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全村人的心意 文 / 過河卒
中午吃過飯,孫家樹正坐在床上翻閱當天的報紙,只見屋門慢慢地開了一個縫兒,孫家樹想,誰這是要幹什麼啊?直接進來不就行了。
門開了半天,小廣東把腦袋伸進來探了探說:「家樹,就你一個人嗎?母老虎哪裡去了?」
一看是小廣東,孫家樹驚奇地說:「你小子怎麼來了?還不快點兒進來。」
小廣東說:「孫家樹你看誰來了?」小廣東打開屋門,只見孫家樹的父母出現在門口。
突然間看到父母,孫家樹的心像被什麼猛然揪了一下,自己負傷的事,他再三叮囑連隊,千萬不能讓家人知道,最起碼要等到傷好後再告訴父母,他們年齡大了,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萬萬沒想到,父母竟然不遠千里來看他了,父母的眼睛都紅紅的,兩年多不見,看起來都衰老了許多。
孫家樹剛喊了一聲:「爸,媽。」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父母默默地走過來坐在床上,一家人見了面什麼也不說,只是任眼淚隨意流淌。
過了好一會兒,母親輕輕地掀開孫家樹的被子,輕輕地撫摸著孫家樹娃纏著繃帶的腿問:「還疼嗎?」
孫家樹搖搖頭說:「不疼,快好了。」
母親意味深長地說:「兒呀,你走以後,我心裡那個想啊,總害怕你有個三長兩短,你封封家信報平安,我明知你是在寬娘的心,還是希望每次都能收到你報平安的信,最近電視上演咱們國家這裡淹了,那裡淹了,打開電視就是當兵的抗洪搶險的鏡頭,娘就後悔當初把你送進部隊,你看現在著著地就出事了。」
孫家樹說:「媽,看你說哪裡的話,兒子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埋怨呢?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來的時候也不說一聲。」
「來了兩天了,住在你們部隊招待所。」父親接上了話:「一開始你們連長告訴我你去執行任務了,就是不說你受傷的事兒,直到我拿出了那張報紙,我對他說:『連長,我也當過兵,出天大的事我都扛得住。』他這才告訴我實情,我對他說:『我們來不為別的,看一眼就走。』」
「你們部隊的領導真是熱情啊,那麼忙還抽出時間來看我們,問寒問暖的,聽說今天我們要來醫院,就派了專車送我們,還讓小廣東全程陪護。唉,這孩子哪去了?」母親說。
「媽,你別擔心,他丟不了的。」孫家樹正說著,小廣東就從門外進來了。
母親趕緊背過臉擦了擦眼淚,面帶笑容地說:「家樹,看到你沒什麼大事我們就放心了。」她轉向小廣東說:「孩子,一會兒咱們就去火車站。」
孫家樹忙說:「媽,怎麼剛來就急著走,住幾天吧。」
父親說:「不行,現在部隊忙,家裡也忙,我們就是來看你一眼,現在已經放心了。」他拉開包說:「開始我也不知道你負傷的事,還是你劉成叔第一個從報紙上看到的,我們都希望是重名重姓,最後比了比,覺得事情不妙,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姓名和地址都不差,就肯定是你出事了,村裡人一聽說你光榮負傷了,紛紛提著東西來咱家慰問,東西擺了滿滿一屋,他們交待我,來看你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東西給你帶來,這可把我難住了,還是你媽有辦法,找了一些小袋袋,一家的東西裝一袋,上面寫上名字,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你看,有蘋果,有餅乾,還有粽子……這可是咱們全村人的一片心意啊!」
孫家樹說:「爸,媽,你放心,欠鄉親們的這份情我一定加倍奉還。」
母親說:「家樹,你安心養傷吧,部隊那麼忙,我們不能再給部隊添麻煩了,我們這就要走了。」她再一次替孫家樹揩了揩被子。
「媽,再坐一會兒吧?」孫家樹說。
「我們多在這呆一分鐘,你們就會忙一分鐘,不想麻煩你們了。」母親說。
「媽,你們慢走。」孫家樹說了一句話就背過臉去,他怕父母看到自己流淚兒傷心。
「好好養傷,聽領導的話。」父親臨出門時叮囑道。
「爸,媽,你們放心走吧,我會的。」孫家樹說話的時候有點哽咽了。
看著小廣東領著父母走出了屋門,孫家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孫家樹記得自己從小到大還沒流過幾次淚,今天這是怎麼了?剛才第一眼看到父母就想流淚,他強忍著,到底還是流淚了,弄得父母都更加傷心,自己的淚也太不值錢了,孫家樹不住地自責著自己。
大約過一個多鐘頭,小廣東就趕回來了,孫家樹奇怪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父母呢?」
小廣東說:「甭提了,剛買完票火車就進站了,本想著買完票領著阿姨他們轉一轉的,真沒想到趕得這麼急。」
孫家樹說:「回來就回來吧,來,把包裡的東西都拿出來吧,看看都是些什麼?」
小廣東把包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把桌子和床都擺滿了,孫家樹翻著塑料袋,把紙條拿出來看,一邊看一邊給小廣東講解:「這是我們村長送的,我個是麥屯大嬸的,這個是……這樣吧,紙條我留下,東西你帶回去分給戰士們。」
兩人正在忙碌著,門忽然打開了,護士長出現在門口,一看到凌亂不堪內務,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緊接著,其他科室的領導也都進了屋。壞了,今天早上,張麗再三叮囑他,全醫院要進行衛生大檢查,父母一來,他全忘在九霄去外了。
檢查組在屋裡轉了一圈就出去了,張麗低著頭準備溜出去,護士長叫住她:「張麗,站住,你是怎麼搞的?怎麼在關鍵時候拉稀?」
「我,我……」張麗憋紅了臉。
「別我了,這一次咱們科如果落後了,你就是罪魁禍首。」護士長氣呼呼地帶上門走了。
張麗呆在那兒,眼裡噙著淚,一句話也不說,她這個樣子,愈發讓孫家樹心裡感到不踏實,他心裡巴不得張麗能痛痛快快地訓他一頓。這樣,他的心才好受一些。
「對不起,剛才我父母來看我了,忘了你交待的事,一切責任在我,我會給你們領導解釋的。」孫家樹小心翼翼地說。
「解釋有什麼用?我們科保持了一年的衛生紅旗這一回要丟了。」張麗流下了眼淚。
「這麼漂亮的小姐一哭就更動人了。」小廣東在一旁插言。
「誰說我哭了?」張麗一擦眼睛說:「你是誰?在這兒幹什麼?」
「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孫家樹第一天來時是誰送他來的?我說輸我的血你偏說血型不符。」
「噢,鬧了半天你就是爭著輸血的那位。」張麗想起來了。
小廣東說:「剛才是我陪四班長的父母來的,認識一下,我叫張然,人送外號小廣東,今天的全部責任由我承擔。晚上,我請你們領導吃飯,爭取替你挽回不良影響。」說完,他動手把桌子上和床上的東西一股腦地往一個大包裡裝起來。
張麗也蹲下來幫忙,無意中,他倆的手碰了一下,張麗急忙縮回手,心臟急促地跳動起來。
小廣東說:「我差一點忘了,孫家樹讓我捎來了一套書,是不是給你捎的?」
張麗點點頭。
小廣東接著說:「我今年也考軍校,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你如果輸了呢?」張麗問。
「一切聽你處置。」
孫家樹假裝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