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卷 第三百零七章 2 文 / 支海民
漏斗子強打精神,坐起來,點著一鍋煙,抽了一口,說出的話酸不溜逑:「莫給雞帶串鈴了,是不是想借我家的牲畜」?
豆瓜爹涎下臉來:「老哥是個靈性人,一猜就准,開春了,想種幾畝大煙,借你家一匹老馬用幾天」。
漏斗子斷然拒絕:「不借」!
豆瓜爹以為漏斗子開玩笑,順口問道:「為啥」?
漏斗子說話更絕:「牲畜通人性哩,擔心我家老馬染上瞎毛病」。
豆瓜爹臉上訕訕地,有點擱不住,可是他無法給漏斗子發火,他有短處攥在人家手裡。豆瓜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停一會兒才說:「不借就不借,說話給自己留條後路,誰家鍋底沒黑」?
漏斗子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濃痰,頓感渾身清爽了許多。想想也是,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有幾年活頭?槽頭有的是老馬,借他一匹就是。於是自打圓場:「這張臭嘴,該打!你去牲畜圈裡看看,那一匹合適就拉上」。
豆瓜爹本想甩手而去,細想之,跟漏斗子賭氣不值,風風雨雨幾十年過來了,說不定那一天就被閻王請去,活人不能讓尿憋死。他咧嘴一笑,說:「老哥,人這一生,啥事都遇,有啥事不能悶在心裡,別把自己整得太苦。自家田里種煙土,困乏時抽倆口,還真管用」。
漏斗子朝豆瓜爹擺手:「快去快去,別把瞎事做絕」!
豆瓜爹拉著馬出來,看場院那邊有幾個女人抱著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說啥。豆瓜爹拉著老馬低頭從女人們面前走過,女人們說了些什麼他並不清楚,只是感覺脊背有點發癢,好像那些女人們對他指指戳戳。回到自己院子裡看見豆瓜媳婦正用簸箕端出來許多米殼(罌粟結的果實,可以入藥),把米殼倒在院子裡,搗碎,把裡邊的種籽倒出來,已經積攢了一大堆。罌粟種籽比芝麻粒還小,一畝地種不了多少。老傢伙看兒子媳婦的尻子顫顫地,心裡不知道怎麼感覺總不是滋味。他把老馬拴好,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一邊抽煙一邊說:「趕快做飯吧,吃了飯咱們就去犁地」。
誰知豆瓜媳婦卻說:「不用犁地了,把這些罌粟種籽撒在田里,由它們野生野長,過幾年周圍的山山峁峁都會長滿罌粟」。
豆瓜爹心裡一震,問道:「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豆瓜媳婦一點也不隱瞞:「剛才棒槌來過咱家,看見別人家種罌粟,她心裡著急,可是她家裡沒有男人,於是跟村裡幾個女人商議,打算用免耕法,把種籽直接撒到田里」。
豆瓜爹心想,可別小看了這些女人,女人有時候出些歪點子當真還管用。其實罌粟的生命力比某些野草還強,種罌粟的田里很少有野草生長,把罌粟種籽撒到田里跟播種的效果一樣,所不同的就是生長不均勻,可能要浪費一些種籽,但是卻省了許多事,而且還能盡量多種一些。
家家積攢的米殼都不少,有的人家冬天用米殼當柴燒,女人們都不挖地了,紛紛提著條籠,有的端著小簸箕,把罌粟種籽跟黃土攪拌在一起,滿山遍野地亂撒,那場面也蔚為壯觀,猶如天女散花,郭宇村的女人們根本就不懂得什麼精深的人生理論,她們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生存,誰也想不到,罌粟在周圍的山峁氾濫,一到割煙時期,連許多山外人也進山淘寶,此系後事,容作者給大家慢慢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