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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7章 夏氏夢碎 文 / 九月歡顏

    徐暘離開後,再沒有人走進孟謹行的辦公室。

    早在葛雲狀向他透露羅民會對他另有安排時,他就有了離開示範區的心理準備,暗中開始籌劃著對徐暘等人作出安排。

    但他始終沒有想到羅民是要把他調離申城,這一出乎意料的決定,讓他一下變得很茫然。

    儘管他嘴上鼓勵著徐暘,但他自己心裡的難受卻沒法表達出來。

    在長豐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用雷雲謠的話來說,他對工作的熱愛遠超過對她的愛。

    尤其,他內心一直認為會長期待在長豐工作,起碼十年內不會走出申城,他可以從容地實施一體兩翼戰略,看著這個由他親手設計的構想,一步步成長,促進示範區和長豐經濟的繁榮。

    然而,一切才剛剛起步,他卻面臨調職,這就像一個父親面對剛蹣跚學步的孩子,要他選擇遠行一般難以割捨。

    正在他舉棋不定,對是否需要為留在長豐、留在示範區作些努力時,夏明翰來了電話,一開口就說:「你跟我有個五年之約,沒忘吧?」

    孟謹行四肢百骸因為這句話而生起暖意,有些激動地回道:「記得,我當然記得對夏叔說過的話!」

    「那你還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幹下去?」

    「當然願意!我是多麼希望一體兩翼在我們手裡得到實現。」

    「有這句話就夠了!」夏明翰道,「我現在就去市裡找葛書記,無論如何,我都不同意把你調走!」

    夏明翰說完就掛了電話。

    ……

    葛雲狀面對情緒激動的夏明翰暗暗歎氣,這位老弟在政界摸爬這麼些年,時至今日依舊這麼看不透!

    「明翰啊,我們是黨的幹部,組織讓我們去哪兒,我們就得去哪兒!」葛雲狀不急不緩地說,「你是老組工出身,別的同志不理解,你難道也不理解?說句不好聽的,我是謹行的岳父,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呢?」

    張聞達向夏明翰吹風時,只是透露孟謹行要調離長豐,具體去哪兒並沒有提起,當然,張聞達也確實不知道省委組織部將如何安排孟謹行。

    因此,夏明翰現在一門心思想的,就是市委這是在為孟謹行當初力保他的行為懲罰孟謹行,「葛書記,eg事件我犯了重大的決策錯誤,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理決定,不要說現在給我的是『嚴重警告』,就是雙開,我也願意承受。但是,謹行是個有眼光,有幹勁,有潛力的年輕幹部,他如果離開長豐,那將是長豐的巨大損失!尤其現在,長豐和示範區的招商工作剛剛顯現出一點成效,正需要有長遠眼光的幹部,全心投入把握發展方向,使開始步入大發展的示範區不至於脫軌。所以,我懇請市委能慎重考慮對他的調職決定。」

    葛雲狀沉默了一會兒,站起來親自給夏明翰倒了一杯水,「明翰,作為謹行的長輩,聽到你對他這麼高的評價,我很欣慰!不過,我必須給你指出,大區合併確實是因eg事件而起,但我們也應該清醒認識到,省上領導的指示是正確的,我們對開發區的規劃的確存在著重複建設的問題。尤其今年從中央到地方都要逐步推進實施機構改革,大區合併是必然趨勢,我們誰也不可能逆勢而為。正因為此,大區合併不是針對某個個人而採取的措施,你不能有這方面的誤解,更要給下面的同志上好課,不要讓大家產生這方面的誤會!」

    「至於說到謹行調職的問題,與你在eg項目上所犯的決策錯誤有關,那純屬你個人的臆想,是無稽之談!你是縣委書記,是老組工幹部,看問題應該比一般同志都全面,不能憑個人揣測來判斷組織上對幹部的任命。」

    葛雲狀說得有點激動,他為夏明翰對孟謹行的賞識而高興,同時也為夏明翰在這件事上的認識局限而失望。

    「我不妨給你透個底,謹行的調職,並不是市委作的決定。別說把他留在長豐,就是我想把他留在申城都不可能!」

    夏明翰聞言吃驚地追問:「這是省委的決定?」

    葛雲狀微微點頭,「明翰吶,謹行到長豐是你一手辦的,你應該最清楚,他是省管幹部,有關他的任命,每一步都要省委組織部點頭。以示範區今天的成績,他的調職怎麼可能由市委單方面決定他的去留?」

