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凌霄
看著這一大群男人圍在廚房裡，熱心地幫忙端盤子、端食物、洗鍋碗，還開口閉口小庭長、小庭短的，對待藍香庭的態度比照顧客人還熱情，甚至連藍香庭都跟大家笑鬧成一片，讓白夜的心裡不禁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那是一種有些冰涼的滋味，輕輕地捲住他的心口、滲入了些微的惆悵，感覺跟寂寞似乎很相像。
白夜沒有注意到，自己向來帶著微溫笑容的表情，已在瞬間皺起。
伸手輕拍門板，他輕咳了兩聲示意，然後才朗聲問道：「你們，前邊的工作都處理好了嗎？」
話聲一落，頓時所有的男公關們全都跳了起來。
「老、老闆？」大夥兒有些慌張地自椅子上站起來，因為過去白夜幾乎不進廚房的，所以大家根本沒心理準備。
反應快的人立刻低頭把最後幾口晚飯塞進嘴裡，還一邊用帶點含糊的聲音回應著：「我們馬上回去……馬上！」
一旁在聊天的人抱著便當便鑽出廚房，免得等一會兒挨罵不打緊，扣了薪水可就麻煩。
不過怎麼說，男性本能總是大過於金錢的利誘，所以其中一名紅牌白川在從容不迫地端起餐盤準備離去的同時，還大著膽子往藍香庭拋了個香吻。
「小庭親親，多謝你的晚餐，下回休假換我請客吧！」
「好啊！那就等你休假好了。」藍香庭實在不太明白大家為何在一瞬間全跑得不見人影，畢竟白夜並不是個嚴肅到可怕的老闆，不過想想這或許是店內規矩吧！所以她還是笑著朝大家道別。
望著一群人溜出廚房，白夜突然有點想歎氣，怎麼他向來可親的形象似乎沒有藍香庭的晚餐來得容易收買人心？大夥兒一見到他出現跟逃難沒兩樣，就連原本該留下來掌廚的小弟都開溜了，真不知道他們想溜去哪裡？
「看來……你的晚餐很受歡迎。」白夜瞄了眼杯盤狼藉的桌面，僅是淡聲輕應：「我想，大概是沒我的份了吧？」
瞧他們笑鬧得那麼開心，藍香庭想必是不會另外惦掛著他的肚子。
「咦？」藍香庭瞪大了眼，聽見白夜的問話，她突然迸出一句高八度的尖叫，「不是的，我有準備啦！」她面露尷尬地乾笑兩聲，急急忙忙地解釋：「只不過，雖然我有煮你的，可是他們說老闆的生活很規律，日常生活和飲食都會自己打理好，根本不會來廚房吃，所以……所以他們就把你的那一份吃掉了……」
因為她才剛到店裡沒多久，想想大家應該比她更瞭解老闆，所以也就順著他們的話，把白夜的晚餐分給大家，卻沒想到……
唉！早知道白夜會過來覓食，她應該堅守到底，幫白夜把晚餐保住的。
「等一下，你等等哦！我看看還有沒有材料，至少幫你做個炒飯……」藍香庭說著便又鑽回冰箱旁開始東翻西找。
白夜瞧著她的舉動，眸光在聽見她其實早為他準備了晚餐的同時柔和下來，走近藍香庭身旁，他將冰箱門關上，低聲道：「用不著了，我帶你出去吃吧，至於後邊這堆東西，就留給那群餓死鬼去整理。」
敢情他平時真的待他們太好了，所以那群像伙才敢爬到他頭上作亂，居然連他的晚餐都暗自吞掉，不好好處罰一下他們是對不起自己。
「可是打掃廚房是我的工作耶，而且我已經吃飽了，所以我還是幫你煮……」藍香庭可沒忘記自己是來打工的，如果跟白夜出去閒逛，那她豈不是在摸魚嗎？
「用不著，就當是陪我出門吧。」白夜硬生生地止住藍香庭欲出口的建議，反應快到連他自己都詫異。
不可否認的，他知道、也明白，自己其實想跟藍香庭單獨相處，而不是跟一大群人談笑。
他是不是變得小氣了？自從藍香庭來了之後、自從她開始為他做飯之後……
不只是他週遭的人事物，就連他自己……似乎也起了一些變化。
「是嗎？」藍香庭不知道白夜為什麼這麼堅持，不遇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再推辭。「好吧，反正你是老闆，你說了算數嘛！」
解下圍裙，藍香庭拿起背包，把廚房的工作交代給其他小弟後，便輕巧地跳出白夜大門，在門口公關們的詫異眼光注祝下，跟著白夜跳上了他的愛車，隨著夜晚的輕風，自這條她雖然時常經過，卻從未仔細逛過的夜晚街道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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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惱，大概是此刻唯一出現在白夜腦海裡的字眼。
