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無道 文 / 騎豬南下
子時剛過，羅川挑著空扁擔飛掠下山。
四個時辰後，天剛剛亮，羅川便挑著滿滿兩擔水，攀上了天道峰。
洗仙池前的山崖邊，聚滿了天道峰的弟子。
每個人都激動的看向羅川，一路上，不斷的有弟子向羅川行禮，羅川逐一點頭回禮，心中亦升起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喜悅。
在天道峰上的日子，比他在未來天南域修行的時間還要長，長到他都快要忘記來此的目的。
只要將這最後一擔子水注入洗仙池，他就能學習到這個時代最強的仙道。
五年多來，羅川一直古井不波的心境，在這一刻出現一絲波動。
站在洗仙池前，羅川提起扁擔，將兩擔仙靈之水倒入池中。
「羅師兄成功了！」
「恭喜羅師兄！」
「咦……這是怎麼回事？」
歡呼聲漸漸小了下去，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濃濃的困惑。
羅川手臂顫抖起來，臉色變幻不定。
注入洗仙池的水正在一點點下沉，洗仙池彷彿一個無底洞，大口大口吞食著仙靈之水，轉眼間，羅川挑上來的兩擔水都已注入，可洗仙池卻逐漸見底，露出光禿禿的池底。
「不應該啊。」
「到底怎麼回事？只差最後一步……」
「莫非……師尊他原本就沒想要羅師兄過關……」
弟子們壓低聲音議論著，看向羅川的目光漸漸多出一絲同情和惋惜。
轟！
羅川腦袋嗡的一聲。只覺氣血上湧，一股戾氣不受控制的衝上腦門。
腦門青筋畢露，羅川雙拳握緊，緩緩轉過身，抬起頭，望向果林後的銅殿，滿臉寒意，眼神變得冷冽、妖冶、瘋狂。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機會……卻白白耽誤了我五年，無道。無道。果然無道！」
羅川仰頭大笑，五年多裡穩佔上風的道心境搖搖欲墜，魔心境翻身而上！
長風中，羅川全身上下充滿一股囂張肆意的氣質。魔性張狂。所有人都能感覺出一股濃烈的殺機正在醞釀。
「羅師兄稍安勿躁！」
「是啊。羅師兄別衝動，師尊一定會給你個解釋的！」
弟子們紛紛勸道，可當他們定睛看去。羅川已消失在洗仙池旁。
轟隆！
被仙靈之水澆灌的果林在虛空亂流的衝擊下從中折斷，碎裂成木渣。
看向以肉身之力撞破一片虛空的羅川，弟子們瞳孔陡縮，道心劇顫。
眨眼功夫，羅川已出現在銅殿前。
兩名紫袍弟子見勢不好，想要攔住羅川，就被羅川抬手擊飛。
一腳踢破殿門，羅川走入銅殿。
銅殿中央，靈姑和十名紫袍弟子圍坐一圈，正在修行。
「羅川！你做什麼！」靈姑起身喝問。
「無道在哪。」羅川冷冷問道。
「你找師尊做什麼？」靈姑上前一步，擋在羅川身前。
羅川沒有理會，逕直向前走去。
「大膽！只有座下弟子才有資格面見師尊！」靈姑不悅的盯著羅川：「你悟性不夠，悟不了真道，也沒能挑完最後一擔水。還不退下！」
「哈哈哈……好不要臉！從一開始，你和無道就已將我拒之門外，白白耍了我五年多。」羅川大笑，天日凶刀已落入手心。
長刀舉起，在空氣中畫出一刀詭異的弧線。
靈姑愣了愣，似乎沒想到羅川會這麼做。
沒等她回過神，天日凶刀劈下，將她斬成兩片。
「你、你殺了靈姑！」
「羅師弟！你瘋了！」
「他已經入魔了！已經不是羅師弟了！」
「斬妖除魔！我道之責！師兄們不要再留情了！」
紫袍弟子們紛紛衝向羅川，剛跑出兩步，頭顱就已經和身體分開，鮮血高高飆起，濺灑殿頂。
五年多來日夜挑水，羅川的生命元氣已是昔日紫龍的五十倍，肉身的力量和速度更是達到了質的突破。
只一刀，羅川便將十名紫袍弟子劈成兩半。
越來越多的天道峰弟子進入大殿，阻攔向羅川。
羅川冷面寒眉，眼中全無人類的神采，魔心境穩如山嶽，主宰著他的意識。
殺殺殺！
一步一人，十步百人，當羅川走到殿後時，在他身後，殘屍遍地，留在天道峰上的弟子被他殺了個乾淨。
足不停留，羅川大步向前，在一圈白玉法陣中，看到了胖乎乎的無道老祖。
此時無道老人正凝神靜氣，雙眼苦苦緊閉，顯然是修煉到了最關鍵的地步。
冷冷注視著無道老人，羅川雙手握住刀柄，舉起天日凶刀。
刀風捲向無道老人，一頭白髮向後飛揚，無道老人似有察覺，猛地睜開雙眼。
「孽障！」無道老祖冷冷盯著羅川。
道音衝擊，羅川身軀一震，眼神卻愈發冷冽。
刀鋒已抬到最高處。
羅川的雙瞳漆黑得彷彿沒有星光月色的長夜，嘴角微揚，長笑一聲：「去死！」
