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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1章 權力與資本 文 / 九月歡顏

    孟謹行這邊在唐浩明的辦公室寫情況說明,顧建坤那頭已經安排了人接觸兩個舉報人。

    誰也沒想到,顧建坤雖然是唐浩明的親信,縣紀委也並非沒有儲豐的人,他這裡向唐浩明匯報,在唐浩明的安排下與孟謹行談話,並開始調查舉報信的來歷,儲豐也早暗中安排了縣紀委副書記藍向東去都江約談雷雲謠。

    孟謹行直到從唐浩明辦公室出來,打開手機,孟謹言的電話就一下冒響了,他根本還沒開口,孟謹言就焦急地問他:「小行,出什麼事了,紀委的人怎麼把雲謠給帶走了?」

    「你說什麼,姐?」孟謹行吃驚地回頭看了眼唐浩明的辦公室門。

    「雲謠被紀委的人帶走了!」孟謹言大聲道。

    「省紀委還是申城紀委?」

    「市紀委和蘭芝紀委的人!」

    孟謹行聞言一把合上手機,轉身欲敲唐浩明辦公室的門,手舉到半空又停住了。

    他最近每次回家,父親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官場上沒有朋友,只有戰友與盟友。

    戰友與盟友,一字之差,關係親疏立見,很多情況下,二者身份轉換瞬息更迭,同為試圖在仕途有所發展的大小幹部的政治基礎,其數量的多寡和牢固程度,卻可以決定幹部們的政治前途。

    在剛剛的談話過程中,孟謹行一直認為唐浩明、顧建坤與自己是一種相對牢固的盟友關係,裘浩則毋庸置疑的是敵非友。

    基於這樣的認識,他覺得唐浩明讓顧建坤去調查,查的肯定是兩名舉報人,而不是他的妻子雷雲謠。

    更為關鍵的是,他與唐浩明已經逐步建立了一種較為親近的關係,彼此間的結盟已經形成一種相對的穩定結構,唐浩明不但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落井下石,而且會作為他堅定的支持者想盡辦法進行維護。

    因而,孟謹行敢肯定,唐浩明和顧建坤定然不知道蘭芝紀委有人去了都江。

    他如果這樣重新進門找唐浩明,不但顯得自己過於焦躁沉不住氣,也等於無形中打了顧建坤的臉,顯示顧建坤在紀委內部的掌控力有問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擔憂,使盡渾身的定力,若無其事地去了儲豐的辦公室,將他與孫凌凱草議的、有關省二礦參與投資老熊嶺金脈探採一事,向儲豐作了詳細匯報。

    儲豐一直心不在焉地聽說孟謹行的匯報,眼睛不時地打量著孟謹行,心裡對孟謹行的鎮定自若感到驚訝不已。

    走出儲豐辦公室的一瞬間,孟謹行有一種近乎虛脫的感覺,他將背重重地靠在牆上,摸出一支煙點著,雙頰緊收,深深地吸了一口,將帶著淡淡焦油味的煙全數吞進肺裡。

    半支煙燃去後,他才站直身體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

    鄔雅沁坐在孟謹行的辦公室,不時地抬手看一眼坤表上的時間,陪著說話的江一聞則時不時起來幫她續杯中的茶水。

    馬民一身黑西服站在門口,宛如港片中的保鏢,忠實地盡著自己的安保職責。

    孟謹行從樓梯間轉到走廊上,一眼就看見辦公室門口黑塔般的馬民,心頭湧起一絲驚喜,「馬民?」

    聽到叫聲,馬民立刻轉過頭來,「孟頭!」

    「你怎麼在這裡?幹嗎不進去?」孟謹行快步走到馬民跟前,雙手拍著對方的肩膀,連聲詢問。

    「我現在給鄔總當保安,專門負責她的安全!」馬民笑著說。

    「雅沁在裡面?」孟謹行欣喜地拉著馬民就要進辦公室。

    馬民像個樁子似的定在那裡,「嘿嘿,我還是站這兒,現在算是上班時間。」

    孟謹行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呵,好吧,隨你。不過,我們可說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你可不能再這樣杵在那裡!」

    馬民點了點頭。

    孟謹行推門而入,一眼看到鄔雅沁手捧茶杯,淺笑著與江一聞說著話。

    「雅沁!」

    「回來了?」鄔雅沁放下手裡的杯子站起來,迎著孟謹行的目光燦然一笑。

    江一聞很識趣地告退,辦公室中只留下了孟謹行和鄔雅沁。

    隔著半米的距離,二人站在屋子的中央,都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又覺得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良久,二人同時揚起嘴角,彎出一道淡而遠的笑意。

    孟謹行走上前,迎著她韻味深長的目光,輕聲道:「直接趕到蘭芝,是有事吧?」

    鄔雅沁抿嘴點頭,「我剛下飛機就接到愛嬌的電話,說雲謠被紀委帶走了,所以就直接趕了過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孟謹行卻是心頭一緊,低聲說:「謝謝!」

