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8【新派武俠誕生】 文 / 王梓鈞
康劍飛沒有給《太極張三豐》舉辦首映禮，更沒有拿到午夜場去放映，只在一些報紙、雜誌和電視台打了廣告，金公主院線那邊也配合著進行上映宣傳。*文學館*
在連續一周的宣傳轟炸後，《太極張三豐》如期在金公主院線上映。因為還要安排其他影片，這次雷覺昆只給了康劍飛16家影院。
洪金保頭上戴著頂帽子遮掩臉部，與元彪一起走進金公主旗下的華聲影院。一直到放映廳坐下，發現並沒有人認出他們，洪金保才鬆了口氣。
洪金保的《提防小手》是三天前上映的，三天時間累積票房就達到254萬，眼看著又是一部賣座電影。若是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他偷偷來看康劍飛的電影，那洪金保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會被人說是怕了康劍飛。
元彪拎了兩罐瓶酒進來，扔給洪金保一罐後，便一邊啃著燒鵝一邊等電影放映。
不多時，放映廳裡觀眾越來越多，只有零星幾個座位空著。
元彪喝著啤酒道：「上座率很高啊，已經超過九成了。」
洪金保說：「康劍飛的票房號召力很高，何況這次還有那個內地的演員做男主角。」
元彪笑道：「我聽說東方夢工廠被台灣封殺了，這次康劍飛可真倒霉。」
洪金保卻不知道這件事，他驚訝地問：「你聽誰說的？」
元彪說道：「台灣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我也是昨天跟龍哥喝酒才知道的。」
洪金保問道：「真的假的？」
元彪道：「真的，那個秦祥麟也在，就是他告訴我的。」
秦祥麟說起來算是香港演員，只不過是在台灣大紅大紫的，洪金保跟他也有些交情。既然是秦祥麟傳出的消息。那麼多半就是真的了，這種事情不必造謠。
雖然彼此處於競爭關係，但洪金保跟康劍飛沒有什麼大的矛盾，反而頗為佩服康劍飛的導演能力。事實上，就算是多次跟康劍飛打票房戰的程龍，他們兩個也沒什麼私仇，最多因為秦祥麟夾在中間沒法做朋友而已。
聽到康劍飛的公司被台當局封殺，洪金保並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有點物傷其類的悲哀和警惕。在心裡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捲入這種政治爭端。
電影終於開始了，洪金保和元彪都正經起來，他們來看電影並非完全為了消遣，而是想看看康劍飛的第一部古裝功夫戲會拍成什麼樣子。
這兩年以來，雖然沒有多少香港導演承認這一點。但實際上他們受到康劍飛很大的影響。《開心鬼》、《殭屍先生》和《皇家師姐》，這三部電影分別開創了一個流派，洪金保最近兩部賣座的電影，都有在刻意模仿康劍飛的片子。
影片的開始，鏡頭裡是一片山嶺，鏡頭慢慢拉近，才清晰地在山林樹木間出現一片紅牆黑瓦的古建築。
放映廳裡。突然有觀眾大喊：「是武當山！」
其實不用提醒，大家都看到了武當的牌匾，這牌匾新的很，是康劍飛讓人打造好掛上去的。
「真的是武當山。比少林寺還壯觀。」
「康劍飛原來是去大陸拍片子去了。」
「……」
影片中都沒還沒出現人影，觀眾們只看到武當山的牌子就激動起來。
沒辦法，誰叫金庸把少林武當給寫得人盡皆知？大家前段時間看到少林寺，現在又目睹了武當山的真身。不高興才怪。
武當山們之中，挽著道士髻、沾著一撮鬍子的李練傑。一身道袍穿上稚氣盡脫，總算有了點一代宗師的味道。
「自信/手中不見強與勁
