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羽十三

    沒有回答，喬嘉琪臉上只是堆著笑。

    「怎麼啦，妳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沒有啊，妳想太多了。」她搖頭。

    友人露出狐疑的表情，「是∼∼嗎？那怎麼好端端的想要來看日出啊？該不會是什麼睹物思人，想到那年在看日出的時候把初吻獻給了什麼舊情人之類的吧？」

    「才沒有勒，妳真的不是普通的會亂想耶！」

    「對了，上次看妳好像被紅色炸彈炸到，對方是誰啊？」

    聽到這兒，喬嘉琪身子一震，掛著的笑也隨著冷空氣而僵住。

    「怎、怎麼了？該不會是……真的讓我猜到，妳的舊情人要結婚啦？」對方顯得有些尷尬，不確定是否要再問下去。

    戴上大衣背後縫著白色毛絮的帽子，喬嘉琪的臉在陰暗的光線下看不出表情，「妳又想太多了，只是……我姊姊要結婚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看妳剛剛的反應，我還以為——呃，妳的聲音怎麼怪怪的？啊！該不會是妳姊姊要結婚的對象其實是——」

    「妳看，那邊怎麼來了這麼多人。」不待友人說完，喬嘉琪話鋒一轉，將焦點移向遠處的人潮。「又不是元旦，怎麼這麼多人也來等日出？」

    「我看看。咦，還真的呢，寒流這麼厲害，也有人跟妳一樣不怕冷來等日出啊？」

    「大概是什麼日出觀光團之類的吧。」

    「不對，怎麼他們是往另一個方向去？我記得那邊不是看日出的最佳位置啊！走，小喬，我們也跟過去瞧瞧。」語畢，便拉著喬嘉琪的手跟著人潮而去。

    地面上踩出一個個腳印，喬嘉琪和她的朋友也跟著這些腳印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賞日點。

    「好厲害唷……」有名日本觀光客不禁發出驚歎。

    「咦？還有從日本來的觀光團耶，這裡到底有什麼名產啊？」喬嘉琪的友人對汲前的情況感到意外。

    「記者現在身後的……」

    「哇！有沒有搞錯啊，這不是新月電視台的記者嗎？怎麼也來這邊採訪了？」

    「我、我也不知道。」顯然喬嘉琪也是一頭霧水。

    「對了，請問一下，你們也是來這邊等日出的嗎？」友人止不住好奇心，便隨口問了一旁的群眾。

    「日出？不是。」路人甲回答，「大家都是來看那個出了名的日出神算啊。」

    「嗄？什麼是日、日出神算啊？」

    「大概一年多前吧，這裡來了個算命師，只要是可以看得到日出的天氣，他就會在這裡擺攤，而且就只擺等日出的這兩個小時，據說他奇準無比，網絡都有在傳。」

    「小喬、小喬，妳聽到了沒有？原來這裡有個很準的算命攤耶！我看我們等等也去排隊算算好了。」友人興奮地向她說道：「既然大家都說他那麼準，一定要算算我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

    「我……我想還是不用了。」喬嘉琪回以尷尬的笑容。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一聽到算命攤，她腦中第一個閃過的，便是在醫院外擺攤的燕赤蝦，那老鼠鬍鬚當初見她出院便前往拉客，一下說她紅顏薄命、一下又說她遇人不淑的，至今仍是印象深刻。

    「好啦，妳看天氣這麼冷我都陪妳來看日出了，妳就陪我排隊算一下嘛。」

    「好吧。」拗不過友人的攻勢，她只好答應，跟在人群的後面排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方的天際漸漸露出微微的魚肚白，苦候多時，總算輪到她們兩人。