    鄔雅沁的笑意漸漸隱沒,眼神中充滿擔憂地問他:「知道原因嗎?」

    孟謹行搖頭點煙,一邊吸一邊說:「事情應該是衝我來的。」

    「為什麼這麼說?」鄔雅沁蛾眉輕籠,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煙扔進煙缸。

    孟謹行舔了下嘴唇,吐出沾在唇上的煙絲,「我剛剛被叫去談話,看到了舉報信。信上雖然說雲謠收錢,但卻認定是我主使,我估計是有人故意拿雲謠做文章。」

    鄔雅沁猶豫一下問:「雲謠真收錢了?」

    孟謹行吞吞喉結,捏著眉心道:「我和她聚少離多,根本不知道有沒有這事。」

    「如果這樣倒是有些麻煩。」鄔雅沁想了想說,「你有什麼打算?」

    孟謹行走到辦公桌邊,靠著桌子歎道:「現在,我什麼也不能做。」

    鄔雅沁跟了過去,伸出手去握住孟謹行的手,輕聲說:「我能為你做什麼?」

    孟謹行回握一下她的手,輕輕放開後道:「你不要摻和進來,在雲謠回來前,做什麼都不妥。」

    話雖這麼說,他自己心頭卻沉重得像壓了巨石一般,雷雲謠一貫任性,遇到這樣的情況,她能應付嗎?還有她七個多月的身孕!

    想到她正懷著孕,他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轉身一拳砸在桌上。

    鄔雅沁心頭一震,臉微微有些泛白,思慮半天後說:「農機廠的投資合同已經簽好,我們的資金也已到位,再有三天,中心公園的主題景觀就能完工,可以趕在春節開放。我打算把省市報刊、電視的記者都請過來,隆重地搞個開放典禮,把你推出去亮亮相!」

    孟謹行聞言重新回身看著她,「這個跟紀律檢查兩回事,太虛了,沒必要。」

    鄔雅沁閃了閃睫毛,歎息道:「謹行,雖然兩件事風馬牛不及。但你想想,現在的幹部升降起主要作用的是誰?你還真以為是老百姓,是你拚死拚活替地方建設做的貢獻?」她邊說邊搖頭,「是領導!只要領導覺得你行,就算你是一攤泥,你也是一攤閃閃發光的金泥。」

    孟謹行不說話,他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但他不想認同的這樣的事實,此刻也沒有心情就這個問題與她展開討論。

    「你現在的情況是,省委領導覺得你是苗子,縣裡班子的一些成員想要借助你的能力打翻身仗,你缺的是中間那一層……市領導的支持,我沒說錯吧?」

    孟謹行看她一眼道:「我現在不是要陞遷,而是有可能面臨調查。」

    「關心則亂!因為雲謠,你完全不在思考的狀態。」鄔雅沁嗔怪地瞪他。

    孟謹行雙手搓著臉道:「可能吧,她懷著孕呢!這幫孫子!」

    「我這就回都江,聯繫好記者後一起過來,你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配合採訪。只要你走進鄧琨的視線,其他一切都好說,我相信創天對他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孟謹行抬起臉來看著她,心裡充滿矛盾。

    雷雲謠雖然聰明任性,但本質單純。

    鄔雅沁不同,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將資本與權力結合,使之產生帶有濃重資本意圖的金融政治,使之為自己手中的資本服務。這是一種典型的西方政治思維。

    自他們二人認識以來,今天算得上是鄔雅沁說話最多的一次。

    更多的時候,她都是一個行動派,讓結果告訴他,她是怎麼想的。

    無疑,今天她更是用語言證實了他一直以來對她的猜測,她並不是對誰都用乾淨的方式在進行交往。

    他在心底苦笑,他是何其有幸,得她如此高看?

    鄔雅沁看不到他此時內心的想法,闡明她這樣安排的原因後,她便匆匆離開返回都江,孟謹行也沒能與馬民對飲聊聊別來近況。

    儘管孟謹行深知此時宜動不如宜靜的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妻子懷著身孕接受調查,他便有一種百爪撓心之感,恨不得立刻去把她帶回來,他沒辦法讓自己理智地坐等妻子回家!

    坐立不安地在辦公室待到天色大黑,他終於打電話給曹萍,問她人在哪兒,能不能接他去趟都江?

    曹萍恰與朱意一起請唐浩明、聞輝吃飯,接到電話撒了個謊,立刻趕到縣政府,接上孟謹行直奔都江。

    路上聽明孟謹行前往都江的用意,曹萍驚訝不已,「誰幹的?」

    「不想猜,我只想先確保雲謠和肚子裡的孩子安然無事!」孟謹行咬著牙恨恨地說完,在車窗上又重重地砸了一拳,本田的車窗玻璃立刻一點點裂成蛛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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