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章 坐過山車 文 / 九月歡顏
小白樓的門衛大爺因為挨過雷衛紅的嚴厲批評,對孟謹行印象深刻,帕薩特被攔在外面,孟謹行上煙道歉遞出入證都沒被放進去。
孟謹行無奈,打胡雲舒手機。
「咦,書記說你有出入證。」
「呵呵,上次來過,大爺挨了批評,這回有證也不讓進了。」
「哦,那我出來。」
不到三分鐘,胡雲舒出現在傳達室,大爺終於認可孟謹行沒撒謊,放他進去。
胡雲舒要去買些東西,借孟謹行的車一用,孟謹行立刻讓趙濤陪他跑一趟,自己則單獨往三號樓走去。
短短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孟謹行走得有點沉重。
他不知道葛雲狀為什麼事見他,也不清楚為什麼在家裡見他?
按他內心對葛雲狀的認識,葛雲狀選擇在家裡見他,應該不是為公事。
如果是私事,那應該就是與雷雲謠有關,為什麼雷雲謠事先沒有向他透露一點風聲?
在他和雷雲謠的關係上,葛雲狀自始至終沒有發表過意見,葛雲狀和雷衛紅會一樣持反對態度嗎?
這些問題,從長豐到申城,孟謹行想了一路,想不出任何答案。
此刻,一步步走近三號樓,他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內心除了忐忑還是忐忑。
走上台階摁門鈴前,他連著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勉強令內心平穩下來。
開門的還是那位毛阿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說不清是討厭,還是鄙視,反正說不出來的一股味道,令孟謹行覺得渾身不舒服。
客廳裡空無一人,毛阿姨讓孟謹行稍等,她去書房向書記匯報客人到了。
聽了她這話,孟謹行倒有點想笑,原來,在領導家裡當保姆久了,也會習慣性用上「匯報」這樣的詞。
很快,毛阿姨出來領孟謹行去書房。
書房門虛掩著,毛阿姨推門讓到一邊,孟謹行定定神走進去,便看到葛雲狀坐在書桌後面,戴著老花鏡正看書。
「書記!」孟謹行站在桌前喊了一聲。
葛雲狀抬起頭,將眼鏡往下拉了拉,「來了?坐。」他朝依舊站門口的毛阿姨道,「小毛啊,給小孟泡杯茶。」說完又架起眼鏡看起書來。
孟謹行看見這架勢,心裡那點忐忑勁又上來了,根本沒敢托大坐下來,依舊雙手垂著站在桌邊。
直到毛阿姨泡了茶進來放下杯子,又出去替他們帶上門,葛雲狀才重新抬起頭看看還杵在那裡的孟謹行,「怎麼還站著?坐下說話。」
孟謹行這才「哦」了一聲,在葛雲狀對面坐下。
葛雲狀摘下眼鏡扔桌上,雙手撐在太師椅扶手上,直視孟謹行問:「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孟謹行心道,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忐忑成現在這樣?
他只能老實地搖頭。
剛剛看上去還算和善的葛雲狀,見他一搖頭,臉立刻拉下來,沉聲道:「我都把你叫來了,你居然不知道為什麼?孟謹行啊孟謹行,我真是小看你了!」
這話怎麼說的?
是不是葛雲狀覺得他和雷雲謠的事已經滿城皆知了,他卻一直沒有正式上門見家長,讓葛大書記生氣了?
孟謹行一顆心立刻晃來蕩去,只覺得底下坐的那張椅子硬得簡直硌屁股。
他挪了挪屁股,想想是男人就得豁出去,都到這份上了,不就是正式亮明關係嗎?
這想法一旦跑進腦海,他立刻「蹭」一下站了起來,沖葛雲狀大聲說:「我真猜不出您為什麼事找我。但是,既然來了,我有一事向您懇求!」
在孟謹行進門前,葛雲狀一直努力壓制著自己心頭的火氣,剛剛那一句正是他要發怒的前兆。
然而,孟謹行突然大聲爆出這一句,葛雲狀倒想看看這小子又想玩什麼花樣!
「哦,你倒是不放棄任何機會!」葛雲狀不無諷刺地說,「說說看。」
葛雲狀說罷端起茶杯,揭開蓋子,慢慢地吹著浮沫,藉以平復自己的怒火。
孟謹行深吸一口氣,又大大地吞了一口乾唾沫,才一臉真誠地看著葛雲狀道:「我愛上了您的女兒雷雲謠,請您允許我與她發展正式的戀愛關係!」
聞聽此言,葛雲狀勃然大怒,茶杯被他重重地摁在桌上,「時至今天,你居然跟我說這話!孟謹行啊,孟清平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孟謹行濃眉微皺。
他自認自己這話應該沒什麼問題,何以葛雲狀要如此生氣?
而且,他說的這句話,與父親孟清平又有什麼關係?
