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表姐說媒 文 / 過河卒
孫來福的兒子當上兵了,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只半天功夫,整個秤桿劉村就開始沸騰起來,村民們三三兩兩來孫來福家道賀,原來,村裡不知啥時興了一個不成文規矩:如果誰家蓋房子,每家都會抽出一個勞力去幫忙,叫打官差,顧名思義就是不要任何報酬的;如果誰家有了婚喪嫁娶,每家都會出禮物,叫支門事。村裡連著好幾年都沒人去當兵了,孫家樹去當兵讓人感到很稀罕,自然也算得上是村裡的一件大喜事了,先不說支不支門事,不拿東西來看一看也是應該的,連著幾天,孫家樹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最高興的人要數孫來福了,他興奮得臉上泛著紅光,樂得兩眼都瞇成了一條縫兒。離開部隊三十多年了,雖說自己在部隊沒幹出什麼名堂,但在部隊受到的鍛煉就足以讓他享受終身了,如果不當兵,他就沒有現在的魄力,如果不當兵,他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身體,他從來就沒有後悔當了幾年兵,相反,卻日益思念在部隊的生活,對部隊,他有一種難以割捨之情,光為自己的幾個兒子起名他就煞費了一番心機:老大叫大軍,老二叫紅軍,老三叫海軍,他已經給老四準備了幾個名字,如果老婆以後不再生了,就叫小兵,要是再生呢,就叫陸軍或空軍,沒想到老婆報戶口時竟偷梁換柱寫成了孫家樹,為此他埋怨了老婆好幾年,後來有了孫子,他就給孫子取名小兵了。他非常希望有一個兒子能去當兵,但隨著孩子們一天天的長大,他卻一天天的失望,讓他沒想到的是,文文靜靜的小兒子卻圓了他的夢,他心中那個高興啊,這幾天連秤也不做了,村裡來人了他成了專職服務員,上煙、倒茶,讓座,忙得是不亦樂乎。
高美雲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兒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平時家裡孩子多,一個個都張著嘴吃飯,把他煩的恨不能都轟出去心裡才清淨,其實有大軍和紅軍後她就不打算再要了,可她的那塊地太壯了,不知不覺就懷上了,作了吧,又花錢又受罪,乾脆就要了,孫家樹也是她懷孕了沒辦法才要的,當初城裡有一對下鄉援教夫婦沒有孩子,說好了孩子生下了就送給他們,他們答應給她一輛自行車,但孩子生下來她就反悔了,鬧得兩家人心裡都不痛快,孩子一多,日子過得就更緊巴了,孫家樹長大後一旦惹她生氣了,高美雲就會說:如果當初把你送人就好了。說是說,兒子現在突然間要離開自己了,她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她不知道,在兒子當兵這件事上,自己做得是對還是錯?
鄰村的張嫂也來了,她跟高美雲是一個娘家的,論輩份該管高美雲叫姑的,雖然是鄰村,但兩家平時並不怎麼來往,今天張嫂來就是一個意外。張嫂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甜嘴,那嘴甜得一張嘴就能招來蜜蜂:「老姑啊,您可真有福氣啊,看俺那幾個表弟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你看看,家樹當上兵了,您應該高興才對呀?怎麼愁眉苦臉的?」她一進門就親熱地握住了高美雲的雙手。
「你不知道她嫂子,我心裡這幾天總是感到空牢牢的,以前是孩子多,一個個整日在眼前晃得心煩,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攆得遠遠的才靜心,如今孩子真要走了,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總覺得放心不下。」見到了娘家人,高美雲一股腦兒地把心裡話全吐了出來。
「那可不是哩,俗話說得好,『母子連心』啊,兒行千里母擔憂,做父母的恨不能把心都掏給孩子,但孩子大了,您能管他一輩子?不如趁早給他找個媳婦,讓媳婦操心去。」
「中是中,就是眼下沒有好媒茬兒,這孩子太挑剔了。」高美雲歎著氣說。