    眼前，一張破舊斑駁的桌子，石頭堆成的椅子上坐了一位兩鬢生白的男人。

    「大師、大師，我是要算姻緣啦，要給你什麼數據還是——」友人語中難掩興奮和一絲的好奇。

    「是妳！」男人抬起頭，劍眉微攏的眼神中露出無限的思念。「我終於等到妳了。」

    「呃，大、大師知道我今天要來啊？」友人不解地望著他，直到發現眼前的大師注視的對象並不是自己，而是身旁的好友。

    「你……你怎麼會……會在這裡……」

    燦爛奪目的太陽緩緩地從雲海那端浮起，映在喬嘉琪那寫著驚訝表情的臉上，而她的眼神中反射著和那名男人同樣的神情，一種名為思念的情緒。

    「這是我在這裡看過的第五百二十個日出，我終於又見到妳了，嘉琪。」葉語凡激動地抱住她。

    相擁的兩人背後佐著一道新鮮萃取的日光，和著人們此起彼落的驚歎。

    「不，不對。」好一會兒，她的理智回神，立刻推開他，雙手一下捂著嘴、一下扶著太陽穴，「你、你不應該在這裡……大喬呢？你不是要跟大喬結婚嗎？」

    「呃？大喬要結婚啦？那也不意外，我幫她算過，她果然是今年紅鸞星動，而且肯定嫁得好對象。」葉語凡臉上的表情像完全不知情，「那今天還真是雙喜臨門啊，我總算等到妳，而且大喬也要結婚——」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要結婚的對象不就是你嗎？」

    「我在這裡已經看了五百多個日出，我是真的不知道大喬的近況啊。」他深情地望著她。「而且，我要結婚的對象就只有妳一個人。」

    「那、那大喬呢？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我知道我愛的人是妳，但是如果不愛上大喬的話，我最愛的妳將再也醒不過來，只好讓自己能夠愛上她——可是……」說話的同時，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愧疚。

    「可是什麼？難道你、你辜負了她嗎？」

    「不是，是我還是做不到，我沒有辦法愛上她。即使試著跟她在一起，我心裡面想的仍舊是妳，而大喬她好像也隱約地看出這種感覺，那天我從鄉下趕回來之後，得知妳已經出院的消息，我跟她試著想找到妳，可是卻沒有辦法……

    「那天，大喬噙著淚笑著對我說，她知道我愛的是妳，要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找到妳，也要我不要擔心她。從那天之後，我便來到這裡，期望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再見面。」

    看出他的表情與口吻都不像是說謊，喬嘉琪的心中稍稍平靜，可是還是不明白，姊姊和他不是注定的一對嗎？可為什麼……

    是自由意志沒錯。不過，這一次不是妳的。

    她的記憶中忽然閃過一句話。這句突如其來的提醒，讓她終於明白當時這句話的意思。

    是自由意志沒錯，不過卻是取決在他和姊姊的選擇。

    「那、那你怎麼會知道我會來這裡？」

    「記得妳說過，妳從來沒有看過日出，我想，也許有一天妳會去實現這個願望，找個地方看看日出。」

    「可是全台灣看日出的地方這麼多，你又怎麼會……」

    葉語凡臉色一改，神情自若地說道：「驛馬動，紅鸞起，火迫金行，大利南方。」

    「嗄？」

    「其實是我幫自己卜了一卦，發現我的姻緣最佳的方位就是南方，再加上要看日出以南方來講就是這裡最熱門，所以我在就這裡待了一年多。起初一個人等日出頗為無聊，索性就擺起攤子來，一邊賺生活費一邊等妳。嗯，算一算大概我們結婚擺個三天三夜流水席都沒問題了。」

    「誰、誰說我要嫁給你了，你……」是喜是氣，是錯愕又是驚訝，喬嘉琪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眼前的葉語凡發笑。

    「呃，不好意思打個岔，既然你們已經談攏了，那……小喬，妳現在可以叫大師幫我算個姻緣了嗎？我也想嫁出去啊……」

    遠處的一端，一名穿著白色大衣的男子靠著欄杆，用手做出眺望日出的動作。

    「好你一個大利南方！萬一她意外地跑去墾丁看日出，我看你這個未來的好人爸爸就真的得再等上個一千三百一十四個日出了。」男子不以為然地表示。

    「那湊起來不就是52034了。」跟在男子身邊的小女孩笑道。

    「那可不。」

    「咦，那大喬姊姊呢？」小女孩拍拍藍色洋裝的裙襬問。

    「她啊，又是另外一個故事嘍。」男子轉頭向小女孩眨眨左眼。

    伴隨著火紅的陽光下，他的嘴角勾了起一道微彎的弧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