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7章 三能 文 / 九月歡顏
孟謹行腦中此刻卻極為清醒,喝住江南,同時舉杯對江一聞道:「來,走一個,祝賀你走馬上任!」
江一聞看著他道:「我跟唐書記說過,請他安排其他人,我不認為自己能勝任接待工作。」
孟謹行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放下來將酒杯放回桌上,拍拍江一聞的肩膀道:「你想多了!你能去委辦,我真心替你高興。」
江一聞與江南對視一眼,江南借口去給他們添幾個下酒菜,掩門走了出去。
江一聞不太放心地走到門口,又拉開門看了看,才關緊門回來挨孟謹行坐下,從自己的包內拿出一張數碼相機的存儲卡,很鄭重地推到孟謹行面前。
孟謹行拿起存儲卡夾在兩個手指間前後翻看,又若有所思地放回江一聞面前,舉杯兀自咪了一口酒。
「老闆,我知道這麼做是不夠光明。但是,無數事實證明,你是不是光明也不能由自己做主……」
孟謹行抬手一揮,皺眉道:「你這些話,我就當沒聽到過!別人怎麼樣,我管不了,你以後的發展也可能我作不了主,但好歹你在我身邊呆過一段日子,這段日子裡你的任何舉動都不能越過我的原則。」
江一聞還想勸,孟謹行搖頭道:「一聞,走上這個位置,你的事業才算是真正開始了。我贈你六個字……能幹、能處、能忍。你能說說這六個字各說明什麼嗎?」
孟謹行到了這境地還不願意動手段鉗制慕嘯天,讓江一聞心中微生失望,但也不便多說什麼,現在又聽他動問,便放下心頭想法,仔細回味這六個字包含的意思。
這一想,他不禁有些汗顏。
「能幹應該說的是要會幹事巧幹事;能處則是表示要學會和人相處;能忍就更直白了,您是希望我能忍一時之氣,不爭一時意氣。」江一聞道,「我理解得不太透徹,請您指正。」
孟謹行道:「我不瞞你,這次的兩件事,的確讓我有些不快,但也僅僅是不快。這六個字,是有一次與羅書記下棋,他贈給我的。起初,我和你一樣,理解流於表面化,久而久之經歷的事情多了,慢慢就琢磨出味道來。」
江一聞替孟謹行倒滿酒道:「那您給我仔細講講吧!」
孟謹行笑道:「要想聽我的感悟,你得有所表示啊!」
「我先乾為敬!」江一聞舉杯滿飲。
孟謹行輕拍手掌叫好,接著道:「好,咱倆就探討一下吧。我的理解是,能幹是一個人所具備的素質,能處則是一種為人境界,能忍更是一種心靈修煉,這三個詞是一種遞進關係,它們就如同三道大檻,你邁過去了,才能順利地一路向前。」
江一聞豁然開朗,立刻說:「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能幹與否很大程度還是取決於我們不斷學習、實踐的態度,只要不斷學習與實踐,逐漸地就會能幹起來。這就是您所說的素質。」
孟謹行笑著點點江一聞,「聰明人一點就透。好,我喝一杯!」
江一聞也陪著喝了一杯,倆人放下杯子吃了點菜,江一聞又道:「能處如果上升到境界,就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學會相處,而是要訓練自己擁有一顆包容的心!」
「說得好!」孟謹行擊掌又飲一杯,「有容乃大,海納百川,切記啊!」
江一聞看他一眼,沒有接話,關於這一點,他自認確實沒有孟謹行的度量,做到這一步太難,他甚至覺得比第三個能忍都難。
孟謹行瞧他那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沒完全認同,笑了笑道:「看來,理解是一會事,認同又是一回事。說說第三個。」
「我覺得,一個人如果達到『能處』的境界,能忍就基本不是問題。既然您把這一條放在最後一道檻,就說明做到這點並不是事事皆忍,而是要以站得高,看得遠的眼光來看待每件事。」
孟謹行哈哈笑道:「一聞啊一聞,你心裡其實清如明鏡,關鍵還是你沒跨過第二道檻!等哪天你越過這道檻,你今天的不認同感就會煙消雲散了。風物長宜放眼量啊!」
江一聞突然意識到,孟謹行今天之所以會坐在這裡喝酒,並不是他先前所理解的借酒澆愁,而是另有原因,至於到底是什麼,他一時間有些猜不透。
江南再次進來時,身後竟然跟著鄔曉波,讓孟謹行和江一聞都大為意外。
「鄔老,什麼時候到蘭芝的,怎麼也不告訴我?」孟謹行起身緊緊握住鄔曉波的手,不停晃動著。
自從無極草堂被創天兼併,鄔曉波乾脆就當起了甩手掌櫃,除了拿紅利,他根本不顧問任何業務,倒是世界各地跑了不少地方,日子過得極是逍遙。