自有/心中一片和與平
逆來順受/空虛見豐盛
狂暴化昇平
無路處自有天命
……
動對靜/除對乘
隨緣入世因風出世
無情亦有情
隨緣順性不爭不勝
無情是有情
……」
在李練傑的身後，數十人穿著道袍袍跟他打太極拳，同時電影的主題曲《隨緣》也響了起來，瞬間就讓觀眾熱血沸騰起來。
其實這個鏡頭是回什剎海體校補拍的，通過鏡頭剪輯讓觀眾以為是在武當山上。那些跑龍套的體校學生，對太極拳也是一知半解，練習了半天就煞有介事地拿來拍攝。
鏡頭一切，吳京飾演的童年張三豐出現在鏡頭裡。
放映廳裡突然有人怪叫道：「不是拍武當山嗎？怎麼又跑到少林寺來了。」
「癡線啦，你沒有看過《倚天屠龍記》？」
「就是，《倚天屠龍記》裡張三豐小時候也是在少林寺當和尚。」
「……」
大螢幕上，童年張三豐和董天寶的童真有趣逗得觀眾忍俊不禁，而緊接著兩個小演員一邊掃地一邊用掃帚練少林棍法，那標準的動作和嫻熟的招式引來觀眾的一片讚譽聲。
轉眼間，張三豐與董天寶已經長大，當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用磚拍頭練鐵頭功時，觀眾們被弄得哈哈大笑。隨後兩人在達摩院破棍陣的情節，而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吸引在螢幕上。
洪金保喝了口啤酒，對元彪說道：「這段打戲拍得很精彩。」
元彪評價道：「有點劉家班的武打風格，不過更多出了一些諧趣。」
如果這段打戲還只讓洪金保他們覺得不錯的話，那麼後面酒樓裡惠英紅和楊青青兩個女人打那一場，則讓洪金保拍案叫絕。女性武者的敏捷與飄逸，以及那英姿颯爽的柔美，在這一場打鬥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得不承認，就算康劍飛如何放慢進度拍攝，李練傑的演技還是顯得很稚嫩。但精彩的打鬥和有趣的情節，已經讓觀眾自動忽略了李練傑演技的不足。
及至最後連續的幾場打鬥，將影片的氣氛推向最**。當李練傑飾演的張三豐靠太極拳大發神威時。放映廳裡已經有人高聲叫好。同樣的，惠英紅最後的雙刀俠女形象，以讓觀眾們記憶深刻。
在一片掌聲與喝彩之中，洪金保與元彪起身準備出去。
洪金保問道：「感覺這部電影是不是和阿龍的功夫片有點不一樣？」
元彪點點頭說：「打得好爽，看得也好爽。」
洪金保道：「是啊，我也看得好爽，不過為什麼會讓人覺得爽？」
元彪沉默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這兩年的票房來看，古裝功夫片已經開始衰落。而洪金保和元彪，又恰恰是靠拍古裝功夫片出名的。
為了拿到好票房，洪金保不得不轉型跟拍靈幻功夫片和都市動作片，這裡面飽含著很多的無奈與辛苦。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康劍飛明知拍古裝功夫片有可能會撲街。還冒著被台灣封殺的危險拍攝了《太極張三豐》，這才使得洪金保好奇心大作跑來偷偷觀看。
康劍飛沒有人洪金保失望，這部《太極張三豐》跟邵氏的舊式功夫片想比，明顯有著不同的味道。
…………
…………
《太極張三豐》沒有讓康劍飛失望，這部電影提前十年拍出來上映，而且還趁著《少林寺》的餘熱，實在是引爆了觀眾的觀影熱情。
在上映的第一天。就已經有數家影院出現場場爆滿的情況。雷覺昆作為金公主院線的老闆，自然不可能有錢不賺，很快就將這部電影的上映戲院增加到20家。
洪金保的《提防小手》也很火，這部電影在另一個時空裡。本該是陳勳旗這廝創辦的永佳影業公司的創業作。不過現在除了陳勳旗之外，其他的班底都沒變，編劇還是黃炳耀，攝影還是《殭屍先生》的正牌導演劉冠偉。而且仍舊是洪金保自導自演。
