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昕嵐
一想到這點,她手裡的藥盡數落了下去。
她沒有去拾,只是匆忙離開了房間,卻看見在迴廊之處有一個身影一晃而過,似乎像在逃避她似的。她心中起疑,就大聲喝道;「什麼人,還不出來?」
那人見沒法躲開,只好又走了出來,不過卻一直低著頭。
可是,何素卻馬上認出了那人。他就是在天風樓中看見的那個下人!
猛地,白正和白豈舒那日的談話躍上心頭,於是她故意試探。
「叫你來取藥,為何你卻在這裡?」
「我才要給小姐送過去呢,沒想到小姐心急,自己就來了。」那人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回答。
「是我心急嗎?還是你自己沒有來取?」
「小姐您別瞎說了,我不來取,還能做什麼呢?」
她冷冷一笑,「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您瞧,姑爺才把藥給了我,我這不是要給您送過去了嗎?」他把手裡的東西舉起來給她瞧。
她一聽他提起姑爺,情不自禁就問;「姑爺?你看見少風了?」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那他人呢?!」
「姑爺一定在房間吧,剛才就是他把藥給小的。」
她倏地動怒,「在房間?!那你去把他給我叫出來呀!」
那人裝腔作勢地走到門前,朝著裡面叫了幾聲姑爺,等了一會就說;「小姐,我看姑爺大概覺得房間裡面悶,所以出去走走,您也不要太著急了。」
她哼了一聲。
那人見她不再問話,以為已經順利過關,自然就鬆了口氣,「小姐要是沒別的事,小的就去天風樓送藥了。」
「不用了!」她叫住了他。
「不用了?」他疑惑地回頭。「難道是老爺好了?」
「老爺沒有好,不過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什麼事情呀?小姐,有什麼事情等我送了藥回來再說也不遲,老爺的病可是不能拖的。」他舉步要走。
她一聲厲喝,「站住!」
他不安地轉頭。
「你過來幫我看看這東西是什麼,我剛才在房間裡面撿到的。」她從懷裡取出那個黑色牌子。
那人接過來一看,面色豁然大變,何素心中也就明白了八、九成。這滅神教果真有人混進了白家,躲在天風樓裡有所圖謀。
「這東西,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不知道?自家的東西也不知道嗎?」她反問。
他尷尬地笑,「是咱們自家的嗎?小的確實沒有見過。」
「混賬東西!到了現在你還要和我裝傻嗎?這上面刻著的,不就是你們教主的名諱嗎?你難不成是患了失憶症了?」
那人也看出來這個白家小姐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生怕她喊了出來,破壞教主的整個計劃,所以沒有多想,突然整個身子向前一傾,然後以左手手掌印上何素的胸口,雖然只用了五成之力,但是何素只不過是個沒有武功保護的女子,自然不能承受這些力量。
她眼前一花,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倒塌,接著軟軟地倒了下來,可是並沒有碰觸到冰冷的地面,而是進入了一個男人的懷抱。
昏沉中,她似乎看見了男人模糊的輪廓,美麗且讓人過目不忘,是那個男人,滅神教的軒轅非。
她想要問他到底做了什麼,還有她的丈夫去了哪裡,問他白正的解藥,還有天風樓的事,她有太多問題了,可是卻只能無力地癱在他的懷裡。
「教主,小的——」那人跪在地上。
「是你傷了她?!」幾乎冷冽的聲音打斷了那人未競的話。
「白綾發現了我,所以小人——」
可是,軒轅非卻根本沒有聽他解釋的耐心,寬袍一甩,那人受內力所動,不由得後退了好幾步,口中更加氣血翻騰,可他不敢擦血,仍舊低頭跪著。
「我只問你,是你傷了她?」
他誠惶誠恐。作為他的屬下,他當然清楚自己這個教主有多麼殘暴無情。「是小人,可是——」
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
「她是我的女人,你居然也敢動手,真是好大的膽子!」
軒轅非手中的長劍直接進入那人心臟,霎時,那人就沒了呼吸。
他舉手摸著何素的額頭,拂開她的亂髮。「何素,相信我,很快的,這一切很快都會過去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了。我會給你天下最珍貴的東西,財富、名譽、地位、愛情,所有女人渴望得到的東西,我軒轅非統統都可以給你。」
就在這時,從樹上跳下兩個黑衣人。
「教主!」他們齊齊跪在地上,對那個倒下的屍體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早就對於這個司空見慣。
「如何?」
