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8章 雨後彩虹 文 / 九月歡顏
「運來之所以當初會在跨市交易中大敗,是沈瀚濤夥同龍氏兄弟、創天集團做假單證,人為做多市場。」朱志白說,「由於這是在國外進行的交易,所以增加了取證難度,好在已經基本完成這項工作。」
「沈瀚濤是主謀?」孟謹行問。
「劉飛揚父子。」朱志白道,「據創天財務總監柏樂交代,多年前他們在不列顛也多次運用過相同手法,吃掉了兩家國內公司和一家在當地註冊的華人投資公司。」
朱志白停下來看著孟謹行,孟謹行一下明白了,「這家華人投資公司是孟雲飛的公司?」
朱志白點頭。
孟謹行閉了閉眼,歎道:「從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劉飛揚一直把雅沁當一顆棋子在發揮最大作用。」
「他的確是一隻老狐狸!」朱志白道。
「木遠生呢?」孟謹行突然問,「聽我父親說,木遠生在接受調查的時候,一口咬定是我向他借的錢,並且運來不但沒有遵照約定抵押現貨,還把貨給賣了?」
朱志白有點尷尬地捏了一下鼻子,「李婉的死查清了!」
孟謹行一怔,疑惑地看著朱志白。
「我們對德川的調查開始後,木遠生的秘書承受不住心理壓力,主動投案自首,把木遠生授意他買兇殺妻的事都交代了。」
孟謹行倒吸一口涼氣。
「說起來,事情和你還有點關係。」朱志白加了一句,「李婉自從知道木遠生在外另有女人後,一直隱忍在心想保全婚姻,木遠生卻提出離婚,但表示李婉只要能接受可以由他安排她去港島生活,他與她在米國另行登記。」
「他這是什麼意思?」孟謹行不解地問。
「意思就是讓她把國內的妻子名分讓出來。」朱志白苦笑道,「但他沒想到,李婉不但沒有答應,還突然開始和你走得很近,又多次為你的事熱情奔走,據說……」
「什麼?」
「據說你有一次登門拜訪後,還帶走了李婉。」
「李婉那天只是出來送我,後來也並沒有跟我走啊!」孟謹行替李婉難過,「所以他要除掉李婉?」
「知不知道他想娶誰?」朱志白突然問。
「我怎麼知道!」孟謹行憤憤道。
「朱意!」
「誰?」
「朱意。他暗中追她很久了,朱意有次開玩笑說除非他離婚,否則不會和他在一起。他原本是想享齊人之福,沒想到李婉不肯成全,你的出現就給了他一個除掉李婉的借口!」
「簡直是禽獸!」孟謹行低聲罵著,「你確定是朱意?」
「千真萬確!朱意承認她跟木遠生之間的事,但表示沒想到木遠生是認真的。」
細密的汗珠從孟謹行蒼白的臉上滲出來,他的手捂在胃部,佝著身子連連作嘔。
朱志白立刻收住嘴,沉默十來秒後說:「說這麼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接下來的日子,親朋好友不時來醫院看孟謹行,但朱意來探望時,他始終閉著眼睡覺。
朱誠、余敏等人帶來不少既可靠又直接的消息,不像萬逸夫、陳前進等人顧及身份,對杜方華等人的案子往往不肯道盡,點到而止。
劉飛揚父子外逃,雖然使創天與許多官員的關鍵交易不能大白天下,但柏樂所掌握的材料已足以使杜方華下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了。
「杜方華眼看大勢已去,急怒攻心中風了,他們家人以為他能因此獲得保外就醫,誰知道搶救後成了面癱,手腳行動都沒問題,還是躲不過牢獄之災。」朱誠在一次來看他時這樣說。
孟謹行淡淡地說,「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
十天後,孟謹行出院時,精神狀態各方面都已經恢復得不錯,鄔曉波帶著鄔瑤菡和孟家人一起來接他出院,鄔瑤菡一見他就眼淚撲簌簌下來了。
眾人好一陣勸,她才止住了哭,搶了孟謹行手裡的包,非要她來提著,到了孟家她又幫著忙這忙那,彷彿一下子長大了許多,眾人理解她對鄔雅沁的感情,都暗暗為她心疼。
孟謹行更是如此,但當著家人和妻子的面,他不敢過多地表露。
晚上,孟謹行借用父親的書房看書,雷雲謠進來低聲說:「我和鍾大姐一起去給雅沁上過墳,地址我寫在紙上,放你書桌抽屜裡了。」
孟謹行點了支煙,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雷雲謠沒有離開,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說:「知道麼?當你接到電話失了魂似的離開,我感覺自己從那一刻真的失去你了!」
