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7章 你很壞啊 文 / 九月歡顏
雷雲謠等了些日子都沒見孟謹行在遷墳的事上有行動,終於忍不住到村委找他,直接了當地問:「孟主任,你到底讓不讓村民遷墳?」
孟謹行剛剛與何其豐通完電話,笑著回答她:「遷,但你也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雷雲謠的眸子中又閃出那晚的戒備,「我不會答應非分的要求!」
「呵呵,我的樣子像非分嗎?」孟謹行覺得雷雲謠未免太警惕,她的姿色雖屬中上,但也不至於讓他想入非非。
雷雲謠板著臉思索了一陣說:「如果墳不能遷乾淨,你的條件就免談。」
孟謹行笑著點點頭說:「第一,遷墳費用由鄉里和你共同承擔。」
「這麼好?」雷雲謠一下睜大了眼睛,「無功不受實祿,第二個條件才是關鍵吧?」
孟謹行不得不承認,雷雲謠反應很敏捷,一下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第二,小鳳山在你的承包期內由桑榆鄉政府、觀山村與你三方共同開發,占股比例分別為三二五,即你五成,鄉三成,村二成……」
「不行!」雷雲謠沒等孟謹行說完就打斷他,「我說你怎麼那麼久沒動靜,原來是跟他們合夥算計我這承包權呢!」
「你想多了。」孟謹行道,「我沒有與任何一方合夥,只是從對觀山村有利的角度出發,給大家一個建議。」
他站起來給雷雲謠倒了一杯水,言語懇切地說:「先不說別人,就說你。五年的承包款已經交出去了,遷墳的補償費也付了一部分,租用各種大型設備也花了不少錢,這些投入應該有很大部分是來自於你的家庭吧?有家人支持是一件幸福的事,同時也意味著擔子!你願意一直這麼耗下去,什麼事都做不成,看著五年時光飛逝,最終以虧本收場?」
「真到這一步,我可以打官司,白紙黑字在那裡寫著,觀山村就得賠我損失。」雷雲謠道。
「觀山村有說不讓你承包嗎?」孟謹行總算在雷雲謠的彆扭中看到一點小女人的味道搖搖頭說,「阻攔你的行為都是村民自發的吧?你告觀山村如果有用,你可以嘗試一下。」
「你!」雷雲謠憤怒地看著孟謹行,「梁小山帶人上山想把我嚇走,他的行為也不能代表村集體?」
孟謹行心頭一跳,目光直視雷雲謠,「梁小山帶人嚇你,有證據嗎?嚇你的結果又是什麼?」
「我……」雷雲謠突然埋下頭,聲音哽咽起來,「這裡的人是土匪,你也是土匪!」
雷雲謠的大膽與心計,令孟謹行一直沒有把她當普通女孩看待,此刻她委屈的哭訴,讓他心頭一下軟下來,男人天生對柔弱女性的保護欲瞬間滋生,忙拉了凳子在她對面坐下來,柔聲相勸。
「小雷,如果你有委屈,就不要隱瞞直接告訴我,我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也好綜合衡量。」他盡可能地彎腰低頭,想看到她的表情,「哎,不帶這樣哭鼻子的啊,別人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
出乎他的意料,雷雲謠很快揚起頭甩了甩說:「我沒什麼委屈。你說的情況也算是事實,我會考慮的。現在能告訴我,你準備怎麼讓他們遷墳嗎?」
孟謹行對她快速的態度變化有些不適應,稍有愣怔後,他的唇角才弔詭地往上一揚,挑眉看著雷雲謠道:「還記得我那天說的陞官發財嗎?」
「記得。這和遷墳有什麼關係?」
「你那天說,觀山村人信奉娃娃魚的傳說,那麼一定也打心底相信陞官發財一類的說法吧?」
「應該是。」雷雲謠一臉疑惑,「你到底想說什麼?」
「要是你像我一樣掉到墳坑壓了棺材,又恰好被村裡某位德高望重的長者看到了,你覺得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雷雲謠似乎有點明白了,「如果他身邊又恰好有你這樣一個知道某些傳聞的人,把有關的傳說跟他一講,他再聯繫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回村一說……嘿嘿,孟謹行,你很壞啊!」
「別亂扣帽子,這都是你想像的,和我沒關係。」孟謹行說。
雷雲謠卻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憑白讓你也提了倆條件。」
「你可真沒良心!那行,第一個條件免了怎麼樣?」孟謹行嗆道。
「想得美!」雷雲謠說,「既然是我想像的辦法,就算不得你幫我,第一條繼續有效,第二條合作暫不考慮!」
