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文 / 鐵頑石
申不凡有些奇怪:「他們不都是和尚麼?都說和尚不親帽子親,他們怎麼不相往來?」
白瑪拉姆:「我吐蕃的弘法大會,實質上又叫做僧辨會。就要邀請觀點不同的兩派在邏些展開公開辯論。哪一方所辨的佛理佔了上風,就可以獲得贊普的支持,在吐蕃境內全力推廣。而另一方則在吐蕃難獲容身之地。所以,說起來,這也是一場關係到生存的惡戰。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相互之間沒有好感是很正常的。」
申不凡哈哈一笑:「我只聽說過『文人相輕』、『同行是冤家』,想不到這些出家人也不能免俗,陷入到爭鬥中去。」
申不凡心目中有了初步的頭緒,這虛空藏和貢嘎戈多都是吐蕃君臣特地請來的高僧,貢嘎戈多似乎還是尚沒廬乞力徐然夏的親信。
三人人經過左邊的高台處,一位身材高大的和尚正指揮幾個內侍往高台上潑水。和尚的眼睛不時望向右邊。似乎在與什麼作比較。順著那和尚的目光看過去,原來另一邊也有一座高台。這邊和尚們在使勁潑水,原來是想這邊的檯子高過另一邊。那和尚見了公主,那個和尚朝公主一揖,公主回了一揖。
申不凡問:「這個檯子做這麼高大作什麼用?」
「這個高台是虛空藏大師悟禪之處。那個和尚是大師的二弟子布巴康。」
「這些和尚也都是小孩子脾性,悟禪道行的高低與檯子的高低有關係麼?真是可笑之極。」
進了居室,申不凡問公主:「對於這兩個和尚,你父王是站在哪一邊的?」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想你早已經心知肚明。那個貢嘎戈多墮入了邪道,是以在泥婆羅無法立足,喪家犬似地跑到邏些來,正好奸相要找一個代言人,雙方狼狽為奸、一拍即合。貢嘎戈多身上全是暴戾之氣,缺少大宗師的淳和博大。虛空藏禪師,則是我父王多年的至交,對佛理的見解獨到而加深,僧相娘定埃增也經常跟他一起研討佛學,受益良多。」
申不凡:「說起僧相,娘定埃增和允丹兩個人,是堅定不移地站在你父王那邊吧?」
公主點點頭:「父王登山贊普之位,兩位僧相都是立下了大功的,父王對他們二人也是特別敬重,他們對父王一直忠貞不渝。尚沒廬乞力徐然夏狼子野心,首先就是要篡奪父王的贊普之位,接著就會那二位僧相開刀,時機成熟,就會用貢嘎戈多取而代之。」
申不凡暗想,敢情這僧相就是宣傳部長,為吐蕃贊普唱讚歌的,鼓動吐蕃子民對贊普的統治死心塌地。
白瑪拉姆又問道:「申哥,那個格桑多金是怎麼回事?不是明明在大漠中被你殺了麼?」
申不凡皺皺眉頭:「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必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緣故。不過好在一點,這個格桑多金似乎根本就不認得我們,不用擔心他對我們不利。我們暗中查訪,這個問題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先前看到的大個子和尚布巴康過來說虛空藏禪師有事相請。
公主問:「何事?」
「師父聽說公主安然回來,非常高興,搬出了珍藏多年的、來自西域的葡萄酒,要好好請公主品鑒,也順便是為公主接風洗塵。師父特意邀請了娘定埃增大人作陪。」
公主不置可否,她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去,便拿目光掃向申不凡。
申不凡說道:「虛空藏禪師一片盛情,若是拂了他的心意,豈不是不美?」
申不凡知道,虛空藏斷不會只是請公主品鑒葡萄酒那樣簡單,既然還把僧相娘定埃增請動,必定有什麼話將要對公主講。
三人跟著布巴康來到虛空藏禪師的居室。
虛空藏禪師和娘定埃增並肩站在門前迎接。一見到白瑪拉姆公主,娘定埃增不由得老淚縱橫:「公主,老僧無能,害得公主受了許多苦累,老僧無顏面對贊普和公主。」
公主寬慰道:「大人不必自責。怪只怪尚沒廬乞力徐然夏這個奸賊太過老奸巨猾,父王和各位大人被奸賊蒙蔽,沒能及早看穿他的狼子野心。這次我去大唐,蒙大唐宰相仗義援手,特派申將軍領二十萬大軍助我撥亂反正。今大軍已悄悄集結在沙州城外,只等一聲令下,便殺奔邏些而來。」
這無中生有的二十萬大軍的說法,是申不凡的主意,吐蕃上下諸臣已經被奸相的囂張氣焰打壓得悲觀絕望。編造不存在的一支大軍,會給灰心喪氣的吐蕃眾臣注入一針強心劑。
虛空藏禪師將眾人迎進房中。房內的陳設極其簡單,幾張圓凳圍著一張冰桌。禪師要眾人圍著冰桌坐下來。冰桌上放著一個製作精美的木盒。一個長眉僧人抱一隻大桶走進房來。白瑪拉姆道:「這是禪師的大弟子益西央師父。」虛空藏禪師打開木盒,取出幾隻碧光粼粼的高腳酒杯來,眾人跟前都各放了一隻。那幾隻酒杯質地光潔,似以翡翠製成。申不凡道:「大師要請我們喝酒麼?」禪師笑道:「不錯。」益西央打開酒桶蓋,抱著木桶往眾人杯中斟酒。那酒桶有百幾十斤,益西央單臂攬住,一手在桶底托舉,傾出來的酒呈一條均勻的細線,加入杯中,不撒不濺。那和尚的臂力,當真非同小可。那猩紅色的酒傾下來,和杯壁的交接處,在燭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眾人還未開口,就有幾分心醉了。
虛空藏禪師道:「老衲此次從西域弘法歸來,特意帶來了幾桶上等的葡萄美酒。原打算將美酒獻給贊普,不意贊普染痾,致各位有此口福。這葡萄酒經過冰鎮之後,更增添許多美妙的味道,配上極品夜光杯,剛好應了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申不凡心想:「這個老和尚的情趣高雅得很吶。」
幾個人端起酒杯各抿了一小口,那葡萄酒入口甘爽滋潤,頓覺四肢百骸,都說不出的舒暢。白瑪拉姆道:「大師,您叫我們到這裡來不只是為了品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