在《太極張三豐》上映之後，《提防小手》的風頭明顯被壓住了。而在一周以後。王經導演的《賊王之王》也在邵氏院線上映。
《提防小手》和《賊王之王》這兩部賊片開始搶觀眾，《賊王之王》由於趕工搶在春節期間上映，製作效果非常的粗糙。雖然《提防小手》已經上映近半個月，但一番比較之下，《賊王之王》居然敗下陣來。
隨著元宵節的來臨，《武當之太極張三豐》票房已然接近2000萬，而洪金保的《提防小手》票房只有1100多萬，王經的《賊王之王》更是只有可憐的400多萬。
不過王經那部《賊王之王》還是賺了，因為演員都是tvb的班底，拍攝時間還不到兩個星期，成本只有100萬出頭。
在農曆正月十九這天，《武當之太極張三豐》的票房終於突破2000萬大關，成為今年的新年檔裡唯一的一部2000萬票房電影。
幾乎所有的影評人都給了《武當之太極張三豐》極高的評價，《電影雙週刊》對這部電影極盡讚美：
「康劍飛導演一向都喜歡給人驚喜，這次同樣如此。作為今年的賀歲大片，他沒有去拍《殭屍先生》和《皇家師姐》的續集，反而拍起了所有電影人都認為已經衰落的武俠片。
如果換成以其他導演，這顯然是跟錢過不去的做法，但偏偏康劍飛每一次都如如此，他彷彿從來不重複，每一部電影都在嘗試新的東西。
《武當之太極張三豐》的劇情很簡單，但節奏卻格外的緊湊。影片90分鐘的時間裡，導演沒有浪費一個鏡頭，而片中的打戲也不是舊式功夫片的為打而打，每個動作場面都有助於劇情的發展……
《武當之太極張三豐》已經完全不同於舊式武俠片，從整部影片的風格來看，動作鏡頭流暢而飄逸，將功夫的寫實與浪漫完美融合。佈景、道具也不再是舊式武俠片那般千篇一律，惠英紅的懷抱琵琶與手持雙刀的形象堪稱經典，就連反派女角色楊青青也令人印象深刻。
還有值得一提的就是本片的男主角李練傑，對於一個只拍過兩部電影的新人來說，李練傑的演技是有待商榷的，不過其紮實的功夫底子。卻彌補了他演技的不足。而李練傑到現在一共只拍了兩部電影，第一部《少林寺》的香港票房1600多萬，第二部《武當之太極張三豐》更是票房破2000萬。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康劍飛先生是在將李練傑作為東方夢工廠的頭號打星來培養，說不定李練傑未來可以跟程龍一較長短……」
……
看著《電影雙週刊》上充滿譽美之詞的影評，康劍飛實在是哭笑不得。
就在康劍飛扔掉香港電影金像獎的請柬後一周，陳伯森估計是怕康劍飛不來參加頒獎禮，居然打電話給唐書璇幫著說好話。
康劍飛當初在美國賣《皇家師姐》，就是靠唐書璇牽線才與江之強合作的。算是欠了她一個人情。唐書璇的電話一打來，康劍飛只能無可奈何地答應去參加金像獎頒獎禮。
《明報週刊》上的一篇影評卻有些意思，亦舒一直是康劍飛的影迷，在看了《武當之太極張三豐》後，提筆寫道：「在我看來。邵氏的那些武俠片，一個個的螢幕形象呆板無神，就好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而康劍飛導演的《武當之太極張三豐》則不同，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一個個形象鮮活，與邵氏武俠片形成鮮明對比。如果說邵氏的武俠片是舊式武俠的話，那麼康劍飛的武俠片就是新派武俠……」
後世說徐可是新派武俠的代表人物。可那是跟六七十年代的老派武俠相比而言。事實上，六七十年代的老派武俠，張徹、胡金銓他們剛拍出來的時候，也稱自己是新派武俠。不是卻是在跟三四十年代的武俠片相比。
