔細地看好。」
程龍有些驚訝，因為這些天的動作戲，大部分都是他在出主意，康劍飛今天不僅提出特別要求，居然還親自上場示範。
不光是程龍，劇組成員一聽說導演要親自露一手，紛紛跑過來熱情圍觀。
康劍飛深吸了一口氣，助跑三部突然躍起，一腳踏在牆面凸起處。身體借力上升的同時，他的右手已經搭到了二樓欄杆，接著如同猿猴一般吊著欄杆翻身上去。
康劍飛沒有一點停頓，上了二樓之後，他踩到欄杆上一躍，已經踏在二樓窗台上，很快便上了三樓的陽台。接著就是助跑飛跳，落在另一棟樓上翻滾卸力，毫無停頓地把整套動作做完。
程龍吞了吞口水，康劍飛剛才的動作把他嚇到了，因為這些是要分為三個鏡頭拍攝的一組動作，居然被康劍飛一氣呵成的直接完成。
「啪啪啪……」
劇組上下齊齊鼓掌。
蘇菲?瑪索指著樓上的康劍飛，問林清霞道：「中國功夫？」
林清霞點點頭說：「是功夫。」
蘇菲?瑪索天真地問道：「好像所有中國人都會功夫，你會嗎？」
林清霞笑道：「不怎麼會。」
周比利、巴育和賓利?尤奎德茲三個拳王，同樣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哪裡見過如此矯健的身手？
別說是康劍飛做出來的動作，就是後世那些跑酷達人們的視頻，第一次看到跑酷的人，也會覺得是神乎其神。
賓尼?尤奎德茲說：「他肯定會功夫。」
60多歲的好萊塢動作明星查爾斯?布朗森驚歎道：「那不是功夫，這傢伙是個超人，簡直比猴子還要靈敏。」
接下來的時間，康劍飛花了半個多小時教程龍跑酷要領。程龍身手本來就敏捷，而且他以前的一些電影動作，也有些近似於跑酷，所以上手非常快。
又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程龍終於分階段將剛才那組鏡頭拍完，等康劍飛喊卡之後，這廝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
像什麼康劍飛提出的電影理念，程龍都不怎麼感興趣，但他對學會跑酷卻興奮得很，覺得這又是一樣在電影圈混飯吃的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