「我手裡倒有一個媒茬兒,不知您相中相不中?您要是有意,我就去叨扯叨扯。」張嫂終於露出了來意。
「是誰家的閨女呀?」
「我們大隊支書張奎家的老三妮兒,您看咋樣?」
「他家的大妮兒我見過,長得挺水靈的,看父母的長相,這老三妮兒也不會差。」
「真讓您給說著了,這三妮兒比大妮兒可漂亮多了,還有文化,在村裡教書,張奎說了,過兩年跑跑就能轉正,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茬兒啊,況且,人家三妮兒對咱家家樹早就有意了,城裡的正式工都不嫁,就相中咱家家樹了。」
「要是這樣,你可得多費心了,如果真成了,少不了你的大鯉魚吃。」高美雲不免喜上眉梢。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要是成了,咱可就親上加親了,不過,這事可得抓緊點,相中人家姑娘的人可多了,晚了就成人家的人了,不如趁熱打鐵,明天讓他倆看一看,只要孩子願意,這事就成了。」
「中,等家樹回來我就跟他說。」高美雲聽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了。
兩人正在拉家常,這時孫家樹吹著口哨回來了這幾天他幾乎沒在家呆多長時候,淨顧著出去和同學們瘋玩了。
「家樹,這是張嫂,論輩份你該喊表姐。」高美雲高興地喊住孫家樹說。
「張嫂您好。」孫家樹禮貌地打著招呼,進門的時候,張嫂目不轉睛地瞅著他,看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還是叫表姐親,俺這兄弟真俊呀,還懂事,家樹啊,你表姐想吃你的大鯉魚哩!」張嫂說話的時候臉笑成了一朵花,孫家樹卻聽得一頭霧水。
「你表姐是想給你說媒呢,她們村支書家的三妮兒,教學的,人長得可漂亮啦,還不快點謝謝你表姐?」高美雲怕兒子聽不懂。
孫家樹一聽臉唰就紅了,怪不得一進門張嫂就盯著他看,鬧了半天是想給他說媒,說起鄰村支書家的三妮兒,孫家樹不僅認識,而且還非常熟,她叫張翠花,上初中時兩人同桌,長得漂亮不說,性格也開朗,班裡的男孩都爭著討好她,她卻對家樹獨有情鐘,在一次元旦晚會上,老師安排他兩人共同朗誦了一首散文詩,兩人朗誦得都很投入,讓整個會場變得酸味十足,從那以後,同學們就開始背後對他倆指指點點,無非是說他倆好什麼的,搞得孫家樹再也不敢接近她了。初中畢業後,張翠花之考上了縣裡一所二流的高中,從此兩人再沒見過面,他甚至連她的模樣都記不起來了,印象中她的臉特白,不知哪邊的眉毛裡有一顆美人痣,沒想到她現在教學了。要是這事,他是萬萬不能答應的,因為他已經跟同學綠葉約好明天老地方見,到時他要把心裡話掏出來。
「不…不行,不行,接兵的說不行,他說當兵的不能談對象。」孫家樹結結巴巴地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他只好把責任推給了接兵的。
「當兵不能談對像?我咋沒聽說呢?我認識你爸時他就在部隊,就是那一身軍裝騙住了了我。」高美雲有點不相信。
「那是啥年代,這是啥年代?現在部隊有規定:如果有對象就不能考軍校了。」孫家樹認真地說,他覺得考軍校對母親來說最有說服力。
「這部隊管得也真寬,這這……」高美雲為難地看著張嫂。「他表姐,你看咋會這樣呢?要不咱再緩兩年?等家樹考上軍校再說。」對她來說兒子考軍校可是件大事。
「緩兩年?咱等起了,人家閨女可等不起,這種好事是可求而不可遇的,那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張嫂盡力開導著。
「你看看,咋會這樣呢?咋會這樣呢?」高美雲無奈地搓著手。
最後也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把張嫂打發走的,孫家樹可不會管,他得好好睡上一覺,這樣明天見綠葉的時候才有精神,可是,越是睡得早越睡不著,加上心裡有事,整個晚上,孫家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閉上眼就是綠葉的影子,明天見了綠葉該咋說呢?往事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