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2章 翁婿分歧 文 / 九月歡顏
孟謹行的黨校同學全都被安排住進了下灣天馬酒店,示範區籌建辦於當晚十點還在二樓西餐廳辦了一個自助式的接風酒會,令旅途勞頓大半天的同學們個個都大呼考慮周到。
眼看示範區四套班子的成員全部到場慇勤作陪,對孟謹行頭兒長、頭兒短地叫著,一幫同學都暗暗佩服孟謹行馭下有術。
余敏站在孟謹行身邊笑道「看來你挺有威信啊!」
「還行吧。」孟謹行朝她眨眨眼,然後與走到自己面前的包天龍交談起來。
詹福生雖然一直周旋在客人身邊,眼睛卻沒有停止追尋孟謹行和包天龍的舉動,酒會結束的時候,他已經下了決心。
待賓客散盡,他去了孟謹行的房間,卻發現徐暘等人早已捷足先登,只好焦躁地在走廊裡來回走動,等待其他人一個個談完。
劉愛寶是除詹福生外,最後一個向孟謹行匯報工作的。
孟謹行與她聊完工作後,猶豫著說了雷雲謠想讓劉愛嬌去燕京的打算,「……我想不好怎麼跟愛嬌開口。畢竟她也正懷著身孕,讓她幫我去照看雲謠,有點說不過去……」
「頭兒,你別犯難。說起來,我覺得是你們在幫愛嬌!」劉愛寶道,「我們一家正愁呢,她這麼倔地非把孩子生下來,以後還怎麼嫁人?去了燕京和雲謠作伴,好歹沒人知道她是單親媽媽。要是能在那邊呆下去,也省得被人指指點點地活著了。」
「那這事兒就拜託你了!」孟謹行道,「讓你老媽兒放心,我們會請保姆負責她倆的起居,愛嬌過去純粹是跟雲謠作個伴,不用幹什麼活。」
劉愛寶嘿嘿笑起來,「頭兒,你這就不懂了!女人懷孕除了頭三個月最好靜養,四個月開始啊,倒是應該適當活動,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有利於足月生產。」
「真的?」孟謹行還真沒這個知識。
「當然啦。」劉愛寶道,「咱們鄉下女人生產前一刻在地裡幹活的都不在少數,遠不像城裡女人那般精貴,一懷上孩子就像女皇似地被全家老小供起來,說不得碰不得,難怪順產的少,剖腹產的多。」
孟謹行被她說得臉上燥燥的。
劉愛寶說完了,也意識到雷雲謠就是城裡人,孟謹行緊張的表現不就是她剛剛說的那回事嘛?她立即也有點不好意思,「頭兒,我不是說你,你別往心裡去啊!」
「我知道,我知道。」孟謹行的頭點得像搗蒜。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劉愛寶說著就拉門要走。
「等等。」孟謹行喊住她,「愛寶姐,如果老詹還在外面,你就跟他說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劉愛寶答應著出門,果真看到詹福生一下跑了過來,她順手就把門帶上了,沖詹福生說了孟謹行的指示,扔下一臉失望僵在那裡的詹福生快步走了。
詹福生蔫蔫地往外走,到了電梯口又折回來,他沒時間拖,還是守著孟謹行的房門比較靠譜。
房內的孟謹行在與岳父葛雲狀通電話,葛雲狀在電話裡很不客氣地批評他,「……與eg的談判既然發生那麼大的變化,你為什麼不及時向我匯報?」
孟謹行一頭霧水,「包括會議前一天,以及談判一結束我都打了您的電話,但連續兩天胡秘說您整天都有會,讓我晚點打給您。晚上打過去您卻關機了,家裡電話又一直占線,我便給您發了幾條短信,您還回了我『知道』倆字吶。」
「胡說!」葛雲狀極為生氣地說,「我什麼時候接到短信回你了?謹行啊,你考慮問題不周全能夠原諒,但胡編亂造就是品質問題了。」
孟謹行一口痰堵在胸口難受得可以,「爸,我的手機裡保存著您的回信。如果您不信,等我回申城,您自己檢查。」
葛雲狀立即沉默了,沉吟許久才不確定地問:「你真收到短信了?」
「這事兒造不了假,您其實不用查看我的手機,直接找移動公司也能調取記錄。」孟謹行鬱悶無比的同時,對此事生出不小的疑惑,「那天除了胡秘,您還把手機交給誰啦?」
「行啦,這事兒再說吧。」葛雲狀打住這個話題不願意再深入,「我聽說,是你反對創天跟eg的合作?」
「不是我反對。」孟謹行道,「會前,羅書記曾把我召去,希望我先見見創天的劉董,然後再確定在會上的發言方向……」
他詳細匯報了和羅民、劉飛揚見面的談話內容,「……所以,會上我給出了這樣的建議,並沒有把路給堵死,萬一eg方面對申城的招商政策感興趣,我們還是有機會與他們進一步接觸商談。」
「但eg方面現在提出的條件有些不好辦啊!」葛雲狀道。
孟謹行知道他指的是黃鶯要求的無償供地,便遲疑著斟酌自己是不是適合講出真實想法?
