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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5章 陞官發財 文 / 九月歡顏

    城市與農村的巨大落差讓孟謹行的確感到失落,但這種失落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他深知事物的利弊都是因境因時而異,禍福的轉換往往就在一線之差。

    他一再勸解自己,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只有不作為的人,沒有人為不了的事。

    短短一天內,他雖然在姜、梁、許三人嘴裡聽到的,多數是對對方的指責,以及對鄉村兩級幹部的抱怨,但也大致瞭解到觀山村目前最棘手的兩大問題,是遷墳和村長人選的確定。

    但遷墳的根結在哪裡,三人都表現得支吾不清,而村長人選三方又都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各不相讓。

    姜琴芳和姜世峰下午就各自回家去,一直沒再露面。

    與孟謹行一同住在村委的穆添,對觀山村的任何事情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直到晚飯時,孟謹行就著小煤油爐把隨身帶來的一些滷菜隔水熱了,和他一起開了兩瓶啤酒,美美地吃了一頓,他才在口腹之慾獲得滿足的情況下露了點口風。

    孟謹行由此得知,小鳳山就是眾人口中的墳山,目前的承包人是一個叫雷雲謠的年輕姑娘,白天不是走東竄西勸人遷墳,就是跑鄉里縣裡尋求政策支持,晚上則一個人住在墳山的茅屋裡。

    孟謹行打算夜訪雷雲謠,但穆添突然聲稱吃壞肚子去不了,而姜琴芳接到傳呼回電說家裡有客人走不開。

    想到雷雲謠白天都在外邊跑,晚上不去就很難見到她,無奈之下,孟謹行決定獨自前往。

    白天綠樹掩映的小鳳山,到了夜晚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

    孟謹行的手電漫無目的地朝山上晃去,不時能照到一個一個突起的土堆,偶爾有「咕米咕米」的夜貓子叫聲響起,聽得人渾身起皮。

    他沒有立即上山,而是在空地上坐下來,用膝蓋夾著手電,點了支煙抽著。

    一個年輕姑娘,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一個人跑到這裡承包荒山,住在破茅屋裡,守著滿山坡的墳頭,聽著夜貓子的哀嚎,孟謹行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到底是什麼促使這位姑娘做出如此選擇?

    又是什麼原因,她要觀山村人遷墳,而觀山村各方又都不承認她的承包權?

    也許,姜梁許三人不願意告訴他的事情,這位雷姑娘能告訴他?

    夜上小鳳山,聽上去不太明智,但孟謹行是個善於觀察的人,上午在空地阻止姜梁兩家幹架的時候,他看過周圍的地形,清楚地見到小鳳山西側有一條很窄的上山路,一條細細的電線就是沿著這條路邊的樹木一路向上。

    孟謹行推斷,沿著這條路和電線,即使在夜晚,他也能順利找到雷雲謠的茅屋。

    掐了煙,孟謹行看手錶指向七點,這個時間上去拜訪一位獨住的姑娘,應該還不算太失禮。

    他舉著電筒在山腳西側找到那條逼窄的小道,一步步往上走去。

    走到半途,他便覺得有些不妙,越往上,小道越不成形,漸漸就沒路了。

    他不得不走一步,將手電舉起來照一下細電線的走向,以此來確定自己行進的方向,但速度明顯就如龜行一般,他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出現的時間很不合適,最後被雷雲謠當賊看待。

    這樣一想,他不由自主就走快了幾步,等再舉起手電找電線時,立刻大驚失色。

    電線不見了!

    他慌忙照向四周,茫茫黑夜吸走了手電的光束,哪裡還有電線的蹤跡?

    「咕米,咕米,咕咕米……」

    夜貓子的叫聲驟然在頭頂響起,饒是孟謹行膽大,還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連退數步。

    當他意識到腳下踩空,為時已晚,身體急墜,「砰」地一聲悶響後,激起林中無數飛鳥。

    孟謹行心中連連叫苦。

    然而,背部傳來的感覺很奇怪!

    著落的瞬間,他分明感到自己砸在木板一類的物體上,但這物體隨著那聲悶響似乎散了架,隨即便有一陣令人作嘔的味道衝擊著他的大腦,背部有些尖利的刺痛。

    手電已經在墜落時失手,所處的位置被樹木遮蔽,月光透不進來,四週一片黑暗。

    孟謹行試著探手抓向身側,「咚」,一聲輕微的撞擊聲響起,他感到手指關節似乎碰到了木板,立刻又沿著碰撞的部位摸開去,感覺正摸在一塊完整的木板上,但是手上傳來的滑膩感、以及不時擠到指縫間的碎屑都告訴他,這塊木板已近腐朽。

    汗毛剎那間在他全身豎了起來!

    身體正下方砸散的木板、身側豎立的腐朽木板、令人作嘔的味道、背部傳來的尖利刺痛?

