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棺中人 文 / 鐵頑石
山上的日子美好而短暫。轉眼之間，六月十五已經到了。
那些給申不凡治癒的野猴兒也還懂得知恩圖報，雖然兩個惡鬼給它們吃了不少苦頭，卻讓它們不受頑疾困擾，使它們像往常一樣行動自如。野猴們不敢接近兩個惡鬼，卻常常從別處採摘些野果，悄悄丟在小木屋的門前。二人在門前見了這些饋贈，心內是大覺快慰。美中不足的是，那些野猴兒不和他們嬉鬧了，和他們保持一種相敬如賓的狀態，使二人失去了許多樂趣。
申不凡和茵兒一道，收拾了行裝，準備下山。二人想及山上的逍遙時光，一時間，都有依依不捨之念。出得茅屋，栗樹上的野猴驚得一哄而散。申不凡朝群猴揮揮手道：「猴兒，猴兒，我們去了，再不會騷擾你們的安靜生活了。」數日的相處，他們和猴兒們生出了一些感情，茵兒的眼中竟隱有淚光閃爍。申不凡回到小木屋前，將關緊的小門重又打開，向猴群說道：「猴兒，猴兒，要是碰上了惡劣天氣，你們就用這個小木屋來遮風擋雨吧。」猴群遠遠的藏在樹中間朝這邊觀望，好奇地盯著兩個惡魔的一舉一動。
一對俊男美女結伴同行，直奔華陰縣城，一路上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從茵兒口中得知，朝廷和淮西節度使吳元濟激戰正酣，因此，都城長安和鄰近的華陰縣城都不同於以往，進進出出戒備森嚴，多多少少可以感受到戰事的緊張氣氛。華陰縣城門口，一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嚴查過往行人。
茵兒遠遠地望見那個騎在馬上帶隊的軍官，叫了聲：「老爺！」
申不凡醒悟過來，這是老爺子了。他反應還算及時，沖那個滿臉絡腮鬍子高大軍官拱手作了一個揖，叫了聲：「父親。」
申顯望威嚴的目光掃過二人，點點頭：「不凡，你們下來了？練得怎麼樣了？」
申不凡還沒開口，茵兒搶著回答說：「公子的功夫深不可測，練得很好。」
申顯望嗤了一聲：「你小丫頭懂什麼叫深不可測？武狀元大會上不丟我申家的臉就謝天謝地了。」
申不凡暗呼倒霉，看來自己平時在父親的眼中是嚴重的不學無術。
茵兒辯駁道：「老爺，我親眼看到公子一掌擊碎了一塊石頭。」
申顯望哈哈大笑：「擊碎一塊石頭，一塊木頭差不多吧？丫頭，你要是和他串通好了來哄騙老爺我，等會回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正在這個時候，城中有一隊人馬朝城門口這邊走過來。那隊人個個是白衣縞素，披麻戴孝，隊伍前列的一個婦人哭得呼天搶地，情形十分淒慘。六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抬著一口薄棺，跟著婦人後面。看架勢，應該是一個送葬的隊伍。
申顯望皺一皺眉頭，上前問那個婦人：「這棺中是你什麼人？你們要往何處去？」
那個婦人哭得抽抽噎噎，沒有回答申顯望的問話，顯然是傷心過度。
隊伍中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來說：「棺中的死者是她的丈夫，染病不幸早亡。可憐，他們夫婦連子嗣都沒有一個，孤零零留下她一個婦道人家。我們幾個鄰里看她可憐，就七拼八湊，替她為丈夫買了口薄棺，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申顯望哼了一聲：「她丈夫是得什麼病死的？」
「麻風病。」
一聽到「麻風病」三個字，盤查的士兵都嚇得臉上變了色，不由自主都往後退了退，好像生怕瘟疫傳染上身。
申顯望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對不住，我們職責在身，你們出城，就不得不接受檢查。弟兄們，仔細搜身，嚴防他們夾帶不明的物事出城。」
幾個士兵硬著頭皮，把送葬的隊伍的眾人仔仔細細，查了個遍。
申顯望見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擺一擺手，命令士兵們挪開城門前的鹿砦，放送葬隊伍通行。
望著遠去的送葬的隊伍，申顯望若有所思，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突然，他衝著送葬隊伍喊了一聲：「且慢！」
聽到他的喊聲，士兵們叫停了送葬隊伍，把那夥人團團圍住。
管事的賠著笑臉問：「軍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申顯望手一指那口薄棺材：「把棺材放下來，我要打開看看！」
管事的大驚失色：「這怎麼行？棺材已經用鐵釘釘好，再重新打開，會耽誤死者黃泉路上的行程，請軍爺行行好，給個方便！」
他使一個眼色，旁邊有人立刻掏出些銀子，悄悄塞到申顯望的兜裡。
申顯望手一揮：「職責所在，休怪我不通情理。」塞進去的銀子撒了一地。
那個哭哭啼啼的婦人聽了這話，哭聲更加震天地響：「夫君啊，我怎麼這麼命苦？想早一點讓你入土為安都做不到？驚擾了死者，是要損陰德的呀！」
申不凡把這些都看在眼裡，心裡覺得父親的舉動有些過分。
申顯望不為所動，哼了一聲：「損陰德就損陰德！把棺材給我放下來。」
那幾個漢子無可奈何，把抬著的棺材放在地上。早就有士兵找來鐵錘、鐵釬，如今為頭的下了死命令，就是冒著感染麻風病的危險，也不得不遵令行事。
送葬的隊伍人人面如死灰，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士兵把棺材板上的鐵釘一根根撬出來。頭目陰沉的目光朝眾士兵掃視一圈，指著前列的兩個人：「你們兩個，把棺材揭開！」
那兩個士兵不敢違抗命令，只得慢騰騰把棺材蓋慢慢往上揭。其餘的士兵唯恐避之不及，都悄悄把腳步往遠離棺材的方向挪，眾人的目光一齊望向棺材裡面。
棺材蓋一點點被掀開，突然，從棺材中躥出一個人！那個人臉上戴著一副青銅面具，只露出一對眼珠，顯得十分詭異。
揭棺材蓋的兩個人嚇得魂飛魄散，一下癱軟。旁邊有人喊：「炸屍了！」
躥出來的那個人趁人群愣神的時候，飛快出手，兩腳將癱在面前的士兵踢開。幾個起落，朝城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