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往昔 文 / 騎豬南下
聲音落下,天閒妖王身體一晃,眼皮一翻,直挺挺躺倒在法罩中,元氣凋零,無聲無息,和之前兩名妖王妖帥一樣,死於奪命銅幣之下。
鴉雀無聲。
破碎的古戰場山河平原間,流風衝撞,四下起伏,卻被帝君次帝君們沉重的呼吸阻擋在外,波瀾不顯。
墨教主驚艷施法所布下的防禦法陣,依舊沒能攔住幽游使者一擊。
如此殺人手法,亦神亦鬼,神鬼莫敵,在場帝君們神色各異,容玄真等年輕一輩帝君後裔表情凝重。
童老祖皺眉沉思,隨後深深看了眼墨教主,悄然退去。
西天伯候眼神淡漠,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可抄攏的袖卷卻將他內心的蠢蠢欲動暴露,身為九天帝君中的第一流人物,昔日九龍仙庭的劍道大統領,西天伯候始終有一顆好鬥的道心,多年沉浮榮辱飄零,也只是讓這顆道心蒙上了一層塵埃,卻在今日見到幽游使者後,拂拭乾淨。
最從容的當屬白龍帝君,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淡的微笑,輕輕摩挲起大拇指來。
眾人之中,並非只有他看清了那名幽游之人的相貌,可卻只有他和羅川接觸時間最長,那年萬囚古天塔,幾乎朝夕相對,羅川容貌的一點細節都被他瞭如指掌。
而那名幽游使者,他的容顏和羅川相比,有五六分相似,兩人間的關係昭然若揭。
因此,看到幽游使者的第一眼。白龍帝君便知道,幽游使者同樣也是來救羅川的。站在白龍帝君的立場上,羅川的身份越神秘,後台靠山越強大,對他而言越有利。
「怪了,幽游之人從來不會干涉上道世界之事,更不會擅自殺人……這一回他一出手便收了三條人命。」浮生帝君喃喃低語。
「不錯。自古以來幽游使者從來都是超然於上道世界,頂多也只是排定各種排行榜,除此之外很少入世。這一回他們出現在外域亂土,又是為了什麼。」容玄真亦露出好奇。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近些年來。幽游使者出動頻繁,九天界各地都有他們的身影足跡。但凡大事件,他們總會出現,出現頻率遠超以往。」西天伯候淡淡道。
帝們你一言我一語。交換著見解。
白龍帝君轉過頭。看向默然不語一臉陰沉的妖魔教宮教主。
「呵呵。看起來,這位幽游使者和天羅妖君關係非同一般。不知墨教主有何打算?」
墨教主臉色一變再變,半晌哈哈一笑。三角眼中閃爍冷光:「幽游之人,素來孤煞,此乃本命詛咒,無法違抗。哼,這人竟然妄圖改變,逆反幽游一脈的法則,乃是自取滅亡之道。」
白龍帝君望向黑潭深處,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什麼。
……
深淵兩壁,如刀削斧砍。
深淵下方,是那座漆黑如墨的巨潭。
潭中烏水滾滾,黑潮氾濫,原本清澈的潭水在毀滅氣機的染滌下,充滿了噬人心魂的凶煞之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亦在潭中繁衍滋生出了許多蘊含毀滅氣機的凶獸。
此時潭底深處,一頭身長十丈的玄甲鱷龜瞪大雙眼,正聚精會神地望向從天而降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懷中抱著一塊一人高的石頭,低垂著眼瞼,顯得十分安靜。
呼……
玄甲鱷龜悄然吐出一口氣,刺尾一擺,浮出水面,卻只露出半邊腦袋,死死盯著青袍男子,毀滅煞氣氾濫於兩隻大眼中,起伏不定。
而它的氣息也很不俗,若是放在修行體系中,堪比道輪四階,卻因毀滅氣機的加持,使得它真實力量遠超道輪四階。
嘩……嘩……嘩……
水流聲迴響不絕,黑潭水面現出一圈圈漣漪水紋,除了玄甲鱷龜外,亦有不少異獸被驚動,越來越多受到毀滅氣機孕育生養的異獸浮出水面,張大嘴,冷冷盯著從天而降的青袍男子。這其中有插翅翼蛇,有獨角飛蜴,還有許許多多在外界很難一見的凶獸。
濃烈的毀滅煞氣聚攏於深淵黑潭中,烏黑的潭水映襯下,是一張張猙獰恐怖的面龐。
而在這時,青袍男子懷抱巨石從天而降,正落水潭中央。
轟隆!