他心裡突然一顫,以葛雲狀的口氣,應該和父親是認識的!
這一發現讓他驚訝不已,為什麼父親從未提及?
「沒話說了?」葛雲狀的樣子一看就是氣得不輕,眼中蘊滿了怒氣。
孟謹行再度吸口氣道:「我只是在想自己這個請求哪兒不妥當,以至於令您如此生氣?」
「呵,你……你……」
葛雲狀氣得發抖,即使他身為市委書記,生活中依然只是位父親,孟謹行的態度在他眼裡不僅僅不端正,更對不起女兒的感情。
他的手指朝著孟謹行點了又點,「你還真是讓馬大姐說對了,是個做得出卻不敢認的人!」
孟謹行一陣狂暈,怎麼又和馬列老太太扯上了?
難道,讓他來並不是談私事,而是談公事?
「書記,您別生氣!」他只能先道歉,把事情弄清楚再作計較,「我是晚輩,哪裡做得不對,您直接批評就是,千萬別先氣著自己。」
「你不用來這套!」葛雲狀道,「你和付成名這種人走近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踏實。現在看來,不僅僅是不踏實,個人作風也相當成問題!」
「咯登!」
孟謹行只覺得一塊巨石從天而降,一下實實地壓在心頭。
他開始急速地回想與鍾敏秀在一起的每一個環節,排除一切可能被發現的因素,唯獨那次在豐水河後,曹萍似是而非的問答,讓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他有種悔不當初的感覺。
明明一心想著要娶雷雲謠的,怎麼就沒控制住自己,陷進鍾敏秀的溫柔鄉了呢?
眼下,他該如何面對葛雲狀的質疑?
連父母認可都沒有獲得就開始拈花惹草,任誰家父母都要發怒吧?
何況,雷衛紅從來就沒有同意過!
孟謹行的額頭急出了一腦門的汗,手心也潮得可以擠出水來。
事已至此,逃避不是辦法。
「對不起,書記!我承認,我在這方面意志薄弱,沒有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他說。
雖然他認了錯,葛雲狀一口氣還在胸口難以嚥下,手指重重地敲著桌子道:「你的確年輕,甚至比我們雲謠還小兩個月,但你的職務不低啊!年僅24歲的正科級幹部,不要說整個申城難找第二個,就是全省、全國也沒幾個!肩負著國家交給你的重擔,你得時時刻刻清醒地認識自己的身份,檢點你作為一名黨員幹部的行為!任何意志薄弱的借口,都不應該從你嘴裡說出來!」
孟謹行這下連死的心都有了。
葛雲狀這番話,等於是鐵定無疑告訴他,發現了他的作風問題。
作風問題,放到普通人民群眾身上,那就只是家庭內部矛盾。
到了領導幹部身上,那絕對是能分分鐘鍾秒殺政治前途的利器。
葛雲狀把他叫家裡說這件事,說明並不想把這件事擴大化,但以葛雲狀的處事方式,也斷不會這樣簡單地放過他!
他悲哀地想,不會是以此逼我和雲謠分手吧?
他咬咬牙,堅決地看著葛雲狀道:「我不為自己的錯誤辯駁,懇請組織上對我進行處分!但是,也請您容許我繼續和雲謠在一起!」
他這話出口以後,葛雲狀突然沉默了,身體重新坐進太師椅,再度捧起茶杯慢慢地抿著。
良久,葛雲狀問:「你這是真心話?」
孟謹行衝他重重地點點頭道:「真心話!」
葛雲狀突然歎了口氣道:「小孟啊,什麼階段該做什麼事,你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知道嗎?」
孟謹行有點愣怔,都說大領導說話玄乎,也不該玄乎成葛雲狀這樣吧?
葛雲狀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說,作風問題到某個階段就不是問題,只不過現在成問題?
他的心裡又開始發毛,葛雲狀看來是不會讓他和雷雲謠在一起了,不然怎麼能講這話?
好在這次葛雲狀沒等他回答,而是又道:「雲謠的媽媽雖然反對你們的事,但怎麼架得住雲謠這樣一意孤行?你春節回家,跟父母說說你們的事吧,如果你父母不反對,我希望你們早點把婚事辦了,別弄得滿城沸沸揚揚,影響不好。」
意外,太意外了!
想不到葛雲狀明知他不軌,還會同意他和雷雲謠在一起,而且還催他結婚!
一陣驚喜過後,他心頭瞬間又湧起寒意!
雷雲謠一意孤行是什麼意思?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她不會用自殺要挾父母吧?
他想起那晚在縣招,她抱著自己,一再地說,要他對她好,否則她會很難受……
他的心臟突然縮成了一團,這個傻丫頭啊,不會真幹了這種傻事吧?
孟謹行感覺從踏進葛雲狀的書房,就像坐上了過山車,一忽兒蕩在半空,一忽兒被甩到雲端,一忽兒又直墜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