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7章 唇槍舌戰 文 / 九月歡顏
這個常委會可以說是翁燦輝為孟謹行量身定做的批判會,即便林維章揣著明白裝糊塗,翁燦輝也不可能讓會議的調子變向。
換屆以後的申城常委格局雖然變化不大,但恰恰中間某些變化,符合翁燦輝的行事需要。
他利用原宣傳部長調任他市的機會,以同意張聞達出任組織部長為代價,換取副市長汪秋實同時擔任市委宣傳部長,從而掌控了申城的喉舌。
此外,由於林維章入常,他又搭了一個雲山區黨工委書記宋益康進來。
如此一來,十三名常委中,姜佑才、汪秋實、馮海洋、宋益康和翁燦輝組成的合力,正好與團結在葛雲狀身邊的董一鳴、張聞達、高長明、曹震海形成一種平衡的局面。
儘管另三位時常和稀泥的常委……政協主席周平、市委副書記楊大山、新入常的林維章,在不同程度上都有傾向於葛雲狀的一面,但翁燦輝對此卻並不太擔心。
他的篤定,主要在於葛雲狀身邊的人,並沒有像葛雲狀自己想的那樣團結。
就拿馮海洋來說,翁燦輝與馮海洋都很清楚,馮海洋真正是怎樣一個人,但葛雲狀似乎從來都沒懷疑過馮海洋在背後做了多少手腳。
因而從表面上來看,大多數的人一直都認為,常委的格局是有利於書記葛雲狀把控方向的。
當然,翁燦輝得意的,並不僅僅就一個馮海洋在葛雲狀身邊充當著類似臥底一般的角色,他還有更得力的盟友,隨時可以給葛雲狀捅上要命的一刀。
翁燦輝想到此,臉上陰沉之色銳減,甚至嘴角流露出一絲得色,葛雲狀無疑是可悲的。
他把目光移到了宋益康身上,這位由他一手提拔,在雲山區飛黃騰達的心腹。
宋益康對翁燦輝的目光心領神會,拉了拉跟前的話筒,開始發言。
「各位常委,我看了這兩段新聞,感觸很深啊!」宋益康表情沉重地說,「我自己就是搞基層工作的,知道基層工作難做,千頭萬緒,甚至是婆婆媽媽。但是,再難都是黨和政府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必須要全力以赴地做好做到位。桑榆旅遊示範區的孟謹行同志在招商上的確有一套,但是這不能成為他放鬆其他工作的理由!那麼多的企業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應該引起我們在座每一位常委的重視。說句不好聽點的話,同樣是招商,為什麼其他領導幹部引進的企業沒有這種現象,獨獨他招進來的企業都有問題?我覺得,咱們真是有必要弄弄清楚,他當初到底是怎麼跟投資商談判的!」
宋益康說到這兒,臉上換了一副謙虛的表情,「我剛剛進入常委,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就簡單說這幾句個人看法,如果有什麼不對的,請大家批評指正。」
宋益康雖然點到即止,但矛頭直指孟謹行,其用意就是司馬眧之心。
葛雲狀戴著老花鏡,面色依舊沉靜,看不出宋益康這番發言對他有任何的影響。
曹震海不像女兒曹萍一肚子彎彎腸子,他直接將自己的眼鏡往桌上一扔,大聲說:「有錯就批錯,不要搞針對。什麼叫獨獨孟謹行招來的企業有問題?別的地方沒問題是因為根本就沒招進企業來,沒有企業又何談問題?我就不明白了,今天的會是開來幹嗎?企業有問題就查企業,該罰罰,該抓抓,不要動不動就對自己同志上綱上線。」
曹震海的火爆在申城是出了名的,翁燦輝本人也向來不敢與他正面交鋒,宋益康就更不必說了,被一頓嗆白後,只能沖曹震海訕訕地笑。
汪秋實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清了清嗓子說:「曹師長說的是,企業有問題直接處理企業,這一點非常重要。不過,這次的檢查給我們提了個醒,政府職能部門不能放鬆管理,切不可把資金引進來就萬事大吉了,一旦產生這種管理上的鬆懈思想,後果就很嚴重。從小的來說,造成管理無序,從大的來說,就是國家稅收、資產的流失。所以,基層幹部在這方面還是需要多加強學習,增加工作的主動意識,尤其要克服躺在功勞薄上過日子的想法。」
他停下來看了葛雲狀一眼,又繼續,「我倒不是想批評孟謹行這個年輕人。從個人角度來說,我還是相當欣賞他這樣有衝勁、有思想的年輕幹部的。但是,咱們都是從年輕人過來的,都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所以,該敲警鐘的時候還是要敲啊。遠的不說,就拿剛剛新聞播的片段來說,我知道後是深深為這位年輕幹部擔憂吶!」
葛雲狀低著著,從鏡片後面抬起眼皮瞟了汪秋實一眼,迅即又垂下眼皮繼續做著記錄。