雖然他知道自己想單獨跟藍香庭好好聊聊，不想跟一大群人瞎起哄，但是真把藍香庭帶出門後，他卻又迷惑了。
他到底該帶藍香庭上哪兒去？
吃飯？是，他是肚子餓了，可是瞧藍香庭的樣子，她應該真的吃飽了吧！那等等去了餐廳，豈不是叫藍香庭呆坐著看他吃飯？
如果不去吃飯，那又該去哪兒？看電影？逛街？
這似乎又有些詭異，畢竟他們不是情侶、不是男女朋友，只是老闆於員工的關係，他們可不是出門約會的！
雙手搭在方向監上，白夜瞧著眼前的車燈白光在夜裡流曳而過，橘紅混著青藍的霓虹燈像流星在車窗旁閃逝而去，可他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停下來的地方。
「啊，就是這裡！這裡，靠消防栓停一下！」
突如其來的興奮叫聲打斷了白夜的思緒，他放慢車速，只見藍香庭趴在車窗上不停地叫喊著，讓他一頭霧水。
「這裡有什麼嗎？」白夜轉過街角，找到一處停車位，然後才讓藍香庭下車。
「有好東西啊！」藍香庭一臉神秘地朝白夜眨眨眼，要他留在車上，「你在這邊等我一下，一定要等我哦！」說罷，她立刻往附近的小巷子裡鑽了進去。
白夜雖感到納悶，不過還是依照藍香庭的話在車上等候，只是這一等可不只一下下，而是等了好長一段時間。
「到底上哪裡去了？」白夜正猶豫是否要下車找人時，卻見藍香庭滿臉欣喜地跑了回來，總算讓他鬆了口氣。
開門下車，他正想開口問問藍香庭去了哪裡，藍香庭卻笑咪咪地遞上一盒炒麵，笑道：「來，這個給你！」
白夜微微一愣。
「這家炒麵很好吃哦，要買還要排隊哪！」為了怕白夜等不及到處亂跑，她才特地叫白夜留下來等。「剛才看你開車轉來轉去的，我想你應該是找不到可以吃東西的餐廳吧，所以你試試看這個吧！」說著，藍香庭甚至替白夜把竹筷打開遞上去。
香味衝入白夜的鼻子，讓他回遇神來，望著眼前看來美味可口的炒麵，他下意識伸手想碰的，竟不是足以填飽肚子的食物，而是笑得燦爛無害的藍香庭。
他知道藍香庭窩心體貼，總惦著旁人，他也不是沒有知交好友，店裡與他相熟的公關們偶爾也會互相關懷，但是來自朋友的關心和藍香庭的親切，卻帶給他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樣是溫情，在心底裡搪散開來的感覺卻差距極大。
友人的問候令他倍覺友情的重要，可藍香庭……
她讓他……動了想擁抱人的念頭。
她並不精明、並不特別靈敏聰慧，可她發自內心的真誠感情，卻每每挑動他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捲起一陣又一陣莫名的波濤。
過去，他鮮少感到寂寞的，因為生活過得太忙碌、太充實，對於有目標在前的他而言，寂寞似乎是多餘的情緒，感情更是可有可無的替代品。但是，也許他並不是不想，也不是不碰，而是從沒遇上過對的對象吧！
而今，藍香庭的出現，或許便是他畢生的頭一個抉擇——選她，或是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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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地，這個問題並沒有在白夜的腦海裡停留太久。
伸出手，白夜的指尖越過藍香庭遞上的食物，以再自然不過的動作搭上了她捧著炒麵的手背。
「謝謝。」他拂遇藍香庭摸來滑順的肌膚，不著痕跡地輕觸，隨後自她手中接過了她的好意。
這若有似無的曖昧舉動若是用在隊白夜有意的女人身上，對方大概旱就樂上了天，可偏偏凡事細心體貼，對感情卻大而化之的藍香庭，壓根兒沒注意到白夜這細微的舉動。見他接過炒麵，她懂是空出手把附贈的湯杯也打開，舀了一匙吹涼之後，直接遞到白夜的唇邊。
「來，喝喝看，這家的湯也很好喝哦！」
白夜張口吞下，舔舔嘴唇，微溫的味道像似藍香庭帶給他的感覺，讓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原來，他與她之間的關係，不是詭異、不是生活起了變化，而是因為他對她有了僱主與員工以外的私人感情。
所以，他感覺宛如烏雲罩頂的陰暗心情，其實只是他的嫉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