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線生機 文 / 騎豬南下
紫水中央的莽莽山海，山海盡頭皚皚冰川，冰川上空的紅日光華……情川第三界層，越往深處，越絕世清寡，只覺進入一片洞天福地。
除了全身法力被禁錮外，羅川並沒有絲毫不適，騎坐白骨魔豬，懷抱自己貼上來的小青，飛翔在紫海盡頭的山淵之間。
「小雲，那裡可是有一座古宮？」
羅川轉頭看向紫雲。
「是……可是……」紫雲猶猶豫豫道，剛想要走近羅川，就被小青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瞪止。
羅川心頭一緊，暗暗惋惜。
之前剛和紫雲相認時，羅川急著為紫雲報仇，反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一直以來的頭等大事——吸取生機血性，中和冥亡血性！而從他和紫雲被白骨魔豬抓走之後，他就一直找不到機會接近紫雲。
無法接近紫雲，就無法獲得生機血性，無法恢復肉身……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獲得，這種感覺令羅川心底很有些失望。
「可是什麼可是！兩個大男人，非要整天眉來眼去糾纏不清？有什麼話直接當著我們面說好了！」小青雙手叉著小蠻腰，對著紫雲就是一頓凶。
紫雲身體一縮，雪白的長髮下，那張輪廓鮮明的少年人面孔上寫滿了窘迫和慌張。
「沒事小雲，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小青和豬都不算外人。」羅川道。
小青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白骨魔豬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紫雲則是滿臉古怪，他和羅川分明已經淪為階下囚，他也見識到了身下豬怪的強大可怕，可偏偏羅川表現得好像一個沒事人，沒有絲毫慌亂和不安，談笑風生，神色從容，偶爾還會和身下的豬怪開個玩笑……等等，羅川該不會中了某種邪術。犯了瘋癡？
紫雲忍不住向羅川伸出手，輕輕搖了兩下，遲疑道：「羅川，你忘了，我們可是被他們抓住了。」
「那又如何。紫雲，你無需在意他們。因為你越在意他們，他們便會在你心中變得越。你真正需要在意的，只有你自己的本心。本心足夠強大，無論發生了什麼，遇上了誰。你都不會再膽怯。」羅川笑著對紫雲道。
紫雲似懂非懂。默默低下頭。拳頭握緊。
「羅川，你可是在為他重塑強者之心？」白骨魔豬突然問道。
沒等羅川回答，白骨魔豬哂笑道：「羅川，你真是想多了。事到如今。你再怎麼做，也已無法翻盤。距離起源之地只剩十來里，這十來里地中，你又有什麼辦法讓他擁有強者之心？」
「是啊，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擁有了強者之心，也不會是我和帝君的對手。羅川，不管你再做什麼，也都是無用功。不如認命吧。」小青在一旁笑瞇瞇道。
說話的這一會功夫。三人一豬已經飛到冰川盡頭，距離那一團沖天而起的紅日光華，已是不足十里。
看到那團紅日光華，紫雲身體微微顫抖，眼裡露出驚恐之色。彷彿曾經在那遭遇過極其痛苦的經歷。
察覺到紫雲的異樣，羅川瞇眼向前望去。
他如今暫時喪失天門法念，肉身崩潰無法打開眉心天目，只能憑借肉眼眺望。
冰川盡頭的紅日光華，氤氳扭曲，盤旋上升。
透過紅日光華，隱約能看見一座古銅色的宮殿，藏於紅日光暈之中，飄渺搖曳，就好像一道不存在於這方世界的剪影。
剪影之中，不時能看見破開的霧霾和雲霄，以及一條條迷離的水紋。
不知為何，隨著距離道宮越來越近，羅川的心跳也隨之加快，只覺有一腔的熱血從心臟中飆出，轉眼化作洪流，奔湧向肉身各個角落，像是要將他的肉身衝散！
他的肉身本就岌岌可危，行將崩潰，眼下這般，讓他肉身崩潰速度再度加快。
餘光中，羅川只見白骨魔豬、紫雲和小青也都一副承受重壓的模樣，可很快，他們便憑借各自本領強行壓制下了那股詭異的熱血。
羅川低垂著頭，在長風中握緊拳頭，默默忍受著熱血的衝擊。
「羅川，你體內這股熱血，是被遠處的道宮引動，但凡接近那座道宮之人，都會遭遇熱血之劫。」
羅川耳邊響起白骨魔豬的低笑：「這股熱血無法靠別人幫助壓制，只能憑借自身本領壓制。越靠近道宮，熱血之劫的威力就越大，危害也會隨之增強。羅川，你就別怨本帝不幫你了，不是本帝不想幫你，而是幫不了你。」
