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樂心
沒有關係,一切都會沒事。她無聲地在告訴他。
他慢慢放鬆了,濃眉也不再緊鎖。只要有她在身邊,就會安心。
「嘖嘖!」馬克一臉嫌惡,斜眼看了看陽台上的兩人。「進房間再抱好不好?萬一被拍到傳出去,讓人家以為條碼的人都這麼沒眼光,我還要不要做人。」
陽檯面對的是花園中庭,根本不是記者所在的街道那一面,不過,諸宜庭還是臉紅紅的放開了。
「我的衣服!」半裸的邵恩還在嘶吼。
「不就在洗衣機裡面?我還特別交代馬克要把衣服放進去……」諸宜庭嘟噥抱怨著,走到洗衣機前,探頭一看!!
「啊!」尖叫聲立刻響起。
尹浬也熄掉煙進來了,聽到驚叫,連忙湊過去。
只見打開的洗、烘衣兩用機器裡,沒有已經洗好烘乾的衣物,只有──好、大、一、包、垃、圾!
「馬克!」諸宜庭的嗓子穿越整個客廳:「你把衣服……我不是交代你……」
「有啊,你說把衣服放進去,把垃圾拿到外面,我可是照做了喔。」
炮彈般的小個子衝出來,一路飆過客廳,旋風般消失在大門外,留下三個大男生面面相覷。
一分鐘之後,她氣喘吁吁地又飆回來,手上提著一大包搶救成功的垃圾,不,衣物。
面對眾人控訴的目光,蹺著長腿坐在沙發上的馬克只是撥了撥頭髮,耍帥,滿臉不在乎。「拿錯了嗎?我哪知道,我又沒打開看。」
「我的衣服!」一頭亂髮、黑著臉的邵恩簡直像是壞掉、跳針的唱機,只穿著短褲,暴躁地在客廳裡繞來繞去,困獸一般。
混亂中,桌上攤滿的報紙、雜誌,一張張彩照、一條條麻辣的標題,除了尹浬,居然沒有人多看一眼。
尹浬充滿陰霾的情緒,面對著如此荒謬的同伴、場景,居然慢慢的被沖淡了。
鑽研那些傷害性的外界說法,還因此失眠、破壞情緒……相對於他們每天要面對的一切,並沒有任何幫助呀。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地球不會因此而停止轉動,邵恩也不會因此變得和氣一點,馬克更不會突然變聰明。
一切如常。
倚靠在洗衣機旁邊,他的唇際勾起了帶點無奈的淺笑。
他需要的,就是一股安定的力量,如此而已。
※※
傳聞越演越烈,各種匪夷所思的所謂新聞接二連三出現,令人招架不住。
突然爆紅,他們根本沒時間好好品味得意或驕傲,潮水般的壓力與工作,幾乎要將他們淹沒。
專輯狂賣,長居排行榜冠軍:參與的戲劇,收視全拉出長紅:簽名會場場爆滿,幾乎要引起小型暴動。廣告邀約和各式通告更是滿檔,工作一路排到明年。
紅了,貨真價實,扎扎實實的紅了。
紅得……跟尹浬的眼睛差不多。
「你的眼睛紅了,我有消炎眼藥水,趕快點一下,然後閉眼休息,不要看劇本了。」拍戲現場,超級助理當機立斷,從腳邊小叮噹百寶袋般的巨型包包裡,三兩下就精準翻出了眼藥水,遞到尹浬面前。
已經是凌晨時分,晚班從六點半一直拍到現在,還沒有要結束。剛修改過的劇本熱騰騰拿在手上,導演只給他們半小時,等一下就要定位排戲了,尹浬根本沒時間休息。
修改劇本,是因為加戲:戲份都加在尹浬身上,從男配角躍升為勢均力敵的第二男主角。
加戲也是無可奈何。當初談好工作、開始寫劇本時,從製片到編劇,誰也沒想到條碼、尹浬會在這麼短時間內紅成這樣啊。
「我的眼睛沒事。」尹浬低頭,在片場角落並不充足的光線下,繼續讀劇本。
「不行。先處理你的眼睛。」宜庭堅持。「一定是拍下雨那幾場戲害的。你快點眼藥水,要不然,小心變成結膜炎。」
諸宜庭可不是隨便說說。晚上拍的戲是很浪漫的雨中夜景,而雨不是說下就下,拍攝工作當然不可能看天吃飯,所以,他們是在機器噴灑出來的人造雨中慢步。
而「雨水」的來源都是就地取材,有什麼用什麼。溪流、河川、排水溝、地下水都用,水滴在鏡頭、燈光下看起來閃爍美麗,但實際上常常摻雜大量的混濁黃泥,一點也不美。
尹浬已經因為類似的狀況得過結膜炎了,眼睛紅得像流血似的,整整花了一個禮拜才痊癒。
一個禮拜聽起來不久,但是對尹浬這種每天工作滿檔、常常連吃飯都沒時間的人來說,一個禮拜足夠讓很多人想跳樓。
最慘的是,他因為視差的關係,有一眼一定要戴隱形眼鏡:眼睛一發炎,沒辦法戴,他雖然不到像瞎子的程度,但也相去不遠了。
兩眼視差大,很容易造成偏頭痛、眼壓過高、頭暈、嗯心……即使他的雙眼已經血紅、敏感到頻頻流淚、睜不開,對於拿著閃光燈猛閃他的記者,他還是保持良好的風度,微笑致意,不曾開口拒絕拍照。
