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8【天上打的武俠片】 文 / 王梓鈞
康劍飛不是貪小利而不顧大局的人，幾個月前雷覺昆想要入股東方夢工廠，他之所以一口回絕，乃是因為對方絕對出不起他想要的價碼。
當初的東方夢工廠算什麼？
沒有員工、沒有資金，甚至連辦公場所都沒有，只有一部即將上映的《開心鬼》。
雷覺昆隨便注資幾百萬，就能拿到夢工廠至少50%的股份，這樣一來康劍飛樂意嗎？
若是換成其他人，比如即將創立新藝城的那幾位，自然是屁顛屁顛就答應了——即有雷老闆這個金主投資，合股之後又有新藝城扶持，何樂而不為？
但若是麥加等人知道自己今後拍的電影部部大賣，他們就絕不會答應用幾百萬換40%多的新藝城股份了。
康劍飛是穿越者，他對自己的公司抱有信心，自然不會在沒發家之前讓別人來分一杯羹。
或許兩三年後，東方夢工廠已然壯大，到時雷覺昆再提出入股的要求，康劍飛就會考慮合作了。至於合作的條件嘛，就是以金公主院線的股份與東方夢工廠的股份互換。
現在康劍飛說起來名頭大，還是什麼「千萬大導演」。但他要是敢提出拿夢工廠的股份與金公主互換的話，估計這話剛出口，就已經被雷覺昆噴一臉口水了。
康劍飛回到公司時，曾至偉已經等候多時。
此時的曾至偉也就20多歲，中學時他常去劉家班練武的地方踢足球，久而久之就跟劉嘉良等人混熟了，被招進劉家班負責點班工作。所謂點班，就是武師出工時負責點名，那時他完全在搞後勤。
在劉家班混了幾年，曾至偉也學到些微末拳腳功夫，及至洪金保扯旗創建洪家班，他便與劉家班另外兩名武師一起投奔洪金保。
在洪家班時，曾至偉已經混成正經的龍虎武師了，因為他個子矮，可以給女演員當動作替身，比一般高大威猛的武師還吃香。
70年代在香港做龍虎武師很不錯的，特別是那些混得好的，普通人月工資才七八百的時候，好的龍虎武師一天就是100多。曾至偉最忙的時候每天趕兩三個劇組，一天就有將近200的收入，幾天下來比普通工人一個月還賺得多。
不過曾至偉腦子比一般的龍虎武師聰明，知道這行是青春飯，所以轉職做了收入遠遠低於武師的小編劇。眼看編劇做得順手了，曾至偉又尋思著當導演，不過他拿著劇本跑了一個多月，愣是沒人願意給他投資。
「康先生你好！」曾至偉見到康劍飛後，立即迎上來與他握手。
康劍飛笑道：「你好，請裡面坐。阿才，給曾先生沏杯茶進來。」
曾至偉跟在康劍飛身後進入辦公室，坐下後仔細地打量了幾眼。上次《開心鬼》的慶功宴他有事沒去，所以今天還是曾至偉第一親眼見到康劍飛。
康劍飛前段時間力擒三個持槍歹徒，並當場擊殺二人的事傳得很廣，在香港幾乎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這讓康劍飛這個千萬大導演，頭頂上多罩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曾至偉對康劍飛很好奇，甚至有些佩服。他在香港電影圈混了十多年，現在連拍自己的第一部電影還求人無路，康劍飛來香港半年，卻已經是一家電影公司的老闆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因為外來人員經常犯罪鬧事，而且這些人很多來自大陸和越南，加上大陸又窮，所以此時的香港人頗看不起大陸人，認為他們是香港的不安定因素——就像90年代的一些城裡人看農民工的感覺。
幾年後莉智當選亞姐，還被香港媒體百般嘲笑沒素質；劉佳玲位列無線九龍女，一直到九十年代初還被人笑稱為北姑，都是香港人看不起大陸人的表現。
但對於成功的男人來說，卻絕對不在此例當中。
《尋秦記》連載造成轟動時，還有人罵康劍飛這個大陸仔只會寫艷文；《上海灘》熱播，最後大結局不爽，也有人罵康劍飛這個大陸仔腦殘。
直到《開心鬼》上映前，金公主大肆造勢要力捧康劍飛，亦有無數人笑話雷覺昆腦子進水，康劍飛這個大陸仔是扶不起的爛泥。
