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搶收麥子 文 / 過河卒
時令到了五六月份,山裡的雨水變得異常多了起來,今年的雨水特別的多,已經連續下了半個多月了,雨還在「瀝瀝拉拉」地下個不停,大街上窪地的水坑裡的水能埋著膝蓋,好多房子的屋頂已經開始漏水了,家家戶戶天井裡的水都與地面持平了,雨水落在地上,就好像落在村民們心上:再下幾天,地裡的麥子非出芽不可。李村的李老太太今年90多歲了,她依稀地記得解放前有一年,雨也是連著下了個把月子,地裡的莊稼全出芽了,村民們當年顆粒無收,那一年全村餓死了好幾口子人。「造孽呀,造孽呀。」李老太太把下雨歸根為村民對上天的不敬,所以她天天燒香祈禱、磕頭拜神。
雨剛一住點,心急如焚的村民們就開始下地收麥了,據天氣預報說:未來的幾天還會有大到暴雨,如不抓緊時間搶收麥子,村民一年的心血可就真要付之東流了。
老百姓的事就是人民子弟兵的事,各連接到上級通知:暫時停止訓練,全力以赴幫助老百姓收割麥子。
天陰沉沉的,烏雲在頭頂翻滾著,隨時就有可能落下來,儘管天氣不好,但麥地裡到處是忙碌的人們,一隊隊的解放軍戰士背著水壺、拿著鐮刀出現在田野裡,金黃色的麥子彷彿像突然間變綠了,麥地早已被雨水泡透了,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窩,但是戰士們全然不顧,一進地就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他們割的割、捆的捆,整個田野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小芳家只有三畝地,這點地對二炮連一班的幾個年輕小伙子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戰士們負責割麥,小芳的父親負責把麥子運回家,小芳的母親負責做飯,小芳則負責後勤保障,端水倒茶的間隙,她也挨著李喜娃割一會兒麥子。
這不,挨個把戰士們的水壺添滿後,她就蹲在李喜娃身邊割起麥子來,兩人有說有笑的,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喜娃哥,熱不?我給你擦擦汗。」
「小芳,我不熱。」李喜娃嘿嘿地笑著,滿臉是麥灰,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小廣東眼尖,看到小芳挨著李喜娃就說歪嘴話:「我說小芳姐,你不要老往班長身邊湊,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們也需要打氣呢。」
小芳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小廣東,就你嘴貧,學學人家孫家樹,同時開始割的,比你多割那麼長一截,給你一把糖,堵住你的嘴。」她說完便變掏出一把糖塞給小廣東,小廣東立馬就不說話了,不用說,全班的戰士每人都分到了一把糖。
中午吃飯就在地裡吃,如果是平時野外訓練,炊事班的戰士會把飯送過來,今天情況就不一樣了,由於人員太分散,炊事班再大的本領也不會一一把飯送過來,話又說回來了,就算能送,老百姓也不答應呀?幫自家割麥子哪有不管飯的呀?怕戰士們餓著,鄉親們早早地就把飯送來了,老鄉們平時捨不得割肉,這幾天無論誰家都會割上三兩斤肉,一掀鍋蓋,誘人的肉香便瀰漫在田野裡了。
幹了一晌活,戰士們一個個灰毛烏嘴的,用手一抹臉,臉上便會出現黑一道白一道的,倒是牙齒顯得更白了,眼睛顯得更亮了,戰士們圖省事,連手也不洗就圍過來吃飯了,小芳把肉絲面盛好了一一端到戰士們手中,麵條是小芳媽親手擀的,又筋又長,越嚼越有味,看到大家都吃了起來,小芳這才盛了一碗自己吃了起來,她吃飯的時候,不時地從碗裡翻出一塊肉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迅速夾起來放到李喜娃碗裡,小廣東眼尖嘴快,他一看見就說:「我們班長吃多了晚上睡不著覺。」一句話便把小芳羞得端著碗到一邊吃去了,李喜娃便裝著一副生氣的樣子說:「多嘴。」小廣東則調皮地一伸舌頭。