刀鋒在銅殿中劈開一道虛空裂痕。
亂流奔湧，電閃雷鳴。
鏘！
長刀在無道老人頭頂猛地止住，放出金鳴般的響聲。
「心性成魔，天必誅之。」無道老人淡淡開口。
「哈哈哈……給我死！」羅川雙眼變得赤紅，再度發力。
卡嚓！
無道老人的腦袋瓜被劈成兩半，緊接著身體也在刀鋒下裂開，撲通倒地。
羅川邁過無道老人的屍身，扛著天日凶刀。大步走向殿外。
耳邊響起一陣陣破風聲。
下山斬妖除魔的弟子們聞訊趕回，剛進入大殿，就被眼前的慘烈情景嚇了一跳。
滿身是血的羅川扛著長刀出現在他們面前。
「羅師弟……」
為首的弟子還沒開口，就被羅川一刀斬成兩段。
沒等弟子們祭出法寶、使出法門，羅川便已騰於半空，化作一道虛影，穿梭而過，刀鋒遊走，收割著天道峰弟子的性命。
直到午後，太陽快要下山。天道峰上。除了羅川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六星之下，山嵐拂過廣場，仙靈之氣已被濃濃的血腥味覆蓋。
羅川的魔心境在上升到巔峰之後，緩緩下沉。道心境緩緩上升。
咚！
羅川耳邊響起鐘鳴。太陽西沉。黃昏散盡，天地晝夜分割，道課的時間到了。
廣場中央。羅川停下腳步。
血海屍山中，他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在山上的這幾年裡，他雖也很平靜，可因道心境始終壓制著魔心境，心境並不平衡。這一場殺戮，卻使的羅川的魔心境，終於得到解放。
一股奇妙的意境從他心底升起。
道心道心境，魔心魔心境，兩股心境，竟在這一刻，維持住了平衡。
宛如水乳交融，前所未有的美妙。
血海屍山中，羅川拋開天日凶刀，閉上雙眼，盤膝坐下，耳邊迴盪起了無道老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道言。
「道之妙，在乎玄，玄者通法，法無常，常至極……」
五年多來，無道老人的道課，宛如一幅畫卷，清晰的呈現在羅川腦海中。
羅川凝神靜氣，靜靜聆聽。
也不知過了多久，五年多來的道課，羅川已經全部聽完。
羅川睜開雙眼，抬起頭，深紫色的夜空中，六星伴皎月，將光華灑滿天道峰。
天道峰上，一切如舊，弟子們的屍身消失不見，廣場上也不見一絲血跡，之前的一切彷彿都沒發生過。
「可惜，你終究還是沒能過貧道的最後一關。」
耳邊響起了溫純的聲音，羅川看見了那個鶴髮童顏的胖老道。
「最後一關，那是什麼。」羅川淡淡問道。
「慈悲。」無道老人輕歎一聲：「你來自未來的天南域。時代不同，道也不同。這個時代的道，就算你再聽上一千年，也無法領悟。」
「你果然在耍我。」羅川笑了笑。
「非也。」無道老人搖頭：「你堅持了這麼多年，現如今，你的本命元氣，已經達到這個時代一流的層次。放在你們那個時代，即便在未來的各大域界中，也極近頂尖。」
「你已擁有了天南古民的體質，我們天南一脈的傳承，也算繼續了下去。或許在你們那個時代的天南域，你也會遇到同樣擁有古老傳承的修士。又或許，他們的本命元氣，比你還要強盛。」
「可他們之中，注定不會有人是像你一樣，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堅持，一步步錘煉出最純粹的本命元氣。你的潛力，將會遠遠超過他們。」
「周天星辰即將隕落，天地也將寂滅，新的上道世界即將拉開序幕。這個時代的道法，已經不再適合你們那個時代。」
「可傳承，卻是永恆不變。你已經得到了天南古民，最正統的傳承。」
「貧道劃開時間長河，在你們那個時代，暗中布下了一場輪迴試煉。就是想要找到這麼一個人。」
羅川靜靜聽著，直到無道老人說完，方才開口：「可是呢？」
「可是，你終究沒能壓制住你的魔性。你上山之時，貧道就發現了你的魔性，本以為這些年，你能洗去魔性。可惜，你終究還是讓貧道失望了。」
羅川笑了笑，沒有解釋。
「貧道會劃開時間長河，送你回去。」
「時間長河，會削去你在這個時代，所收穫的全部本命元氣，打回到你來時的層次。」
「這或許，也是貧道最後一次打開時間長河。」
「至於你，就當做了一場大夢吧。」
話音落下，無道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在羅川身前劃開一條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