「6.12案是省委羅書記親自督辦的案件,孟謹行同志被專案組調查,原本只是正常的辦案程序,但是示範區的幹部們卻藉著老百姓的名義,到處聯繫新聞單位,一起到專案組施壓要求專案組放人,在孟謹行離開專案組後,他們又通過私人關係,在電視台播放這段新聞為孟謹行造勢。各位常委,我們要警惕啊!這明顯是在搞個人崇拜,年輕幹部一旦染上這樣的毛病,就會失去為民服務的思想,滑入自我膨脹的境地……」
有宋益康開頭,汪秋實定基調,此後各常委的發言就陷入了唇槍舌戰之中。
董一鳴、張聞達力主公平看待此事,不搞擴大化,不特別針對幹部。
馮海洋、高長明以就事論事的態度指出,村幹部與記者到專案組施壓一事,確實不利於專案組的正常工作,也給省委的同志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很不可取。
姜佑才則沿著汪秋實的發言,一路向前推進,嚴厲批評孟謹行利用民意搞個人崇拜。
周平、楊大山兩邊安撫,沒有具體的態度。
翁燦輝在周平發完言後說:「我今天提議開常委臨時會議的本意,並不是要批評哪一位同志,而是想讓大家注意到年輕幹部中出現的不良思想作風。黨委的作用就是要隨時發現隊伍中同志存在的缺點,及時予以糾正和指引,讓他們走到正常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只有腳踏實地,務實低調的幹部,才是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幹部……」
翁燦輝講得很虛,但調子定得很明確,就是批評孟謹行搞個人崇拜,干擾專案組正常工作,其不良的工作作風已經嚴重影響了示範區內幹部隊伍的純潔。
發完言,翁燦輝輕輕合上筆記本,將話筒推到葛雲狀面前,用略帶玩味的眼神看著葛雲狀。
葛雲狀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移過話筒,摘下老花鏡,端正身體朝常委們掃了一眼,然後吹了一下話筒試試音後,說道:「今天的會開得很好,也很及時。我仔細聽了大家的發言,雖然有一些爭執,但有一點是明確的:企業存在問題必須嚴抓嚴管,職能部門要負起責做好管理與引導工作。至於具體到孟謹行個人在這次大檢查暴露的問題中,應該承擔怎樣的領導責任,以及他有沒有搞個人崇拜等等,我認為,無論他是誰,有過多大的成績,只要犯了錯就必須追究責任,但是咱們不能僅憑兩段新聞來評價一名同志的好壞。所以,有關這個問題,我的建議是讓長豐縣委拿出一個處理意見報上來,我們再開會具體討論。燦輝,你看怎麼樣?」
翁燦輝習慣了大刀闊斧,因而他很自信地認為今天這個會,葛雲狀因為與孟謹行的翁婿關係而投鼠忌器,他一定會逼得葛雲狀當場表態處理孟謹行,所以在他本人發言時,他並沒有提出對孟謹行具體的處理意見。
葛雲狀毫不避嫌,一番不卑不亢的表態之後提出的建議,讓翁燦輝大為後悔,還是低估了葛雲狀。
如今的長豐縣,無論黨委和政府都不是翁燦輝能輕易說了算的。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對章廣生恨之入骨。
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太注意這個長豐縣政法委書記,始終覺得這就是一個沒有個性的牆頭草,哪兒風光就往哪兒倒的小人罷了。
自從上次章廣生為孟謹行挺身而出後,翁燦輝才突然意識到,他在章廣生身上看走眼了,這絕對是一隻潛伏已久、不動聲色的老狐狸。
葛雲狀見翁燦輝沉思著沒說話,就湊近一些又叫了一聲:「燦輝?」
翁燦輝回過神,認識到心急真的是容易出錯,他最近已經出了太多的錯,竟然連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也會出錯,難道真的是天意?
他在心裡低歎一聲,朝葛雲狀點了點頭說:「可以,讓他們報上來,我們再討論。」但他很快又加重了語氣說,「不過,鑒於長豐縣委縣政府自身也存在領導責任,所以,關於如何處理孟謹行的問題,我們還是給出一個大致方向比較好……」
胡雲舒在他說話的時候走了進來,悄悄附在葛雲狀耳邊說了兩句,然後把手機交到葛雲狀手裡。
葛雲狀接起電話,態度客氣有加,「你好,陶秘書!」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驚訝地集中到葛雲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