拍到不少眼睛充血的驚悚照片之後,記者們總算稍微放過尹浬了。他們現在對於傳說曾在搞樂團階段進行嗑藥、濫交等糜爛行為的邵恩比較有興趣。
「邵恩的新聞,怎麼會寫成這樣?」在被逼著點眼藥水之際,尹浬也順手翻了翻諸宜庭包包裡才剛出刊的雜誌,忍不住說。
雖說八卦雜誌的特色,便是極盡聳動之能事,但把邵恩寫成一個私生活爛到極點的歌手,實在也太誇張了。
「你還講別人,你自己前一陣子被躇蹋成怎樣。」諸宜庭把週刊收好,不讓他繼續煩心。
點好眼藥水,他在帆布椅上閉目片刻。諸宜庭熟練地翻開劇本,幫他對詞。
「……那,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呢?」她擔任對手戲、女主角的角色。
「我想帶你走,走得遠遠的,到沒有人能打擾我們的地方。」閉著眼睛,尹浬流利背出才看了一遍的台詞。「紐約、巴黎、東京、香港……只要你說,我就帶你去。」
「你知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俊眸突然睜開,炯炯地望著她。「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你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我喜歡你這個事實嗎?」
這台詞……怎麼令人有點臉紅?
啊,本來就是拍偶像劇,一段愛與青春的故事啊!諸宜庭臉熱熱、耳根子麻麻的繼續。「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和你之間……」
在他的凝視之下,到底有哪個女生可以氣定神閒、毫無困難地背完台詞?諸宜庭在莫名其妙的加速心跳中張口結舌,默默同情起和他對戲時NG連連的女主角。
她停住了。半晌,又慌亂地低頭,找尋剛剛讀到的部分。「我剛剛講到哪裡?」
「你講到『我和你之間』。」尹浬指點她。
劇本,他明明只翻過一次,到底為什麼能記得這麼清楚?這人是有圖像攝影記憶能力嗎?
「啊!有了,在這邊。我和你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趕快繼續。
「誰說的?」尹浬輕笑。「誰說不可能?我們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
「你背錯了!」超認真的助理立刻指正。「你的台詞是『那是什麼聲音?有人!」才對!你在這裡,是話才講到一半,就被女主角家派來的人追上了。」
藉機告白,卻完全不被當一回事。不解風情,就是這樣。尹浬忍不住要歎氣。
準備工作已經快要告一段落的工作場地,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擾攘。已經很忙碌、根本無暇分心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轉頭,尋找噪音的來源。
「你們等一下!等一下啊!誰讓你們進去的!」一路跟過來,攔也攔不住的警衛人員氣急敗壞嚷著。
執行製作迎上前,連副導都感覺大事不妙,從導演身邊跑了過去,開口詢問:「各位,有什麼急事嗎?我們還在拍攝::」
「尹浬,你父親說沒有當藝人的兒子,請問你感想如何?」
「你知道令尊對演藝事業的反對嗎?你們是不是有過爭執?」
「可不可以說明一下你們父子的關係?」
「你父親第一次公開發言,你有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說法?」
問題如炸彈般一顆接著一顆轟過來。本來以為已經暫時平緩的風浪,此刻又再度高高掀起,幾乎讓人滅頂!
尹浬坐直了,他的手盲目地從身旁探出,無主地尋覓著,等找到那只溫暖柔軟的小手,便緊緊握住。
不要慌張,不要慌張……
諸宜庭任他握住,用力從掌心傳達她的支持。
她必須保護他。
片刻,小心掙脫了尹浬的手之後,她站了起來,對旁邊正在調整機器軌道的攝影助理做個手勢,兩人一起擋在尹浬面前,不讓記者接近、拍照。
「對不起,這邊要架機器,請你們先讓開。」攝影助理朗聲說明。
「尹浬正在休息,他等一下還有一場戲,各位可以到外面稍候嗎?」
諸宜庭溫和但堅持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