「知不知道,我讀書的時候,最不怕的是什麼?」孟謹行一本正經地問。
「什麼?」雷雲謠隨口就問。
「別人耍無賴。」孟謹行咧嘴露出滿口白牙。
雷雲謠聞言咯咯直笑,笑完才說:「空口白話,你沒證據沒證人的,拿我奈何?」
「那就走著瞧嘍!」孟謹行挑挑眉。
「懶得理你!」雷雲謠瞪他一眼道,「大主任,你有心思算計我,還不如關心關心如何改變觀山村的落後面貌吧。」
她說完一閃身溜了。
孟謹行笑著搖頭,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不答應自己提出的合作方案。
他不相信如此聰明的雷雲謠會不明白,人在利益面前會爆發出各種意想不到的行為,姜梁兩家已經盯上了小鳳山的未來收益,在不能分一杯羹的情況下,她根本不可能獨自開發小鳳山。
雷雲謠只要想繼續開發小鳳山,平衡觀山村各方的利益關係是她不二的選擇,而鄉政府的加入則有利於她與觀山村之間關係的協調。
孟謹行正一個人想得出神,姜琴芳和穆添回來了。
穆添進門時嘴裡不停地叨叨,「天色不對,像是有場暴雨要來,我們多準備點吃的,說不定有段日子會出不了門。」
被穆添這一說,孟謹行想起這兩天的報紙一直在報道長豐縣持續暴雨,幾個鄉不同程度出現洪澇。
他「霍」一下站起來,飯也不打算吃了,急急地說:「進村去看看,得把人轉移出來,免得暴雨來了,我們來不及處理。」
家訪的那些天,孟謹行看到觀山村人的生活現狀,才知道自己和穆添在村委的居住條件已經算是優越的,至少頂上有瓦,四壁有遮擋。
觀山村人彷彿與外面的大千世界並不接軌,不僅沒有照明用電,就連最基本的居住條件也是處處令人擔憂。
他走到門口又對姜琴芳道:「琴芳,你去追一下小雷,讓她暫時不要回山上。」
「下場雨而已,有必要弄得這麼嚴重?」穆添咕噥著與姜琴芳對視一眼,苦著臉去追孟謹行。
姜琴芳與穆添都是在長豐生活久了,對山洪暴雨習以為常,包括鄉里領導也是如此,儘管縣裡早就在全縣通報了各鄉最近的災情,要求包括桑榆在內的各鄉,近期都把防洪防澇當頭等大事來抓,但絲毫沒有讓一直沒下雨的桑榆上下引起重視。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態度。
孟謹行一家家勸說村民轉移時,強烈地感受到這種態度的強大力量,不但破屋中的村民不能接受,村幹部、姜梁兩族的長者都覺得他小題大作,穆添和姜琴芳更是敷衍了事、出工不出力。
整個觀山村,最大、最堅固的場所是姜家養殖場,但姜炳才、姜琴芳都以自己作不了主躲避,姜萬才電話又打不通,孟謹行不能讓受災村民強行進入,只能把人員盡可能都安排在村委,但仍有不少人得不到安置。
孟謹行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為富不仁。
他暗暗賭誓,有機會一定要讓姜萬才把錢吐出來反哺給觀山村。
無奈之下,他咬牙宣佈,凡是從危房轉移的人家,每家可以在一個月後按人口到村委領取每人十元的補助,接納危房戶的同村村民可按接納人數領取每人二十元的補助。
當看到村民看在錢的份上轉移和接納鄉親時,他的心裡充滿了悲哀。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會用在這樣一個場合,而且僅僅是為了每人十幾二十元的錢。
隨即而至的暴雨,讓他連考慮將來從哪裡支取一筆錢作為補助的時間都沒有,因為還有一戶住山腰的村民沒有下來。
孟謹行獨自冒雨敲開許力的家門,請他為自己領路上山。
許力看到渾身淌水的孟謹行,心裡湧起感動,二話不說,與他一同往大鳳山而去。
那是一戶獨居老人,兩個兒子一個幼年落水而亡,另一個去外地當兵後一直未歸。
孟謹行與許力到老人家裡時,正看到棚屋的頂被刮飛,一對老人相擁縮在樹下,阡陌縱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倆一人一個背起老人,在風雨中踏著泥濘下山。
泥沙、石塊和著雨水從大鳳山的東坡傾斜而下,形成來勢洶洶的泥石流,若非許力經驗豐富,聽到異響就果斷改變了路線,四個人很可能就此被埋在大鳳山。
花了四個多小時,直至第二天凌晨,他倆才背著兩位老人到達村委。
此時,姜琴芳早已回家,穆添鼾聲如雷,雷雲謠反倒忙裡忙外照顧受災的老人小孩。
這場暴雨足足瓢潑了一周,觀山村大量農田房屋被淹,雷雲謠在小鳳山上的茅屋也塌了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