「天風樓中的事情,已經全都安排妥當,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失去知覺,下一步——」
「那就收網!」
「那些人該如何處置呢?」
雖然還未入冬,可是日光之下,軒轅非的容顏卻讓人不寒而慄。比起三年前,他身上的殺戮之氣更加深重,而眼中的霸道狠毒也更加勝於從前。
「當日凡是追殺過我,還有殺我父親的人,都斷其經脈,廢其武功,然後帶回教中。其餘的人——」他閉起眼,等到在睜開之時,滿眼儘是紅色。「對我們有用的就一起帶走,無用的一個活口也別留下,我要他們知道,得罪滅神教的人,是絕對沒有活路的。」二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一償今夜夙願。
「屬下遵命。」
他飛起眉,笑容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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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紅由天風樓的一角開始滲出。
刀光揚起,滿空血腥,剎那間,無數的人影都倒在一片血紅之中。
「慕容副教主,您怎麼來了?」
喑黑中,一位紅裙女子突然出現在當中。
「教主說您病了。」
「這樣重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來呢。」慕容鄢笑時就如飄落滿地的春花,與她說話的那位男子一時失手,手中的刀頓時跌落在地。
「就是再病,也要過來看看呀。」她拾起刀子說;「小兄弟,要拿好了。」
那人忙不迭地點頭。
「這人就由我來處理吧。」她指著那地上一身素白,唯有手腕微微出血的年輕人,「我與此人有些宿仇,讓我來解決他吧。」
「好,慕容副教主,這裡就交給你了。」
慕容鄢蹲下身,紅色的長裙蓋住了赤裸的腳。「白豈舒,你從小練武,一身功夫得來不易。當初,你救我一命,如今我也還你一個人情,至於將來——」她看著天邊,一片血紅,還有滅神教幾乎瘋狂的模樣,自百自語的說;「軒轅,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對於這個世界,我已經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夠好好的。
「如果你要這天下,我就會為你取來,哪怕死後必須下十八層地獄。可是,你確定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需要的?」
她微微一笑,卻又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只是一片空白。然後,她取下自己的銀色髮簪,對著他的湧泉穴上輕輕一點。
白豈舒身子一震,接著就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見那個幾乎已經三年沒有見面的女子,他自然是吃了一驚,可是看看周圍的情況,他則更加難以抑制自己的悲憤。「滅神教!」
這個女人他其實非常熟悉,在多年前,他也和好友瞿飛一樣,被她少有的率性和美麗所震撼。
「你如果想跟著一起死的話,儘管可以再大聲一點。」慕容鄢淺笑。
「為何會這樣?慕容鄢,為何你會在這裡?你難道忘記了瞿飛嗎?」那日,瞿飛死的時候他也在場,好友只求與她共死,而就連她這樣一個妖嬈艷麗的女子在那時也不禁神色淒然,淒楚之間又有著最大的絕望。
他們墜下懸崖,他一點都來不及去救。
然後,他卻突然看見慕容鄢輕飄飄地飛了上來,他知道一定是瞿飛最終還是狠不下心殺死這個他深愛的女人。作為他的好友,除了完成他的遺願,還有什麼法子呢?於是他一手拉住了慕容鄢柔軟的手。
突然,她劇烈的掙扎,分明就是不願意獨活,多虧是他的一句話,讓她終於沒有死成。他說,瞿飛所有的心願都被你一一毀去,難道這最後的一個,你還要毀去嗎?
所以她沒有死,又活了下去,可是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那日她滿臉灰白地對他說;「你不該救我的,就是救下了,活著的也不再是慕容鄢。」
「白豈舒,你還是太單純了,壞人終歸是壞人,是不能改變的。你不會以為當初救了我,我就會變好吧?」她始終保持平靜的表情,彷彿早就忘記了過去。
「那你救我——」
「我慕容鄢從不欠人,你當初救了我一次,我現在自然該還給你。」
看他的眼神中似乎還存有一絲同情,她不禁大笑,「傻瓜,你和瞿飛還真是一對好朋友,他信錯了我這個妖女,結果送了性命,而你呢,居然到了這節骨眼上還在可憐我。可憐我這樣的女人會要了你的性命的。」她笑聲婉轉,眼波蕩漾,在這闃黑之中不覺動人,只覺得更加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