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7章 縣委頂牛 文 / 九月歡顏
翁燦輝把鄭三炮叫到市裡談話的時候,鄭三炮是狠狠吃了一驚的。
自從葛雲狀到申城以後,翁燦輝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改變過去的策略,不再僅僅拉一派打一派,而是盡可能把姜佑才和汪秋實的人都籠絡到自己身邊,形成一種在申城架空葛雲狀的態勢。
當然,這種態勢從來都沒有表現在明面上,甚至翁燦輝過去從不直接接觸汪秋實的人。
正因為這樣,鄭三炮對翁燦輝突然出現的舉動再三探究,想要知道背後的原因。
汪秋實對他的探究沒有任何態度,甚至連是不是要借此機會緊緊抱住翁燦輝的大腿,在接下去的換屆之爭中把姜佑才頂下去,都沒有哪怕一丁點的表情變化。
這讓鄭三炮很是鬱悶。
等見了翁燦輝後,他更加意外,除了感歎孟謹行這小子命好外,也難以理解一直反對長豐旅遊開發的翁燦輝,為什麼不作壁上觀,而是積極促成劉飛揚投資桑榆?
當官的,人人都想揣摸上意,事實上,上意恰恰是最難揣摸的。
鄭三炮雖然在縣處級位置上盤桓經營經年,但在這一條上,他和許多身處其中的人一樣看不破,甚至還樂此不彼。
他一個人關在辦公室,對孟謹行這個人做了細細研究,包括圍繞在孟謹行身邊的那些人,他都一一做了分析,思來想去,他始終覺得,孟謹行本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真正特別的是他出現的時機恰當。
翁燦輝明著反對長豐旅遊開發,暗裡積極促成劉飛揚的投資,可能就是看到孟謹行撬動了資金,如果他一味反對,一旦事成,功勞簿上就沒他什麼事,倒不如順水推舟,靜觀其效。
鄭三炮分析完翁燦輝的想法後,很是自得。
而且,資金一旦進了長豐的口袋,怎麼用,誰來支配,那是可以劃出許多框框來的,鄭三炮不會和錢過不去!
所以,這個時候,孟謹行還得好好地在代鄉長的位置上坐端正,替長豐把錢給引進來,做好一枚棋子該做的事。
他立刻開會引導常委們改變對下灣造假一事的處理,讓何其豐背下黑鍋,把孟謹行推到前台。
以鄭三炮的政治經驗來判斷,孟謹行得知這樣的結果後,應該感到理所當然和慶幸,並且應該對他高抬貴手的大度,表現出應有的感激。
在鄭三炮看來,做他的棋子,哪怕是一粒廢子或假子,都應該感到榮幸。
然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孟謹行,並沒有對他的網開一面感激涕零,反而很不識時務地大包大攬。
這是挑戰自己的權威,鄭三炮認為。
「我告訴你,這是縣委集體做的決定,任何人都無權擅自改變!」鄭三炮斂住自己的怒氣,靠進椅背,冷冷地說。
孟謹行一口鋼牙咬得發酸。
集體決定!
這是最令人摸不著,卻能具體感受到的東西,儘管傻子都知道,在長豐,鄭三炮就代表了集體,但沒有人會傻到把這樣的話說出來,孟謹行也是如此。
如果,這個集體決定用在自己身上,孟謹行會和水吞下。
但是,鄭三炮視察下灣的起因就是要敲打他,最後卻莫名其妙牽連了何其豐,這樣的決定,孟謹行絕難接受,他不會,也不願意讓何其豐成為自己保住位置的墊腳石!
他朝著鄭三炮堅定地說:「鄭書記,我今天來,也不是代表個人,而是代表桑榆鄉政府,請求縣委同意讓何其豐同志繼續留在桑榆工作,並對我在下灣造假一事上的失職作出處分!」
孟謹行的這種堅持讓鄭三炮覺得既幼稚又可笑,他甚至都不屑於再跟孟謹行就此事爭論,「這事已經定了,沒有再討論的必要!一會兒翁市長和創天集團的劉董就要到長豐,跟我們座談創天進軍桑榆,開發旅遊業、交通業的投資事宜,翁市長已經指定你參與全程陪同,你還是把心思全部用在這件事上,想想怎樣才能讓創天集團這條大鱷真正留下來。」
突然聞聽創天的董事長要親自來談投資,孟謹行著實吃了一驚,聯想鄔雅沁在他出院當天匆匆離開,以及徐暘對鄔雅沁和劉飛揚關係的描述,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鄔雅沁是暗中回去幫自己做鋪墊了。
甚至,何其豐很可能就是因此當了自己的炮灰!
