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水銀
「你要乖乖坐著讓我上藥,還是我直接打昏你比較省事?」他一臉正經地問。
依琳一聽猛然抬眼,瞪著他。
「只有這兩種選擇,你自己選一個。」
「我不要選、不要在這裡!」她怒叫。
「那你要什麼?」
「我要回……」怒叫的語音驀然頓住。
她已經沒有家了……
沒有媽媽,也就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還能去哪裡?依琳有些茫然,身體反抗的動作也頓住,南皓暘把握時間,拿來醫療箱就開始替她消毒。
小腿上傳來的刺痛讓依琳立刻回神,腳一抬就想踢人。
「你做什麼……」
南皓暘再度反應極快地一手將她踢來的腳按下、挪回原位,另一手則繼續擦藥,搭配著過分平靜的詢問語氣;
「你希望我打昏你嗎?」
「你……」
「受傷了,就該當個合作的病人,不要逼醫生為了治療還得動用暴力。」說真的,以大欺小這種事,他還真做不太出來。
聽到「暴力」兩個字,依琳表情繃緊,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雙手緊握著、下唇也緊咬到泛出血絲……
「依琳?」她的反應太不正常,心思細膩的南皓暘腦海裡迅速浮現幾個可能的原因。
是誰在傷害她?又是誰讓她的防心變得這麼重?身為父親的理查德·金知不知道?
或者……他根本不關心?
「不要你多事,我要離開這裡。」她沒有大吼大叫、沒有激烈反抗,只是別開臉,冷著聲音說著。
跑不了、打不贏、力氣比不上人,再多反抗都只是多餘,現在,她忍下。
「我不會真的對你使用暴力。」南皓暘表情雖然不變,但是語氣放柔,手的動作也沒停止。
「是嗎?」她冷哼一聲。
「從教堂到這裡,我有傷害過你嗎?」他微挑眉,反問道。
「如果沒有,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白他一眼。
「我是把你帶來這裡,但是,你身上有任何因為我而出現的傷痕嗎?」他再問」一句。
仔細想想,並沒有。
他是很惡劣的仗著人高體壯把她硬帶來這裡,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傷害她,甚至想盡辦法要為她的傷口上藥。
依琳頓時沉默了。
「這給你。」談話間,他居然已經處理完她腿上的傷口,然後拿出一顆糖給她。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糖哄。
「沒當過小孩子的人,聽起來很可憐呢!還是……你怕被我騙,所以不敢吃?」
他正經嚴肅的臉上居然露出笑容,像在嘲笑她。
「我不可憐!」她瞪他,「還有,我也不怕被你騙!」
反正,她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了,媽媽走了,這世上沒有什麼可讓她留戀。
「那就把它吃下去。」
「吃就吃!」她粗魯地抓過他手上的糖,拆開包裝就吃下去,一陣甜甜的果香立刻從唇舌間散發出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但是她一點都不表露出來,只倔著表情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不急。」他微笑搖頭。
詭異!這人居然在笑!
就算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她就是直覺知道這人不但不常笑,而且做事常讓人料想不到……
糟了!她居然還被他激得吃下他喂的東西!
「你——」到底讓她吃了什……才想到這裡,她頓時覺得頭有點重。
「放鬆,我不會傷害你。」他伸手扶住她倒下的身子。
「你……」
依琳很想振作精神,可是他的懷抱……有點熟悉、有著溫暖,讓她突然覺得更疲倦,想睡了後就不要醒。
「不行……」她緊揪住他的衣袖,很努力對抗著腦部產生的暈倦感,可是最後,還是敵不過地在他懷裡睡著了。
南皓暘這才鬆口氣,將她抱起來走向客房,安置在床上。
「好好睡一覺,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撫平她微皺的眉,他走出房外。
現在,他得去應付他那個有點麻煩的母親了。
☆☆☆☆☆☆☆☆☆☆☆☆☆☆☆☆☆☆☆☆☆☆
還沒到家之前,依琳一直吵,沿路一直罵南皓暘,讓坐在前面開車的梁夢深聽了很想大笑,可是又不能真的笑出來,實在憋得好辛苦。
雖然,她心裡還是為好友的去世感到難過,但是……她那個從小就優秀、人見人誇的兒子,居然有一天也會被嫌棄成這樣,活似身上沾了什麼致命病菌一樣,惹人嫌的程度簡直跟豬頭有得比,這種情形實在是有生以來頭一遭,叫她想不大笑都很難。
不過……蘭的個性明明很溫柔又親切,怎麼她的女兒個性卻像刺蝟一樣……
嘖!一定是她爸爸那邊的爛基因搞的鬼!