可是等到《開心鬼》票房破千萬，當初絕大多數罵過康劍飛的人都閉嘴了。一個多月前康劍飛擒殺歹徒的新聞傳出，香港輿論更是一片讚譽聲。
可以說，康劍飛已經用自己的才華和成功，將「大陸仔」這個蔑稱扔到天邊。即便今後有人再提起這三個字，那也是用來襯托康劍飛傳奇和神秘的輔料，他已經完完全全被香港本地人所接受。
這就是男人的優勢，做成一番事業後，自然會被人所認同。若是換成女人，一旦事業有成，首先來的多半是流言蜚語，得慢慢地熬時間才行，就像劉佳玲整整熬了十多年，直到那啥事件後才最終為香港社會所接受。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有兩個月才滿19歲，但曾至偉卻不敢拿大，放低了態度說：「康先生，聽說你要組建武師班底？」
康劍飛點頭道：「有這個打算。」
曾至偉道：「我覺得有個人很不錯，想要推薦給康先生。」
「哦，誰啊？」康劍飛問道。他知道曾至偉這是先賣他點小人情，然後再開口說拉投資的事情。
曾至偉道：「這人叫董偉，是粉家班出身。以前在邵氏做事，後來去台灣當了幾年武指，最近台灣電影不景氣，他就回香港了，康先生應該沒有聽過。」
康劍飛對香港的許多電影人都不熟，不過董偉這個人的名字他倒是聽過。此人80年代入了洪家班，在《英雄本色》、《旺角卡門》、《阿飛正傳》、《畫皮》、《十月圍城》、《劍雨》等等電影中，當過動作指導或者動作設計，算是個比較牛叉的人物。
當年拍《劍雨》時，康劍飛還是個小角色，被公司扔去劇組給人當攝影助理，他就是在那時見過董偉。
既然曾至偉一來就送人給他，康劍飛也就領他的情了，主動說道：「你的事黃蝦給我提過，手上有劇本嗎？」
「帶來了。」曾至偉一聽有戲，連忙將寫好的劇本拿出來。
劇本上電影的名字叫《賊贓》，康劍飛一看名字就知道這電影不咋地，好的電影他至少該有所耳聞吧。
翻開劇本一看，卻是個講江湖仇殺的戲。而且，《賊贓》的劇本跟現在香港其他電影的劇本有同樣一個毛病，那就是粗陋得不忍直視！
電影細節什麼的，許多都沒交代明白，連台詞都不完整。動作戲更是一筆帶過，估計是想等動作導演臨場發揮。
康劍飛撓撓頭，這劇本他連堅持看完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合上劇本道：「情節太老套了，話說你怎麼想起拍這種過時的江湖武打片？」
曾至偉心有些涼，不過好在康劍飛沒有立馬拒絕。他解釋道：「這是部小成本電影，我只要80萬投資就行。動作戲有很多兄弟幫忙，回本完全沒有問題。」
康劍飛本還想幫他改下劇本，可這劇本粗劣得改無可改，這戲要想大賣的話，除非程龍親自來演男主角。
康劍飛想了想說：「我投資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曾至偉喜道：「康先生請說。」
康劍飛道：「想要我投資，這部片子的風格必須變，不是說喜劇就一定有人喜歡。劣質的喜劇，只會讓觀眾罵娘。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要是聽我的就拍。」
若是徐可來拉投資，康劍飛提出這麼多要求的話，說不定徐老怪氣得轉身就走。不過曾至偉跟王經是一種人，他們拍電影就是為了錢，只要能開機賺錢，投資商提再多要求他們都樂呵呵地答應。
曾至偉笑道：「康先生你說。」
康劍飛從辦公桌上的筆筒裡抽出支鉛筆，找張白紙來悉悉刷刷畫了幾幅暴漫風格的圖，說道：「江湖刀劍片，前面有張澈、胡金銓、楚原這些大師，已經把路走到盡頭了。再想拍江湖片就得創新，你的劇本裡我只看到在跟程龍諧趣武打片的風，而且是那種非常不成熟的跟風。電影要求新求變，江湖武俠片是該轉變風格了！」
曾至偉一頭霧水問道：「怎麼轉變風格？」
康劍飛道：「以前的江湖片打架是在地上打，你可以飛在天上打嘛，高來高去的觀眾也能看個新鮮。」
「天上打？」曾至偉目瞪口呆地看著康劍飛，他還是沒聽明白到底這位康大導演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