一頭頭凶獸破水而出,你追我趕,爭先恐後地撲向青袍男子。
水花高高濺起,毀滅煞氣奔流四溢,吞噬著潭水四面八方本已很脆弱的空氣。
終究還是最開始的那頭玄甲鱷龜技高一籌,怒吼一聲,散發威勢,鎮壓住其餘潭中凶獸,隨即得意洋洋地衝到青袍男子身前,小心翼翼地拱爪做拜,隨即低下頭,匍匐下身子。
羅十七也不矯情,微微點頭,腳踩玄甲鱷龜的烏背,盤膝坐下,又看了眼懷中石胎,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一路無語,無論是石胎內,還是石胎外的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最終還是石胎中的人率先打破沉默。
嗡嗡的聲音從石中傳來,低沉冷澀。
「幽游之人,也修牧道仙職?」
羅十七搖了搖頭,莞爾一笑,旋即一臉高深莫測道:「這倒不是,我並沒修過什麼牧道仙職。只不過天下上道,無不相通,相生相剋,相仿相融。羅川,你若看透這點,無論心境還是道行,都會在如今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對於你的修為提升,也大有裨
益。」
羅川沉默。
半晌,從石胎中傳來嗡嗡的聲音,依舊低沉:「其實,它們只是懼怕你的奪命之術,方纔如此巴結你。是嗎。」
青袍男子面色一僵,打了個哈哈,卻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戳穿。
好在這一番對話後,兩人間僵滯的氛圍終於緩和了許多。
噗通!
黑色的水花再度濺起。
玄甲鱷龜張口吐出一隻氣泡,包裹住背上的羅十七和無極石胎,隨後躍入潭中,向深處游去。
就在這時,無極石胎「啪」地裂成兩半,羅川一個閃身,掠出石胎,穩穩立於龜背另一邊。
羅川和羅十七腳踩龜背,一左一右立著,彼此之間隔著十步的距離。羅川直勾勾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羅十七望了眼不遠處的兒子,神色變幻,欲言又止。
潭水底部,不再那麼漆黑如墨,半黑半白,宛如陰陽相交的兩種光華交織在一起,光影朦朧,卻依舊十分暗沉。
一團團毀滅氣機,宛如墨汁滑過。
「這些年,你可恨我?」半晌,羅十七問道。
話音落下,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有些如釋重負。
「恨?」羅川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雙鬢泛白的中年男子,直看得羅十七心底起毛,方才莞爾一笑:「曾經確實恨過。不過那些都已過去。如今我更想知道,你當初為何要去當什麼幽游使者。據我的瞭解,以你從前的性子,一點都不符合傳說中的幽游之人。」
羅十七眼神複雜,有欣慰,有喜悅,也有一絲愧疚。
他等這一刻也已經等了許多年,越是等待,越是害怕,害怕面對羅川。縱然是無情無故的幽游之人,可他羅十七,卻是幽游之人中唯一特殊的那個存在,和其餘幽游之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羅川竟然這麼容易便原諒了他……真的是長大了啊。
羅十七看向面前的年輕修士,眼中噙著笑意,轉瞬恢復如常。
「你爹我從前的性子?是羅敷和你說的,還是那個長生宮主告訴你的?在天南域和我熟的,也就他們兩個。」羅十七笑著問道,對於羅川這些年的經歷,瞭如指掌。
羅川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這些年他最想知道的那個答案。
羅十七也不笑了,表情變得肅穆、凝重,目光悠長卻微微黯然,像是在回憶追溯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
「幽游之人……羅川,你要知道,我原本並不想去做什麼幽游之人。在那時候,你爹還是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會知道什麼幽游之人。」羅十七幽幽一歎,語氣低沉:「那些年,我飽覽群書,遊走四方,扮作一個行商,幾乎走遍了天南域半數國度,所求的,不過是一個進入幽冥地府的方法。」
察覺到羅川詫異的目光,羅十七自嘲一笑:「不錯。那年的我費盡心機,只為了救一個人。而那時的我,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便是下陰川,尋找到傳說中的地府。也因此,我為了她,離開了你。」
羅川身體微晃,眼底深處爆湧出激動之色,轉瞬變得複雜起來。
「她……難道……」
「不錯,就是你娘。」
羅川呼吸幾乎靜止,深吸口氣,竭力讓自己恢復平靜,半晌低聲道:「我娘,她又是什麼人?」
「你娘啊……」羅十七仰頭望向遠處,嘴角隱隱流露出笑意,自己卻絲毫不覺:「她也是白玉京人,對如今的你而言,只能算是普通的凡人。可那年在白玉京,她也出身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美貌動人,和你爹是在一次秋節的趕集上結識,一見傾心……」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羅川急匆匆打斷道,對於他娘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昔日在羅家次府,他形單影隻,游離眾多子弟之外,又有誰會和他講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