曾經的新派武俠，已變成了現在的老派武俠，這就是所謂的電影發展與進步。
在亦舒將《武當之太極張三豐》稱做新派武俠後，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專門跑去採訪一代武俠大導演張徹。
張徹以前一直在給邵氏拍片。七十年代帶著弟子去台灣發展，沒兩年便公司倒閉失敗而歸。康劍飛剛剛逃港過來的時候。張徹再一次帶著弟子去台灣開公司，這次他更慘，遇到了整個台灣的電影大環境不景氣，只玩了一年多又回來了，
如今張徹年事已高，而且身上還有病，當被記者問到他對《武當之太極張三豐》的看法時，張徹說道：「抱歉，前段時間醫生叮囑我在家休息，暫時還沒看這部電影。」
記者又問：「亦舒說邵氏武俠片這種老派武俠已經過時了，未來是《張三豐》這樣的新派武俠的天下，張導演對此有什麼什麼想說的？」
那記者純粹是來氣人的，張徹憋了口氣說：「武俠從不會過時，我養好了病就會重新出來拍片。」
記者又問：「您的意思是說，你不會輸給康劍飛的新派武俠片？你是在向康導演發起挑戰嗎？」
張徹臉都變黑了，說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發起挑戰。」
……
王天霖讀著報紙上的文章，破口罵道：「這些狗仔，就會亂寫亂報道。」
王天霖跟張徹是老交情，雖然以前有過一些矛盾，但現在大家都不會去計較了。何況現在張徹身體有病，記者還在拿張徹當靶子亂報道，王天霖自然看不過眼。
「現在的記者越來越瘋了，不管他們就是。」王經穿上自己的西裝，跑到穿衣鏡前整理了半天，最後又吐了點口水在手心裡，把額前掉下來的頭髮抹上去。
王天霖見到要出門，隨口問道：「半下午了，你又出去幹什麼？」
王經道：「阿飛今晚給《太極張三豐》辦慶功宴，也請了我過去。」
「那是夢工廠的慶功宴，你去丟人現眼啊？」王天霖沒好氣道，其實他是不滿意王經新片的票房。
《賊王之王》的最終票房是520多萬，雖然本土票房就讓邵氏賺了不少，但跟之前那部票房過1000萬的《精裝追女仔》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
王經卻不這麼想，他覺得自己給邵氏賺了錢就夠了，畢竟《賊王之王》趕工趕得太快。
順手帶上門出去，王經直接下樓跑去康劍飛家，發現他在家裡盯著一張寫著毛筆字的布在看。王經掃了幾眼道：「居然是《般若經》，阿飛，沒想到你還信佛啊。」
康劍飛說：「一個朋友送的，他說讓我多唸唸經有好處。前段時間我太忙了，現在才來得及看。」
王經打個哈欠道：「佛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看《龍虎豹》。對了，你的《飄渺之旅》現在都幾十萬字了，怎麼還沒有女主角啊？」
「幾十萬字了嗎？」康劍飛早已經把那本小說忘了。現在連載的《飄渺之旅》，都是康劍飛列的大綱，吳瑞青這小子寫的初稿，最後再由表舅吳成剛修改定稿。有時候吳成剛拍戲沒空，則直接把初稿拿到《東方日報》，讓那邊找筆桿子幫忙潤色。
溫碧暇穿著一條性感晚禮裙出來，在客廳轉了兩圈問：「哥哥，今晚我穿這條裙子怎麼樣？」
康劍飛瞟了一眼說，出門的時候多穿一件外套，現在天氣冷得很。
王經本來客廳裡隨便走動，不時地吹氣逗弄浴缸裡的金魚。突然他看到康劍飛的房間門口擺著雙紅色拖鞋，愣了一下後立即明白什麼情況，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跟溫碧暇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