孟謹行夾著煙的手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接了什麼電話,為什麼要滿臉是淚地離開,而接下來,鋪天蓋地的消息傳來,作為妻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雷雲謠的聲音哽咽了,「對,現在我們都知道,你只是陪鄔老去的,但你能說你不是為自己去的嗎?」
孟謹行低下頭,狠命地抽著煙。
雷雲謠輕輕拭去臉上的眼淚,幽幽地說:「以前,你捨不得讓我掉一滴眼淚,聽到我哭,你比誰都著急。可是現在……我曾經以為,你心裡裝的那個人是鍾大姐,直到你流著淚什麼都不想就出國,我才明白,你一直藏在心裡的那個人是她!」
孟謹行無言以對,他不能否認,那樣他更對不起鄔雅沁,但他同樣不能承認,陷雷雲謠於痛苦,儘管這種痛苦隨著鄔雅沁的死已經產生。
雷雲謠終於站了起來,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孟謹行想說「對不起」,但嗓子眼裡像被塞滿了東西,堵得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裂痕這個東西一旦生成,彌補是一件長久的事,甚至很可能永遠都不能彌補。
孟謹行心裡清楚,鄔雅沁的死,為他最終做了一個選擇,而這個選擇,其實對雷雲謠是不公平的。
這天晚上,他睡在書房,沒有進房間。
第二天早上洗漱吃早飯時,沒見雷雲謠,華蘊儀讓他去叫,結果門開處,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雷雲謠早已離開,床上放著一封信。
「謹行,我回申城了,調動的事就此作罷。另,我會準備好離婚協議書寄給你。雲謠即日。」
華蘊儀站在兒子身後,讀出這兩行字後,大驚失色,「怎麼突然要離婚?」
孟謹行一聲不響地回到餐廳,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著。
華蘊儀看兒子這個樣子,一肚子的問題都只能嚥下去,一個轉身回自己的房間,跟孟清平商量對策去了,等他們夫妻倆商量完出來,哪兒還見孟謹行的人影?
孟清平沒有妻子的耐心,立刻打兒子的手機,沒響兩下,孟謹行就接了,「爸,我回廣雲了。」
「你以為一聲不響走了就萬事大吉?」孟清平沒好氣道,「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婚,誰提出來的?」
「……」孟謹行沉默好一陣,才低聲道,「我們沒有具體談過,可能雲謠覺得這樣更好一些。」
「謹行啊,雲謠的母親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好,可雲謠對你可是分毫不差,這樣的妻子你要是放棄了,絕難找到第二個!」
「我知道。」
「知道你不去申城找她?」
「爸,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麼?」孟清平怒火竄起,「不就是你心裡想著鄔雅沁麼?你別忘了,她已經死啦!」
孟清平越說越怒,全然不在意電話那頭的孟謹行一直沉默不語,「是,雲謠不能生了。但這個問題,你沒介意,我和你媽也不介意,相比一個孫子,我們更在意她對你的付出!小行,不要忘記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做人要守根本……」
坐在長途班車上的孟謹行看著窗外,耳中聽著父親一遍遍的嘮叨,他知道在這種事情上,他是不可能與傳統的父親達成一致觀點的,父親永遠也不會明白,時至今天,雷雲謠最在意的東西,他恰恰分不出來了!
也許,若干年後,他的傷結痂了,會重新愛了……
雷雲謠受傷的心,在若干年後也許也慢慢痊癒了……
但是,眼下的坎,他倆都邁不過去。
這些,父親是不會明白的,在老輩人的眼裡,愛情是最虛幻的東西,根本不值得與現實抗衡。
「叮……」
手機上跳出一條短信,雷雲謠發來的,「別去跟爸媽辯解,就說是我要求離婚的。」
孟謹行的鼻子一陣發酸。
他彷彿看到許久以前,那個有點小促狹的女孩,與他一起坐著班車從觀山到長豐,瞇著笑眼說他「壞」。
他拿起手機,回她的短信:一切都聽你的!
司機突然打開了車載音響,孟謹行頭ding的喇叭裡傾洩出熟悉的音樂,竟然是他與鄔雅沁最喜歡的那首flytothemoon,淚水瞬間模糊了他的眼睛。
窗外響起一陣驚雷,閃電劃破天空,雲層烏沉沉地壓下來,大地瞬間變得一片漆黑,車廂裡充斥著對鬼天氣的咒罵,豆大的雨點很快砸在車窗上,劈劈啪啪間,雲層一點點退開去,天色又亮了起來,雨卻越來越密集。
到廣雲下車時,雨止了,天邊難得地掛起一條彩虹,斑斕奪目。
孟謹行站在馬路牙子上點起一根煙,慢慢地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