鄔曉波拉他一起就座,道:「瑤瑤要高考啦,我回來替她把控一下飲食起居,做做後勤保障。至於來蘭芝,是因為雅沁病了,我來看看。」
他最後一句話讓孟謹行很吃驚,「雅沁在蘭芝病了?」
鄔曉波點點頭。
孟謹行望向江南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江南為難地抓抓頭皮,「雅沁姐不讓說。」
「誰在照顧她?」孟謹行不安地追問。
「她的秘書和馬民。」江南回道。
「這不胡鬧嘛!」孟謹行一下站了起來,「兩個大男人怎麼照顧?」
鄔曉波微笑著拉他重新坐下,「沒事!我已經看過了,其實就是心思太重,累著了,休息幾天,幾帖藥下去就好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鄔曉波他們現在說什麼,聽在孟謹行耳朵裡都是避重就輕,只有親眼去看了,他才能踏實。
也沒容鄔曉波說完,他就衝到了門外,想想又回頭問江南:「她住哪兒?」
江南道:「就你那樓對面,同一層同一號。」
孟謹行顧不得多想,轉身就走,江一聞跟出來問要不要送他,他頭也不回直擺手。
敲開鄔雅沁的門,孟謹行立刻猶如石化。
一身居家裝的劉愛嬌,手上抱著個大胖小子,愣怔地瞅著他。
「愛嬌,誰啊?」
鄔雅沁的聲音從房間裡軟綿綿地飄出來,孟謹行硬著頭皮朝劉愛嬌尷尬地笑笑,從她身邊走進門,眼角餘光掃到那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孩子,心底不由自主湧起柔柔的感覺。
鄔雅沁看到門口走進來的孟謹行,立刻從床上坐起。
孟謹行趕緊上前,替她將枕頭墊在背後,仔細端詳一臉病容的她,低聲道:「更瘦了!」
鄔雅沁淺笑著輕拍床沿,「坐。一定是我爸告訴你的。」
「你還好意思說!」孟謹行不滿地白她一眼,在她身邊坐下,抬手替她理了理頭髮,「人在蘭芝不告訴我就算了,生病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這是準備跟我劃清界限麼?」
鄔雅沁笑而不答,倆人都沉默了。
「哇……」
孩子的哭聲突然打破沉悶,孟謹行的面頰抽了下,鄔雅沁心中悠悠歎氣,啟唇道:「不去看看嗎?雲謠說很像你小時候。」
孟謹行猛然一震,瞪眼望向她,失聲問:「你也知道?」
鄔雅沁垂下頭閉上眼道:「我知道的只怕比你自己都多。」
孟謹行頓生無地之容之感。
甚至,他感覺比從雷雲謠嘴裡知道這一切都令人難堪!
如果說,這個世上,有什麼人是他永遠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和其他女人之間的事的,那個人不會是別人,就是鄔雅沁。
「我讓你很失望吧?」他覺得嗓子有些冒煙的感覺。
鄔雅沁緩緩抬頭睜眼看他,眼中的幽怨不加掩飾,「不是失望,是很失望!」
孟謹行聞言心痛,低頭想抽煙,忽又想起很久之前,與翁燦輝在西餐廳那段關於抽煙的對話,便放棄了這想法。
孩子的哭聲一陣緊過一陣,使他更加心煩意亂,騰一下站起來衝出鄔雅沁的房間,對著在客廳抱著孩子哄個不停的劉愛嬌吼道:「雅沁需要休息,你就不能讓他安靜點麼?」
劉愛嬌訝異地看著他,雙眸中晶瑩閃動,孟謹行突然就想抽自己一巴掌,看著劉愛嬌銀牙咬唇,強忍著委屈抱著孩子閃進房間,他懊惱地一拳砸在門框上。
「回去吧,不想讓你來就是怕見你這樣!」鄔雅沁在床上輕聲道。
他皺眉回頭看著她,「來前在聽風居贈了一聞六個字,我覺得自己不但理解得透徹,也越來越能身體力行踐行這六個字。現在看來,我的火候還遠遠不夠!」
孟謹行重新走進鄔雅沁房間,低頭望著她道:「我想,我當初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鄔雅沁雙眸瞬間蘊淚,「你真這麼想?」
孟謹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不起,雅沁!」
鄔雅沁傷心地閉上眼,「你的選擇影響了很多人!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別讓幾個人都揪著心活,至少得有一個該得到幸福。」
孟謹行轉過頭,忍住幾欲奪眶的眼淚,哽咽道:「我知道。」
他舉步有些艱難地離開鄔雅沁的房間,路過劉愛嬌的房間,抬手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答,他對著門道:「愛嬌,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