回到南家宅院,依琳沒得拒絕地被抓進起居室上藥,梁夢深在客廳坐著泡茶都還可以聽見她的咒罵聲,但奇怪的是,二十分鐘後,咒罵聲就不見了!
她兒子該不會對人家怎麼了吧?不然怎麼前一刻聽起來還活似會罵到地老天荒的聲音,後一刻就完全消失了?
太不正常了!梁夢深才想去看個究竟,就見自家兒子從客房裡走出來,一臉如常。
「依琳呢?」她奇怪地張望,就是沒看到人。
剛剛不是帶到起居室嗎?怎麼皓暘會從客房裡走出來?
「睡了。」
「睡了……」梁夢深睜大眼。
這怎麼可能……
「對於一個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的小女孩,現在對她最好的事,就是讓她好好睡一覺。」南皓暘在母親面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來喝。
在制止依琳反抗的時候,他不小心按到她手腕,多年來的訓練,讓他即使不刻意,也能在按脈的那一刻瞭解到脈動反應,而她的脈象顯示她氣虛體弱,罵人的聲音即使大,卻只是喉嚨的大吼大叫,罵沒幾句自己就先氣喘吁吁,難怪她罵一罵還會暫停,然後等喘過氣了,才繼續罵。
「依琳好幾天沒睡覺……」梁夢深皺眉。「怎麼回事?」
「詳情,母親只能自己問她了。」剛剛為了替她上藥,他已經跟她大戰過一回,現在休兵。
她脾氣很硬、對人防心很重,軟硬都不理,就是不讓人靠近。
一般人對旁人是不會有這種反應的,從對金家的粗略瞭解,加上她剛剛在教堂墓地的表現,就可以想見她的成長環境非常與眾不同。
至於有多與眾不同,他不太想知道。因為知道了,就表示他大概得插手管了,這可能是母親大人所打的如意算盤,他得小心應付,免得真的惹麻煩上身。
「我問?」梁夢深無辜地眨著眼。「人是你帶回來的耶!」
「朋友是你交的。」南皓暘冷冷地回了句。
「你是我兒子。」梁夢深瞪著他。
「嗯。」這不用強調吧?
「母親有事,做兒子的可以不理不管嗎?」瞪視變成指責。
南皓暘才想說什麼,正好聽見門口出現熟悉的腳步聲,他立刻話鋒一轉;
「老婆有事,身為丈夫的人更不應該不管。」
「咦?」梁夢深轉頭,就看見親愛的老公正好回來。
「所以,有事請找父親大人商量並解決,身為兒子的我不當電燈泡,這就告退。」
他一本正經地說完,然後直接回房去。
梁夢深差點傻眼。
誰說生個聰明兒子是好事的?兒子太聰明,根本是來和媽媽作對的吧!媽媽的話,他永遠可以找到千百種理由推辭不理。
嗚……她這個母親當得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夢,怎麼了?」南君明一進家門就看見妻子一臉哀怨,立刻關心地問。
「老公……」她被兒子欺負了!
「你不是去教堂……還好嗎?」放下公文包,南君明走過來,在坐進沙發的同時摟住妻子。
原本今天陪她去參加葬禮的人應該是他,但因為公司有事走不開,所以才緊急把應該在學校上課的兒子給找回來。
「不好。」梁夢深把臉埋在丈夫懷裡。「那個金理查德是個大爛人,我不懂……為
什麼蘭當初會跟了他。」
沒名沒分,甚至連現在離開人世了,墓碑也不是身為丈夫的金理查德立的,而是由依琳署名。
連自己的女人都無法好好照顧到底,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夠格被稱為男人!
「夢,個人有個人的命運,有時候我們只能面對。」而生死,與每個人對自己人生方向的決定,都是旁人無法干涉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覺得不甘心!」
她厭惡不專情的男人、厭惡世上那些不公平的事,偏偏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可言。
「蘭的事已經成定局,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完成蘭的交代。」
聽到這句話,就很明顯知道南皓暘那種正經八百又理智的個性,是從誰身上繼承得來的了。
「嗯。」對哦!差點忘了依琳。「老公,依琳她……」
梁夢深將去到教堂見到金家人,以及發現依琳受傷的情形說了一遍。「蘭將依琳托付給我,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依琳被任何人欺負。」
那種傷,不必問也知道是有人刻意在傷害依琳,可是……會是誰?金理查德那男人就算再爛,總不至於傷害自己的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