    他迅速撤回手往身下一摸,一把抓住一根碎骨,一種冰涼透骨的恐懼立刻捆住他的神經,使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手上正抓著的東西。

    真是邪門到家了,居然失足砸在棺材上!

    最初的驚恐過後,孟謹行調整心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著將身體坐起來,雙手舉起探向周圍,看看能不能站起來爬上去。

    他很快發現這是徒勞。

    棺材外面是一個深坑,他的手夠不到坑口,而腐朽的棺材壁根本不足以當他的借力點。

    最要命的是,棺材空間狹小,他只要稍稍一動,身下的屍骨就會發出「噶啦啦」的碎裂身,使他產生一種強烈的罪惡感,感覺自己打擾了誰家的先人。

    屍臭味熏得他幾欲嘔吐,他想來想去決定試試呼救。

    「有人嗎?救命!」

    一聲聲的呼救從墳坑裡傳出,迴繞在小鳳山的樹林間,間或有夜貓子的回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謹行不敢再奢望有人前來搭救,只盼著早點天亮,再想辦法自救。

    恰在此時,一盞老式的油燈突然亮在他頭頂,一張帶著幾分警惕的、年輕姑娘的俏臉同時出現,「你是誰?」

    孟謹行欣喜萬分,趕緊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孟謹行,是觀山村新來的村長。」

    「你就是上午在山下阻止鬥毆的新村長?」姑娘將油燈舉高些,想更清楚地看清孟謹行。

    「對,是我!」孟謹行很配合地仰起臉,同時問,「請問,你是不是承包小鳳山的雷雲謠?」

    姑娘很輕地「嗯」了一聲,同時縮回頭,油燈被她放在墳坑邊,一個簡陋的木梯被她放下來,「上來吧。」

    孟謹行小心翼翼地起身,躡手躡腳地還是踩碎了不少骨頭,他嘴裡不停地咕噥著「罪過罪過」,動作也越發謹慎。

    「噗哧」,坑口的雷雲謠忽然笑起來,「不用這麼小心,都是些動物骨頭和腐肉罷了。」

    「啊?」孟謹行脫口道,「不是死人?」

    「這裡基本都是姜梁兩家的墳頭,你覺得他們哪家會願意自己先人的墳頭那麼不踏實,容得你一腳踩爛?」雷雲謠笑問。

    孟謹行大為汗顏,搞半天,這是雷雲謠設的坑,專門用來治半夜上山心懷鬼胎之人。

    他總算利落地爬上木梯,站在坑邊自嘲地笑笑說:「我還以為自己要交好運,一跤跌在棺材上,可以陞官發財了呢!」

    「不錯嘛,還笑得出來。」雷雲謠舉著油燈前行,手裡竟然還提著一根鑄鐵水管,「幫我把木梯扛上來!」

    孟謹行扛著木梯跟在雷雲謠身後,油燈的微光映出她的剪影,婀娜如柳,身輕如燕。

    從墳坑到茅屋不過三五分鐘的路,看著茅屋裡透出來的亮光,孟謹行很好奇自己剛才掉進坑前怎麼就看不到亮光?

    「你是從西面上來的,那個方向看不到燈光。」

    雷雲謠像是會讀心,隨口說道。

    茅屋內陳設簡陋,一張竹床,一個竹書架,一張竹桌加一把竹椅,便是全部家當,亮光則來自另一盞油燈,電線並沒有拉進屋。

    孟謹行在心裡暗罵自己太想當然,村委都沒有電燈,小鳳山上又怎麼可能從山下引電源?

    「你為什麼一個人住這裡,不怕嗎?」孟謹行打量著四周問。

    「都是墳頭,除了你,估計沒幾個人敢晚上來,我有什麼好怕的?」

    孟謹行呵呵乾笑,燈光下的雷雲謠看上去有幾分俏皮,又有幾分狡黠。

    「說吧,摸黑上來幹嗎?」她問,「不是想趁黑嚇走我吧?」

    「哪裡!」孟謹行正色道,「我想知道你承包小鳳山的原因。另外,村裡人不承認你承包權的原因,也請直言相告!」

    雷雲謠聞言咯咯笑問:「我告訴你這些,我有什麼好處呀?」

    孟謹行笑笑說:「只要你承包的理由合理,我會幫你順利安營紮寨。」

    「嗯,聽上去倒是不錯。」雷雲謠歪著頭說,「只怕沒那麼容易!」

    「你不告訴我,又怎麼知道我沒有辦法呢?」孟謹行反問。

    雷雲謠想了想說:「我提三個條件吧,你如果能答應,我就告訴你。否則……你就直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你說說看。」

    「第一,你不能把我承包小鳳山的真實原因說出去。」

    孟謹行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第二,你必須想辦法把小鳳山的墳全部牽走。」

    「這個得等我瞭解觀山村的情況後再答覆你。」

    「不行!」雷雲謠堅持,「要麼現在就答應,要麼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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