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4【鼎爺】 文 / 王梓鈞
吳瑞青把老媽梁瑛推出門後，立即將房門反鎖上，然後小心地檢查自己的日記本。他暗戀班上一個女生很久了，卻一直不敢表白，只能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情書。
只這個日記本中，就有吳瑞青寫給那女生的八封情書，只不過一封都沒敢送出去。
「那個從大陸來的表哥太可惡了！」吳瑞青翻著自己的日記本，覺得自己的一顆脆弱中二少年心受到了巨大傷害，無比委屈地開始抹眼淚。
吳瑞青翻著日記本，突然發現日記本的最後幾十頁有文字，好奇地翻到最後一頁看起來。
康劍飛的字跡很醜，丑到了那種沒臉見人的地步。
康劍飛的文筆很爛，他寫的東西只能算語句通順。
可就是這醜陋的字跡、奇差的文筆，中間還摻雜著不少簡體字寫成的小說，卻讓吳瑞青乍讀之下就挪不開眼睛。
吳瑞青今年十五歲了，悶騷、膽小、讀書也讀不好，幾乎一無是處。可他由於從小愛看武俠小說，寫文章寫得非常不錯，對於武俠小說也有著極強的鑒賞力。
吳瑞青自認為讀遍了各種各樣的武俠小說，什麼復仇、奇遇、爭霸看都看膩了，卻從未見過這麼新奇的情節。
明明是一個現代人，居然被人打一頓之後，直接穿越時空到了戰國，還正巧落到一個大美女的床上。
主角項少龍只是個普通的草根平民，居然因為穿越時空變得力大無比，還贏得了美女的芳心和好漢的敬佩，實在太令人嚮往了。看著看著，吳瑞青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項少龍，想像著懦弱的自己置身於戰國，各路英雄聽自己號令，無數美女都投懷送抱……
吳瑞青越看越入神，甚至字裡行間許多簡體字都被他自行腦補忽略了，直到再翻頁發現是空白，才悵然若失道：「唉，可惜後面怎麼沒有了……」
就好像是被貓爪撓了心，吳瑞青心中迫切地想知道後面是什麼情節。他完全忘掉了自己先前跟康劍飛之間的不愉快，迫不及待地跑到客廳，問康劍飛道：「表哥，這小說哪裡有賣？」
半個多月以來，這還是吳瑞青第一次主動喊表哥，不知情的胡俊才還以為這小子吃錯藥了。
康劍飛笑道：「我剛寫出來的東西，你說哪裡有賣？」
「這是你自己創作的小說？」吳瑞青驚訝無比地問道，他還以為康劍飛是看過之後抄的小說——嗯，這想法其實很接近事實真相。
康劍飛反問道：「不行嗎？」
「行，當然能行，」吳瑞青眼巴巴地望著康劍飛，哀求道，「表哥，這後面項少龍怎麼樣了？你快給我說說。」
康劍飛故作思考狀，說道：「咦，好像剛才有人叫我癡線佬大陸仔來著……」
吳瑞青毫無立場地求饒道：「表哥，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跟我講講後面的情節嘛。」
吳瑞青這狀態實在反常，不僅搞得胡俊才一頭霧水，就連在看動畫片的小蘿莉吳瑞雪都好奇地看著哥哥。
…………
…………
在吳瑞青的注目禮下，康劍飛又寫了三千多字的《尋秦記》，然後就接到表舅從外面打回來的電話，讓他馬上打的士去廣播道那邊的一家茶餐廳，說是給他找工作的事情有眉目了。
康劍飛不緊不慢地趕到茶餐廳，一進門就看到表舅吳成剛在衝他招手，跟吳成剛坐在一桌喝茶的是四十歲左右禿頂男。
「阿飛，快叫鼎爺，」吳成剛等康劍飛過來後，立即開始介紹，又對那禿頂男人說，「阿鼎，這是我那個剛從大陸過來的表外甥康劍飛。」
康劍飛沒搞清楚這「鼎爺」是什麼人，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比較混得開的人物，老實地問候道：「鼎爺好！」
鼎爺伸過手來按按康劍飛結實的胸膛，點頭讚許道：「不錯，身體夠結實，以後好好幹，有你出頭的日子！」
吳成剛也鼓勵道：「鼎爺也是從大陸過來的，混得比我好一百倍不止。你以後可要跟著鼎爺好好做事，說不定哪天表舅還要靠你關照。」
康劍飛坐在那裡滿頭霧水，他還是沒想起眼前這位「鼎爺」是誰，只是覺得有些面熟而已。
鼎爺頗沒形象地吃著蛋撻問：「你有沒有練過功夫？」
康劍飛點頭說：「我練過一陣子鶴拳。」
「阿飛，你練過武功？我怎麼不知道。」表舅吳成剛驚訝道。
康劍飛道：「前些年搞運動，村裡下放來一個老先生。那老先生是個大學的教授，懂得很多東西。我悄悄地跟他學過功夫，他還教我念過許多書。不過因為怕被批鬥，他不准我告訴別人。」
康劍飛的鶴拳其實是穿越前跟他那扒手師父學的，現在說出來，主要是怕以後他表現出的能力太多，趁早找個借口出來打消別人的懷疑。
「哦。」吳成剛對康劍飛的話深信不疑，沒想過康劍飛會騙他。
「鶴拳？」鼎爺問道，「宗鶴、鳴鶴、食鶴，還是飛鶴？」
康劍飛道：「我練的是飛鶴拳。」
