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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文 / 支海民

    眼看著騎二師的士兵們圍上來,楞木掏出手槍,想強行殺開一條血路逃走,被楊九娃揮手制止,楊九娃小聲對楞木說:估計這些騎兵不會把咱們怎麼樣,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

    那些青海荒原上來的騎兵們馬上功夫了得,看見有人竟然站在飛奔的馬背上端起卡賓槍朝楊九娃他們二人瞄準,楊九娃不慌不忙,把懷裡的手槍掏出來摔在地上,那些瞄準的士兵也猶豫著把槍放下,其中一個當官模樣的騎著馬朝楊九娃走過來,楊九娃乾脆下了馬,揮手致意:嗨,夥計,別誤會,咱們是一起的。

    那軍官看見楊九娃一隻袖管空著,也就不太在意,把槍斜掛在肩膀上,問道:你們是不是找郭團長?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楞木伸出長臂一攬,把那軍官從另一匹馬上擄到自己的懷裡,身下的坐騎站立不穩,打了一個趔趄,差點將兩人一起摔下馬背,楞木雙腿將馬肚子一夾,馬的前蹄騰空,兩人從馬背上溜下來,楞木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胳膊上仍然把那軍官夾緊,那軍官雙腿騰空,使不上勁,幾十匹馬兒將楞木跟楊九娃團團圍住,楞木用手槍指著那軍官的腦勺子威脅道:命令你的人馬趕快散開!

    眾騎兵擔心軍官有失,不敢冒然開槍,只得讓開一條道兒,把楊九娃跟楞木從人群中放出來,楊九娃從地上撿起手槍,把楞木跟那軍官讓在前邊,他自己親自斷後,只見幾個騎兵朝天打了一梭子子彈,楊九娃也不甘示弱,砰砰兩搶,將兩個騎兵的帽子打飛,那些騎兵始知這兩個人身懷絕技,再也不敢貿然前進,只得眼看著楊九娃跟楞木把那個軍官劫持而去。

    其實楊九娃跟楞木也不想把那個軍官怎麼樣,他們擔心被騎兵抓住受辱,因此上採取了這種冒險的舉動,到了簸箕掌已經離山寨不遠,楞木把那軍官放下來,把軍官槍裡的子彈取出來,把一長一短兩支槍全部交還給軍官,讓那軍官回去。誰知道那軍官反而不走,雙手抱拳,對楊九娃跟楞木作揖,說:看樣子你們佔山為王,做的攔路搶劫生意,因此上身懷絕技。楊九娃有些不屑: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老子沒有閒功夫陪你。那軍官不惱,繼續說道:我們沒有被收編前也跟你們一樣,在戈壁灘打家劫舍,知道土匪裡邊的規矩,老弟跟你們一樣,佩服那些身懷絕技,處驚不變的瘤子(土匪),最討厭貪生怕死的膽小鬼。我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能否留下姓名,拈香結拜,以後互相照顧。

    楊九娃看那軍官說得懇切,於是指著山寨的方向說,此處離山寨不遠,能否到山寨一敘?那軍官二話不說,跟上二人就走。進得聚義堂三人剛剛坐定,探子來報,郭團長已經來到山寨,楊九娃趕忙迎出大堂,只見郭兄沒有帶自己的衛兵,而是由幾個騎二師的騎兵陪著(實際上是押著),在大堂外下馬等候。那幾個騎兵荷槍實彈,氣勢洶洶,看樣子來者不善。楊九娃使了個眼色,幾個弟兄上前賣個關子,一下子把那幾個人撂倒,解除了他們的武裝。

    那幾個騎兵一下子老實了許多,再也不顯得囂張。楊九娃把郭團長迎進聚義堂,郭團長看見騎二師賀連長也在大堂上坐著,轉過身問楊九娃:你們劫持賀連長作甚?楊九娃沒有立刻回答,囑咐手下的弟兄上茶,三個人分主次坐定,楊九娃首先對騎二師的賀連長說:郭團長是我十幾年的老友,我們倆是生死之交,說白了,咱們到這世界上來都是為了混一碗飯吃,與人方便於己方便,相互間讓開一條道兒,不要做事給自己不留後路,到頭來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掉的。

    那騎二師的賀連長也是戈壁灘上的一條混混,知道楊九娃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俗話說站在屋簷下怎肯不低頭,雖然有些話說得夠損,但是他還是不得不點頭,強龍不壓地頭蛇,事已至此只得隨聲附和,不然的話連自己也不得解脫。賀連長一邊點頭一邊說:是的是的,這位老兄說得在理,我們初來咋到,還得依靠二位老兄多多指點。

    楊九娃考慮賀連長繼續呆在山寨已經沒有多大用處,於是招呼賀連長跟騎二師的幾個士兵吃了飯,把騎兵們的槍支馬匹全部退還給他們,打發賀連長下了山,這才對郭團長說:仁兄,我聽說楊虎城將軍已經被蔣委員長軟禁,事已至此你不得不為自己找一條後路,紅軍的聯絡員已經來山寨多時,你可以跟他見一面。

    郭團長低下頭思忖良久,抬起頭來時眼睛裡竟然含滿淚珠:楊兄,郭某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是那條道兒郭某不能走,楊虎城將軍正在危難之時,郭某如果投了紅軍,正好給蔣委員長造成口實,加大了楊虎城將軍的罪名,也陷郭某於不仁不義之中。郭某知道東渡黃河凶多吉少,大丈夫殺身成仁,只有戰死沙場才能驗證我們這些陝軍絕非孬種!