吃完午飯後小坐了一會兒後便又開始幹活了,小芳家的這幾畝地的麥子不到一天的功夫便被戰士們撂倒了,小芳爹已經把馬車趕到了地裡,戰士們七手八腳地把麥子捆好裝實,只聽見小芳爹一聲吆喝,「駕——」,騾子便奮力地拉起了車,嘿,這一車裝得,遠遠望去,像一座小山一樣,回到院子裡,戰士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回來的麥子佔據了整個院子,小芳爹已經在院子里拉起了一張大棚,下面放著一台脫粒機,連燈泡都扯上了,看起來是要準備挑燈夜戰了,這時候的麥子不敢存放,堆幾天一起熱麥子就會發芽霉爛了。
吃過晚飯,考慮到戰士們已經幹了一天了,能把麥子收到家中就可以放一半心了,小芳爹說啥不願意再麻煩戰士們了,他推上了電閘,一家三口蒙上了白毛巾,小芳爹負責往打麥機裡預麥子,小芳媽負責挑麥桿,小芳則負責裝麥子,由於麥子太潮,打麥機不時發出刺耳的尖叫音,不光是小芳家,村裡家家戶戶都在打麥子。
天黑了下來,東南方向遠遠地看去雷電交加,看起來那裡已經開始下雨了,恐怕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轉移到這裡,要是這樣,老百姓的麥子可就遭殃了。李喜娃立即召開了一個臨時班務會,他心急如焚地說:「這場雨來頭不小,咱們雖然幫助老鄉把麥子收回來了,如果不及時進行脫離,麥子是還會出芽的,咱們做好事應該做得底,今天晚上務必幫助小芳家把麥子打完,大家看好不好?」李喜娃的話音一落,大家一致表示同意,經過了簡單的分工,小廣東和孫家樹就搶行把小芳一家換了下來,小芳爹不願意,嘴裡不停地說:「不麻煩大家了,不麻煩大家了。」但他還是被小廣東和孫家樹推進了屋子。
接下來就是小廣東和孫家樹兩人干了,小廣東搶先佔據了預麥子的位置,孫家樹只好給他打下手,小廣東性急,他只顯脫粒機脫得太慢,兩手不停地向裡面猛塞麥子,不一會兒,脫粒機便被噎住了,發出一陣怪叫,孫家樹急忙把小廣東拉到了一邊,停了一會兒,脫粒機消化了完後又恢復了正常,孫家樹說:「還是我來吧,性急吃不上熱豆腐。」於是,小廣東又開始給孫家樹打起了下手。
兩人幹得正帶勁,聶飛帶著一位新兵來換班了,小廣東沒乾過癮,他對聶飛說:「班長,讓我再幹一會兒。」聶飛說:「都讓你們幹完了我們幹啥?快去睡覺去。」小廣東和孫家樹這才不情願地睡覺了。
凌晨一點鐘,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麥垛已經被脫粒機吞掉了一大半,照這個速度,再干兩三個鐘頭就可以完工了。
李喜娃走了過來,他對幹得真起勁的老兵楊歡說:「你們倆休息吧,剩下的歸我了。」
「班長,再讓我幹一會兒吧,剩下的還多。」楊歡有點不想離開,一扭頭看到小芳站在班長身後,馬上改口說:「你們干,你們干,班長,如果你累了言一聲,我來換你。」
「美得你。」李喜娃笑著說。
楊歡便偷笑著帶著新兵走了。
夜深了,脫粒機的叫聲顯得愈發強勁,小芳用掃帚把剩下的麥子掃成一堆,李喜娃則像機器人一樣大把大把地向脫粒機裡填麥子,脫粒機又發出一陣怪叫聲,小芳在一旁埋怨說:「慌啥哩,快完了。」
李喜娃憨笑著說:「不慌不慌。」說完用簸箕把最後的一點麥子一股腦地倒進了脫粒機,麥子終於打完了,脫粒機發出溫和的響聲,李喜娃拉下電閘,夜馬上變得靜了下來。蟋蟀的叫聲開始此起彼伏來,小山一樣的大麥垛現在已經變成了一袋袋的麥子,李喜娃長長地伸了一下懶腰說:「終於幹完了。」
小芳隨和著說:「幹完了。」兩人相視一笑。
李喜娃說:「可該休息休息了。」說完他就坐在了柔軟的麥秸堆上,小芳也緊挨著他坐了下來,兩人什麼也不說,就那樣互相靠著,李喜娃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陣睡意襲來,他的身子慢慢地靠在了麥堆上,小芳也困得不行,她順勢把頭枕在了李喜娃的胸脯上,兩人都很快進入了夢鄉。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緊接著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穿過來,大顆大顆的雨珠劈頭蓋臉砸了下來,李喜娃嚇得猛一抖,他推開小芳「噌」地站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下雨了,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