    夏明翰低頭語。

    如果孟謹行今天還是當日那個初出茅廬的學生,他的去留其實省委組織部不會重視到這種程度。

    但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尤其是孟謹行在長豐的突出表現,為長豐經濟帶來的巨大變化,使他快速地脫穎而出,走入省市領導的視線。

    可是,夏明翰身上還是有那種理想主義的癥結,即使他一再受到現實打擊後,把自己視作鴕鳥般埋進了沙子,他依然認為像孟謹行這樣的幹部,就應該讓其趁著年輕在基層發揮大作用,並且一以貫之地將其提出的戰略構想貫徹實施下去。

    「無論這個決定是誰下的,我始終認為,謹行放下剛剛啟動的一體兩翼戰略,調離示範區,絕對是長豐的一大損失。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讓他把這個構想完成,再來想是不是把他調離的問題?」夏明翰不甘心地說。

    葛雲狀的心情極為矛盾,但他不能把自己的這種矛盾表露出來,面對夏明翰的固執,他只能說:「個人服從組織,局部服從全局,這歷來是我們應該遵從的紀律。一體兩翼雖然是謹行提出來的,但難道說,你們這麼多人的智慧和力量集結起來,還不能超越他個人?明翰,我理解你對謹行的個人感情,但我們的工作不容許我們感情用事吶……」

    夏明翰從市委無功而返,回到縣裡就遇到鄺陽,同樣聽聞風聲的鄺陽,直接跟到了夏明翰辦公室。

    一關上門,鄺陽就問:「書記,小孟要調離的消息真的確鑿?」

    夏明翰坐進吱嘎作響的辦公椅,疲憊地點了下頭。

    鄺陽由於自身的認識局限,對孟謹行主張的一些經濟工作意見有著不同的看法,加上他更多的是從政績的角度、從政治的角度考慮問題,一直以來他對孟謹行或親或疏都是根據當時當地的實際需要而定。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內心深處對孟謹行個人的欣賞。

    因而,聽說孟謹行要調離長豐,他就覺得這個決定是不是開國際玩笑?

    即便要搞大區合併,即便孟謹行的級別會成為安排他職務的一大障礙,但以調離來解決問題似乎也太草率了一些。

    他第一時間就認為,會不會是孟謹行太過張揚,讓上面領導看不過眼,想要挫挫他的銳氣?

    知道夏明翰去市委後,他一直都在留意夏明翰回來的動靜,這一問後,夏明翰那種極度無力的表情,使他一下明白,夏明翰白跑了一趟,這件事已經是回天無力了。

    鄺陽的心裡忽然湧起不小的失落。

    他當了那麼多年的副縣長,對長豐近十年的經濟狀況瞭然於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孟謹行這一年多給長豐帶來的是什麼變化。

    這種變化,根本不是一紙數據能充分體現,那是需要身臨其境感受過長豐一直以來的侷促,再來感受長豐現如今的蓬勃之氣,才能真正體會到,一個沉睡的縣城從內裡迸發的力量,正一點點地被誘導出來,這是一種源源不斷的潛力受到激發的結果。

    鄺陽回到辦公室,給韋霞打了電話,「……這個消息基本不會假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韋霞低聲疾呼,「就算是不好安排,安個有實權的副職,一步步來也比調走好啊!夏書記真的沒辦法?」

    「看他那情形,這事兒多半是定了,就是不知道會去哪兒!」

    「他這一走,有些人怕是半夜都要笑醒了!」韋霞咕噥了一聲。

    鄺陽冷哼一聲道:「你見過烏鴉變鳳凰嗎?孟謹行這個人,你看吧,他就是要走,也會把手下那些人安排好了再走。」

    「這倒是。我聽曹萍說,孟謹行對楚遠下了狠手,要把他踢出示範區,現在看來,孟謹行是早有準備了。」

    「不好說,不好說啊!」

    ……

    孟謹行第二次接到夏明翰的電話已經是下午臨近下班,夏明翰極為無奈的聲音傳過來,他便意識到夏明翰沒能達成目的。

    「夏叔,凡事不必太過強求,盡力便好。」孟謹行安慰夏明翰。

    「明翰,夏叔是不是有些自私啊?」夏明翰突然問。

    「夏私怎麼會這麼說?」

    「其實,我會來長豐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現在再經由eg一事,極可能要終老長豐了。」

    孟謹行心情忽而一沉,從夏明翰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蒼涼。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激情,我是極度希望你可以在長豐把我們這個一體兩翼戰略完全實施出來,也算圓自己年輕時的一番報國夢。只可惜現在……唉!」

    夏明翰的這聲長歎,就像一把錐子,深深地扎進孟謹行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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