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轉變態度 文 / 過河卒
自從孫家樹提出當兵的那天起,高美雲的心裡就沒消停過一天,一開始她是竭力反對兒子當兵的,但是隨著自己在家庭戰爭的失利,她也只能聽之任之,後來聽說今年報名當兵的人數很多,心裡感到一陣高興,競爭越激烈,兒子當不上兵的希望越大,看來老天也來幫忙了。再後來兒子體檢一路綠燈,她心裡又感到不安起來,她不住地禱告:千萬可別讓兒子走,千萬可別讓兒子走。再再後來,聽說家樹和栓柱只能走一個時,本來應該高興的她卻坐不住了,現在可不是單單兒子當兵事,而是全家的大事了,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口氣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有根佔上風,局部戰爭已經升級為全面戰爭,現在是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的時候了。
這幾天,孫家樹又把自己關在屋裡,怎麼這麼倒霉,事事不順,當個兵也有人爭,而且是跟大隊支書的兒子爭,那不是明擺著找刺兒嗎?
高美雲端著一碗冬瓜燉排骨進屋了,她安慰兒子說:「孩子,起來吃點吧,吃好了身體才能好,這當兵啊,沒有一個好身體可不行。」跟前幾天相比,她的態度態度明顯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孫家樹十分清楚母親的態度為什麼轉的這麼快,但現在不會因為有母親支持就能當兵了,孫家樹不耐煩地說:「媽,你煩不煩啊?也不知道你是安慰我還是幸災樂禍,明知道我沒戲了還這樣說。」
「呸呸呸,誰說沒戲了?」高美雲連著啐了幾口唾沫。
「跟大隊支書爭,那不是死定了嗎?」孫家樹垂頭喪氣地說。
「誰說的,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媽可以給你打保票,今年這兒兵咱一定得走,別忘了,你表哥可是武裝部長,媽就是捨了這張老臉也要讓你當上兵。」高美雲信誓旦旦地說。
孫家樹聽後心中竊喜,還別說,母親有一個侄子是個軍官,去年轉業當上了公社的武裝部長,前幾天還專程開車來看過她一次,連老婆都跟來了,表嫂那個漂亮哦,簡直沒法形容。現在表哥是武裝部長,母親可不是在吹大話,真是天助我也,但他還是沉住氣不漏一點聲色說:「媽,我現在也想通了,這兵咱不當了,我想複習一年,爭取明年考上清華北大,當兵真的不掙錢,一個月的津貼還不夠塞牙縫兒。」
「真是沒出息。」高美雲搗了一下兒子的眉頭說:「誰還稀罕你那點兒錢?當兵可鍛煉人啦,看你表哥,小時候鼻子拉大長,棉襖髒得能劃著洋火,鞋子都露著腳趾頭,還是我給他做了幾雙鞋子,那時誰會想到他會這麼大的出息啊,就是一當兵就出息了,在部隊當上了連長,管幾百號人呢!一轉業就當了公社的大官,娶的媳婦還是正式工,漂亮著咧,像個電影明星,媽不求別的,你能趕上你表哥就行,給我領回來個城裡媳婦。」
「那是人家有當兵的命,咱家可沒那命。」孫家樹假裝歎氣說。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跟你爹可不一樣,你是有學問的人,部隊現在就需要這樣的人才,你在家安心等著,媽這兒就給你活動去。」高美雲從裡屋拿了一個小布包,然後把三輪車推了出來,她不會騎自行車,這輛三輪車成了她的代步工具。
今天正趕上鎮上有集,到了下午,集市已經快散了,一路上都是熙熙攘攘往回趕的人,高美雲低著頭盡量躲著熟人,無奈她人緣好,村裡人看見她老遠就跟她打招呼,不知怎的,今天她卻不敢正面看人,連說話都感到有點不自然,好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這時候,有林媳婦騎著自行車迎面趕來,真是冤家路窄,高美雲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她只好扭頭裝著看地裡的莊稼。
有林媳婦遠遠地就招呼上了:「嫂子,這半天不晌午的幹什麼去呀?」她好像知道高美雲幹啥而故意問一樣。
「趕…趕集買點菜。」高美雲支吾著,這個有林媳婦呀,最愛嚼舌頭,人送外號「機關鎗」,嘴快不說,還愛添油加醋,煤是黑的,經她一傳,准變成黑的了,這倒沒什麼,最要命的是,她是劉有根的本家兄弟媳婦。
「那你可趕了個晚集,恐怕沒有你要買的菜了。」有林媳婦好像話裡有話。
「沒關係,只是一些平常的菜,好壞買一點,湊合著吃唄。」高美雲邊說邊蹬車子,她只是想盡快擺脫有林媳婦。
看高美雲這麼急著走,有林媳婦心裡泛起了嘀咕:「趕會買菜,鬼才信呢?肯定是去公社給兒子跑事去了,這下壞了,今年村裡可只有一個當兵名額啊,不行,我得給大哥透個信去。」她跨上車子快速往家裡趕去。
一回到村裡,有林媳婦徑直來到劉有根家,有根媳婦正在院裡洗衣服,有林媳婦老遠就說:「大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洗衣服,我可告訴你,高美雲可是去公社給她兒子跑事去了。」
「放心吧,咱家柱子今年肯定能走,不管怎麼說你大哥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大隊支書,這點事都擺不平還混個啥?」有根媳婦邊洗衣服邊說。
「大嫂,你別忘了公社的武裝部長可是她親侄子。」有林媳婦提醒說。
「真的?」有根媳婦慌了。
「上個月還開著車來看高美雲。」
這一下有根媳婦慌了,她顧不上擦掉滿手的泡沫就小跑進屋了,一看到劉有根正在看電視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衝過去「啪」地關了電視說:「兒子當不成兵了,你還有閒心看電視。」
「別關別關,美國要打伊拉克了。」劉有根十分不滿老婆的行為。
「孫來福快打著你了,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兒子走不了,看以後你這支書還咋當?」
「走也好不走也好,咱家柱子小,晚走一年會怎麼著?」劉有根不緊不慢地說。
有根媳婦一聽就更氣了:「我說這幾天你坐著紋絲不動,弄了半天你壓根就沒想讓兒子走,我知道你怕了,怕孫來福了,你這個窩囊廢,早知道這樣就不給你生這個兒子了,讓你當絕戶頭,這幾年他孫來福處處佔上風,你都變成縮頭烏龜了,這回再讓他長了上風,看你以後咋見人?」
「前幾年,咱確實對不住人家孫來福,這已成了我的一個心病,總想找個機會把矛盾化解一下,這不,機會來了,咱要再爭,那怨可就越結越深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嘛,你是幹部家屬,思想可不能根普通群眾一個樣。再說了,咱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兒,你就忍心讓他去部隊受苦?聽說,孫來福的病就是在部隊落下的,還有,他那兒子考上學都沒去,那心勁強著呢,肯定是塊當官的料,不能讓他將來執事了因為這兒事惱咱一輩子。」當了多年的大隊支書,劉有根很善於做思想工作,而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番話說得老婆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