「你沒有想法?」葛雲狀果然追了一句。
孟謹行吞一下口水,問:「您是想聽我的私人意見,還是對外意見?」
「兩個都說說。」
孟謹行歎口氣,「我個人強烈反對這種供地方式!那是在犧牲地方和絕大多數老百姓的利益,換取我們頭頂烏紗的穩固和投資商的財富增值。如果要說對外意見,我選擇對此不作表態。」
「哦?」葛雲狀懷疑地問,「你也有不敢說不敢做的時候?」
「不是我不敢說不敢做。」孟謹行道,「而是我即使說了,也沒人會同意我的觀點。近十個億的項目,能帶動申城經濟快速增長,任誰也下不了決心將它拒之門外。」
「所以,你認為我也是這樣想?」葛雲狀問。
「我希望是我猜錯。」孟謹行道。
葛雲狀又沉默了一會兒,鎮定地說:「你沒有猜錯。」
孟謹行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葛雲狀未能免俗,他如果想要暗中阻止這件事的發展,阻力無疑又大了一分。
而且,他已經向葛雲狀亮明瞭自己的想法,葛雲狀如果真要竭力促成這樁投資,必然會對他有所防範。
他忽然有種悲哀的感覺。
身處同一個家庭,如果不能擁有相同的觀念,這無疑會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葛雲狀很快就接著說道:「你現在正處於暫時停職期間,示範區的任何決策也確實不需要聽取你的意見,你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
葛雲狀打完電話怒氣沖沖地走出書房上樓進了臥室,沖坐在梳妝台前,對鏡劈劈啪啪拍著臉的雷衛紅怒道:「是你截了謹行的短信吧?」
雷衛紅的手一直保持著優雅的拍打動作,對葛雲狀的怒氣視而不見,「很重要嗎?你創造這個機會把他從專案組撈出來,人家感激你嗎?他可是救過雅沁性命的,我們勸雅沁不會聽,他提出要求,雅沁好意思不同意?談不成發短信來幹嗎?看看翁燦輝為這個項目多賣力,就知道你這個女婿有多吃裡爬外了!」
葛雲狀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生雷衛紅的氣,而且覺得雷衛紅現在做事越來越過份,但她畢竟是與他同甘共苦,養育了一對子女的結髮妻子,他不能用對待女婿的那種態度來對她。
同時,他也氣孟謹行不識好歹。
為了讓孟謹行從專案組出來,他動用多少關係,費了多少腦筋,把eg從南方省拉來,製造出這麼一個讓孟謹行為eg和創天牽線的機會,不但能讓孟謹行從危機中脫身,還能為孟謹行製造新的政績。
即使談判失敗與羅民的支持不無關係,但eg既然有意來申城,孟謹行就該站在申城、站在長豐和示範區的角度考慮問題,不惜任何代價拿下這個項目,才對得起他對孟謹行的培養。
眼下,就是家裡這兩盞不省油的燈,給他製造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他想到昨天在電話中對汪秋實說的那句話,就很後悔與陸鐵成談話後,沒有第一時間修正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不由背後升起一種涼涼的感覺,一言不發重新去了書房,給夏明翰打電話。
……
夏明翰接到葛雲狀的電話,更加鞏固了「市委一把手高度重視eg項目」這樣的概念。
但是,當葛雲狀在電話中要求長豐縣委縣政府,在eg項目招商過程中,不僅要很好地領會市委的指示精神,更要不折不扣貫徹執行市政府的指示時,夏明翰有些迷糊了。
一邊要他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項目,一邊又讓他慎重對待無償供地,他覺得這個太難把握了,乾脆把問題挑明了問:「書記,eg方面現在就是咬死要我們無償供地,我們這個『不惜一切代價』是不是真要走到這一步?還是像翁市長指示的那樣,對此慎重處理?」
「明翰啊,市委和市政府在eg項目上的態度始終是高度統一的,你可千萬不要猶豫不定啊!」葛雲狀高深莫測地結束了這次短暫的電話交談。
夏明翰忽然發現自己站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懸崖上,進一步可能粉身碎骨,也可能邁上登高的通途。
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