    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人賣主求榮,有人臨危不懼,郭團長雖然算不得英雄豪傑,但是這種寧肯殺身成仁,也不願意背叛楊虎城將軍的氣概不能不使楊九娃肅然起敬,楊九娃內心裡如同電擊一般震撼,事已至此再多勸一句都沒用,伸出獨臂把郭團長抱住,眼睛憋紅了,蹦出了一句話:郭年兄,楊某送你到黃河渡口。我這些弟兄隨你挑來隨你揀,你需要誰就帶走。

    誰知道那郭團長卻說:我不願弟兄們跟著我一起去送死,東渡黃河前我想把這多年來跟隨我吃苦受累的老弱殘兵給些路費打發回家,另外還有一樁心思一直在這心裡擱著,就是想給我那兒子郭全發安排一條出路。我聽說郭善人已經上吊而死,我的行動又受騎二師監督,不知道牡丹紅跟我那兒子怎樣生活?如果有可能東渡黃河時想連他們母子一同帶走。

    楊九娃心裡一震,隨即有些感動,是呀,他倆都五十歲了,兒子可能是郭團長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可是,此次東渡黃河諸多荊棘險阻,帶上他們母子可能有許多不便,思考再三,才說:年兄放心前去,你走後楊某就將牡丹紅母子二人接往山寨,悉心照料,等候年兄的佳音。

    郭團長苦笑:楊兄呀,「佳音」可能等候不到,有一日裹屍返鄉之時,別忘了讓兒子在郭某的墳前上一炷香。

    好像生離死別,氣氛有點悲壯,楊九娃為了沖淡這悲壯的氣氛,故作輕鬆地說:說出來不怕郭兄見笑,楊某最近也交了桃花運,收留了一個壓寨夫人,而且還懷上了楊某的精血,咱們今日相聚,後會不知何時,略備薄酒菜餚,楊某攜夫人陪郭年兄一醉方休。

    郭團長略感驚訝,隨即啞然失笑:楊兄也真會開玩笑,你親口說過你那個傢伙已經被連根切除,哪裡還有什麼生育功能!

    楊九娃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說道:現今社會汽車滿地跑,飛機滿天飛,什麼奇跡都可能發生。不信楊某將夫人請出來讓郭兄一睹。隨即走進自己屋子,帶出來一個懷孕女人,那女人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到讓郭團長大跌眼鏡,他不相信這是事實,問旁邊的楞木,楞木點頭,好像沒有調侃的意思,郭團長還是將信將疑,鬧不清這楊九娃用什麼辦法使女人懷孕。

    一會兒酒菜上齊,弟兄們輪流給郭團長敬酒,大有為郭團長壯行之意,為了沖淡這悲壯的氣氛,楊九娃提議,所有的弟兄每人輪流唱一段秦腔,弟兄們一致起哄,先讓楊大哥開頭,楊九娃亮開破鑼嗓子:唱了一段《忠保國》,緊接著郭團長唱了一折《斬單童》,下邊該楞木表演節目了,楞木根本不會唱戲,連戲文都聽不懂,他看準了聚義堂門前的一個石墩,走上前去雙手一提,竟然毫不費力地舉過頭頂,大家一致喊好,郭團長看見那懷孕女人嚇得吐了舌頭,將頭靠在楊九娃的肩膀上,郭團長看呆了,想不到五十歲的楊九娃竟然有這等艷福。

    宴席正在進行當中,突然間山下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哨兵進來報告,山下發現了大量的騎二師隊伍。楊九娃氣急,剛才放賀連長下山,想不到即刻就殺了一個回馬槍,看來這幫子傢伙根本就不講信用!楊九娃迅速命令弟兄們進入戰鬥狀態,看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郭團長冷靜地想了一下,認為這些騎兵是衝他一個人來的,騎二師武器裝備精良,一色的美國卡賓槍,山上的弟兄們根本就不是那些騎兵們的對手,看來只有他郭團長下山,才能挽救山上弟兄們的生命,郭團長伸手攔住了楊九娃,勸道:這些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不可硬來。待我一人下山探個究竟。楊九娃憤然道:那豈不是把羊送進狼口!郭團長神色坦然:事已至此還講什麼個人安危,況且瓦溝鎮還有一千個弟兄,我總不能貪圖苟安,置他們的生命於不顧。

    楊九娃一想也是,正苦於無良策之時,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紅軍聯絡員出現在郭團長面前,自告奮勇地說,郭團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跟你一起下山。楞木也摩拳擦掌,要親自下山護送郭團長,楊九娃嫌楞木做事魯莽,派疙瘩跟紅軍聯絡員一起護送郭團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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