「羅川，你可知本帝為何一直不殺你？」
「本帝是在給你希望！讓你一直看得到希望，以為本帝不會殺你。你將會把對面不遠處的神秘道宮，當作你最後也是最大的希望。」
「別問本帝怎麼知道，呵呵，你的心思，從頭到尾，都不曾有一絲瞞過本帝。」
「就在你即將看到希望時，卻突然發現，原來希望離你那麼遠……沒等你真正看到希望，你的肉身便已經無法支撐下去。」
「你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你自己的滅亡！」
白骨魔豬的笑聲由低變高，到最後越來越高昂，充滿一股有恃無恐的得意和張狂。
對於羅川，它豈會不恨？
他堂堂白骨帝君，九天界鼎鼎有名的一號人物，淪落到這一偏僻域界被九龍君算計，失去神慧記憶，變成一具白骨法架也就罷了。
畢竟設局害他之人是九龍君！九天之界千年萬年斗聖第一人！乃是這方天地間，極其罕見、屈指可數，能和聖賢抗衡的存在！
敗在九龍君手中，他白骨帝君也認栽了。
可羅川是誰？
小小域界一小小修士，放眼九天界，無名無姓，誰知道他是誰！
正是這樣一個小人物，竟然誘騙它入了豬身，更是將它收服，成為他的寵物……堂堂帝君，竟然成為一個螻蟻般普通修士的寵物，他白骨帝君又怎會輕易罷休。
殺人的最低層次，是自己動手殺人。
白骨帝君早已脫離了這個層次，他更喜歡不用親自動手，便能殺死對手，並且還要讓對手先看到希望，卻最終從希望淪陷入絕望，在絕望中崩潰瓦解。
這樣的殺人方式，才是白骨帝君的最愛。
「羅川，本帝不得不承認，即便出了天南域，你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才。若不是你出身天南域這一落後域界，隨便一個前十的域界，又或者天辰部洲，你恐怕早就名揚天地了。」
「可惜，你終究沒有這個命。」
「羅川，這數千年來，在本帝算計之下活下來的，九天之界，只有三個人……卻不包括你。」
白骨魔豬的大笑聲中，羅川尚沒有說什麼，紫雲已經急了！
「羅川！」紫雲撲到羅川身前，六神無主地抓住搖搖欲墜的羅川。
小青仙子原本想要攔住紫雲，手也已經伸出，可不知她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最後時刻，猶豫著收回手，放過了紫雲。
彭！
紫雲抱住羅川，一臉焦急緊張。
羅川承受著熱血的衝擊，原本就已經崩潰的肉身，好像即將坍塌的城牆，被一道道激烈洪流衝撞上，漸漸出現一隻隻洞孔。這些洞孔並非皮開肉綻的破洞，更像是皮膚向下凹陷所形成的一隻隻渦輪。
之前羅川的肉身雖然一直在崩潰，可卻由於肉身力量並沒有完全耗盡，因此並沒有出現任何異狀。
眼下卻不大一樣。
羅川的肉身之力在一道道熱血的衝擊下，消磨殆盡，肉身從內部開始崩潰瓦解，皮肉和骨骼之間形成了一片片空洞區域。在這些空洞區域中，氣血、精血、法力、生命元氣蕩然無存，皮肉游離於骨骼，就好像一面空蕩蕩的大餅，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潰散。
也是因為羅川的肉身太過強大，強大到遠遠超過他所在的境界層次，就好像空中樓閣，海上土城，一旦遇上肉身的修行問題，就會直接導致肉身崩潰，再無可能恢復到從前的水準。
羅川的修行之道，從一開始便是富貴險中求，成敗一線，若是成了，那就事半功倍，一下子將眾人遠遠甩在身後。若是敗了，那便將是徹底的覆滅與沉淪。
時至今日，羅川的心境已經修煉至寵辱不驚的境地，無論成敗，都能坦誠接受。
也正是他這一番心境，化作一股絕世超然的意境，支撐著羅川的肉身，在臨近崩潰的那一瞬維持住了最後一刻的穩定，直到紫雲的到來。
冰川上空，密雲之下，那頭閃電般飛馳的白骨豬背上，即將行銷骨毀的白袍修士，他十分艱難地睜開雙眼，眼中忽閃過一抹精光。
他的雙臂被法器捆綁，無法動彈，只除了右手第三根手指，還能勉強一動。
紫雲撲上來的一剎那，羅川右手第三根手指斜斜劃出，直取紫雲左手掌心。
恢復肉身的最後契機就在這！只要劃破手心……千鈞一髮間，羅川的手指幾乎是挨著紫雲的掌心劃過，卻並沒有碰上。
從羅川心頭升起濃濃的遺憾。
他知道，他錯過了最後的那一線機會，或許，也是他最後的生機。
就在這時，紫雲突然伸出手，跨過那一線距離，牢牢握住了羅川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