鼎爺滿意地點頭道：「不錯不錯，鶴拳中食鶴拳殺傷力最大，但說到招式漂亮，那就肯定是飛鶴拳了，很適合用來拍電影。」說著，鼎爺對吳成剛道，「你明天直接把他帶到片場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吳成剛連忙站起來相送。
等到表舅送完那個鼎爺回來，康劍飛才問道：「表舅，這個鼎爺是誰啊？」
「這個鼎爺叫李嘉鼎，原本是廣州的富家子。八歲時遭遇土地運動，家裡的財產都被充公了，跟家人一起逃難到香港。他從小就輟學打工，十八歲開始拜師學武，二十歲起做龍虎武師。二十多歲又開始學馬術，像『ibg國際商務馬術賽』、『fei國際馬聯馬術障礙賽』這類的國際比賽，他拿冠軍獎盃都拿得手軟了。」吳成剛道，「現在邵氏和無線台的電影電視劇，許多都是由他擔任武術指導和馬術師，就連汪鳴荃這種當紅大明星見了他，也得乖乖地叫一聲鼎哥。你以後跟著他做事要勤快點，如果能被他收做徒弟那就離出頭不遠了。」
康劍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位「鼎爺」啊！
李嘉鼎一生也演過許多配角，但康劍飛之所以能記住他，卻是因為他是許多香港明星和富豪的馬術教練，比如像陳惠琳的馬術就是李嘉鼎親手教的。
同時康劍飛也搞明白，原來表舅這半個月都在花心思聯絡李嘉鼎。如果只幫康劍飛找個臨時演員的工作，吳成剛直接跟監製說幾句好話就搞定了。拖這麼長時間請李嘉鼎出來喝茶見面，其實是想讓李嘉鼎收康劍飛做徒弟。
可惜康劍飛志不在此，他才不想做累死累活又賺不到多少錢的龍虎武師。
…………
…………
回到家中正好趕上吃飯，康劍飛上了飯桌才發現胡俊才不在了，問道：「阿才呢？」
表舅媽周明芳道：「剛剛阿才的表哥把他接走了。」
吳成剛埋怨道：「這阿才的表哥也真是的，阿才在家裡住了這麼多天，也不等我們回來打個招呼就走。」
周明芳解釋道：「人家去大嶼山，時間太晚了不好過海。」
吳成剛一聽，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連接大嶼山與九龍的青嶼幹線還要十多年才通車，此時去大嶼山得老老實實地坐船。
吳瑞青這小傢伙三兩口把飯刨完，坐在沙發上看無線台的《楚留香》，兩隻眼睛卻不時地看康劍飛。一等康劍飛把飯吃完，立即拿著筆記本出來說：「表哥，你今晚再寫點吧。」
「一邊去，等表哥看完電視再說。」康劍飛扇了下表弟的後腦勺，眼睛盯著電視裡趙雅之演的蘇蓉蓉。
吳成剛正好聽見兩人的對話，好奇地問道：「你們在說寫什麼？」
吳瑞青替表哥炫耀道：「老爸，你看這是表哥寫的小說，比金鏞的小說還好看。」
吳成剛疑惑地接過筆記本翻開，一入眼就是康劍飛那其醜無比的字，中間還夾著各種簡體，頓時連看第二眼的**都沒有了，直接甩到一邊去。
康劍飛問：「表舅，現在香港報紙的稿費怎麼算的？」
吳成剛不屑地反問：「怎麼，你想拿你那小說去賣錢？你以為你是倪框啊！」
康劍飛也不多做解釋，笑道：「我就問問。」
吳成剛想了想說：「那得看是什麼類型的文章。一般來說，專欄稿件的稿費要高得多，大概是千字700元的樣子。而你這種武俠小說，在《明報》上發表的話，最多千字60元；如果是在《東方日報》上連載的話，應該可以算到千字90元。」
康劍飛驚訝道：「怎麼《明報》的稿費還更低？」
吳成剛好笑道：「金鏞的吝嗇跟邵老闆有一拼，他連跟他一起辦《明報》的老職員的工資都壓，何況是作者的稿費。查先生的吝嗇可是還有段趣聞呢，林嬿妮當初要求加稿費，金鏞說：『你那麼愛花錢，加了又花掉，不加』。亦舒也叫金鏞加稿費，他又說：『你又不花錢的，加了稿費有什麼用？』」
康劍飛問道：「那現在香港稿費最高的是誰？」
吳成剛道：「稿費最高的當然是金鏞，沒人請得起他。另外嘛，就要算倪框了，今年初黃玉朗請倪匡寫小說，開出了千字五百元的價碼，整個香港都轟動了。」
康劍飛這才算是對香港的稿費有了大概的認識，雖然《明報》給的稿費最低，不過他仍舊想把稿子投到《明報》去。因為康劍飛想的是揚名，而不是那幾個稿費，以金鏞在影視圈子裡的地位，如果《尋秦記》在《明報》上發表，肯定能引起更多影視圈的大佬們關注。
等《尋秦記》有了名氣，康劍飛想要自己拍電影的話，拉投資要好好拉得多！
康劍飛可沒想著純靠小說賺錢，就算把《尋秦記》150多萬字寫完，按照千字100元稿費來算，也就能賺到15萬港幣。15萬港幣在香港根本就不夠拍一部超小成本的電影。而且這些稿費還不是一下子就來了的，《尋秦記》想連載完至少也得一年時間。
康劍飛想要靠寫小說積攢本錢，至少也得同時連載四本書，而且等上一年才能賺到60萬。他可沒耐心花一年時間去寫小說賺60萬，然後用這60萬去拍一部小成本的電影。只有先混出名，再借這名頭寫個好劇本，然後找有錢人投資拍電影才是最快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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