想到前兩天自己還和徐暘言詞鑿鑿,說什麼不會靠女人,轉眼間就因為女人而安然無恙,他立即有一種挖個洞鑽下去的感覺。
鄭三炮看孟謹行不再出聲,立刻以為他是年輕人三分鐘熱情,看到此路不通也就偃旗息鼓了。
哪知,他剛要開口叫施楠進來,跟孟謹行交代一下相關的接待流程,孟謹行又說話了。
「鄭書記,如果我沒有猜錯,創天集團之所以要來桑榆投資,是和我救了鄔雅沁有關。」
鄭三炮習慣性地瞇眼,從細小的眼縫裡打量孟謹行,心中盤算著孟謹行說這話的用意。
孟謹行等了兩三分鐘,一直沒見鄭三炮對他這句話拿出態度,心裡一邊罵著對方老狐狸,一邊再度開口說:「如果,我是說如果,縣委不能同意何其豐同志在桑榆留任,我很難保證自己有本事留住創天的投資決心。」
他說得很平靜,鄭三炮卻真的炸了!
「啪!」一聲,鄭三炮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寬闊的身體從椅子裡一下彈起來,舉著手指指向孟謹行,怒不可遏地喝道:「孟謹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施楠在外間聽到動靜,急急推門進來張望,鄭三炮衝著他怒目而視吼道:「出去!」施楠的頭剛剛縮回門後,鄭三炮立刻又衝著孟謹行嚷道,「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名黨員,副書記、鄉長!你的言行要對整個桑榆的老百姓負責,而不是對何其豐個人負責!」
「正因為我牢記自己是黨員,是桑榆的副書記和鄉長,我才更要請求縣委讓何其豐同志在桑榆留任。我們不能簡單地把過失安在他一個人頭上,那樣做才是對桑榆老百姓不負責任!」孟謹行毫不退讓。
鄭三炮氣得胸口一陣絞痛。
施楠又一次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對鄭三炮說:「書記,秘書長來電話,翁市長的車就要進城廂鎮了。」
「知道了,你先去備車!」鄭三炮一揮手,深吸一口氣怒視著孟謹行道,「先接待翁市長和劉董,何其豐的事,回頭再討論。」
孟謹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淡淡地說:「我懇求您打電話,定下重新討論何其豐同志去留的時間,我們會在這個時間前向縣委提交正式的請求報告!」
鄭三炮的身體一陣發抖,一把捏住桌上的茶杯高舉起來,在空中停了兩三秒,然後重重地砸在桌上,杯蓋「光當」一聲彈了兩下掉在桌面上,杯子裡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孟謹行轉身去窗台邊拿了抹布過來,安靜地拭抹茶漬,彷彿鄭三炮這通火不是向他而發。
鄭三炮在長豐十多年居於說一不二的地位,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更不要說這樣當面直接了當的威脅!
他雖然在把茶杯向孟謹行砸過去的霎間,及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對孟謹行這個人已經在心裡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即便這個人再有能力,再好命,他都要慢慢玩死孟謹行,讓孟謹行知道什麼叫不可侵犯。
孟謹行收拾完桌子的同時,鄭三炮也已經恢復了冷靜,甚至連目光中的陰冷都被很好地掩蓋。
鄭三炮拿起電話打給鍾敏秀,讓她暫時壓下何其豐的任免決定,三天後再作進一步討論。
擱下電話,鄭三炮看著孟謹行道:「小孟啊,這樣的事如果再發生一次,你的鄉長也不要當了!」
孟謹行跡近無恥地笑笑說:「沒問題。」
鄭三炮一甩手離開座位,大踏步往外走,如果不是劉飛揚要來投資、翁燦輝指名要孟謹行陪同,他恨不得馬上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滾蛋!
孟謹行若無其事地跟在後面出來,與鄭三炮、施楠先後穿過走廊下樓梯,在二樓平台遇到匆匆跑來的鍾敏秀。
鍾敏秀臉龐緊繃,看到他們就問鄭三炮:「鄭書記,我們文件都報上來了,為什麼突然又要重新討論?幹部任免怎麼能……」
她話沒說完就被施楠擋了,「鍾部長,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翁市長和創天的劉董馬上到了,書記得趕緊下去迎接。您有什麼問題,還請緩緩再說。而且……」施楠很不滿地回頭看了孟謹行一眼,「算了,回頭我再向你匯報吧!」
鍾敏秀是什麼人?她一下就看懂了施楠那一眼包含的意思。
趁鄭三炮與施楠快步下樓,她拉住孟謹行放慢腳步走在後面,「怎麼回事?」
「我以鄉里名義請求讓何書記留任,否則,我很難把心思集中在招商引資工作上。」孟謹行輕描淡寫地回答她。
鍾敏秀呆在當場,心裡暗道,「他這算不算把我那句面面俱到就是面面俱失的話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