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羽十三

    她睇著發出斥責的葉語凡，兩人的視線正好對成兩道並行線。

    瞬間，她只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一方面是因為錯愕，又或許是因為這憤怒中的目光帶著似曾相識的溫柔……難道她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嗎？

    「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嗎？」就近的服務生聞聲立刻趕到葉語凡身邊關心，還以為他是剛被拋棄而受不了打擊。

    「不是我，是這位小姐，她太過分了！」他指著喬嘉琪，「對，每次被拒絕大家都說我是好人，我是不懂穿著、不懂打扮，那又怎麼樣，又關她什麼事！」

    「先生、先生。」服務生拉著他的手，「這位置……除了你以外就沒有別人了。」強忍著笑意的服務生道：「剛說你是好人——哦，不，是剛跟你在一起的小姐早就已經離開了。」

    「我說的不是剛剛那位，是現在在我面前的——」葉語凡手指著喬嘉琪，接著他忽地轉頭看著整間咖啡廳，不難發現包含眼前的服務生在內，咖啡廳裡的每個人紛紛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這些人的表情他並不陌生，還記得當他第一次告訴別人他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人」的時候，大家也是帶著這表情望著他的。

    可能是因為天賦的關係，他從小就可以看見這些尋常人所看不見的，看久了之後，其實不難分辨他們跟正常人之間的不同。

    可是這一次當他看見喬嘉琪的時候，卻完全沒有發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純粹當她是咖啡廳內的客人而已，再加上她的那些話實在讓自己一時氣不過，這才出言制止。

    「對不起，我……」

    臉上掛著一絲尷尬，葉語凡匆匆地離開咖啡廳，在帶上門前還皺著眉，帶著不解的表情看向還在呆滯中的女人。

    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像鬼的……鬼呢？

    「喂、喂，拿鐵！」喬嘉琪招手喊，「那個人……剛那個人為什麼可以看到我？」

    「是52034，不是什麼拿鐵的。」他沒好氣地回話，「還有，他能看見妳是因為他本來就能夠看見，就是你們常說的什麼陰陽眼、通靈之類的，有的時候有些小孩子也可以看見就是。」

    「你不會早一點告訴我啊！害我還在他的面前講那些話！」變成靈魂的喬嘉琪想臉紅也紅不了，只好一臉尷尬地望著他。

    「我剛一直在警告妳啊，只是妳完全沒理會我而已。」他臉上又擺出剛剛所做的抽筋表情給她看。

    「那種表情叫做警告，鬼才看得懂！」她轉過頭去，「還有，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到底要我來這裡幹麼，該不會是為了那個好人吧？」

    「嗯。」拿鐵頷首。

    「什麼！」

    「他，就是妳回到身體裡的關鍵。」

    「把話說清楚。」她帶著質疑的表情望向他。

    「技術上來說，我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死神啊、帶路人啦、勾魂使者這類專門負責來接靈魂的，那天我只是碰巧來代班而已。」

    「我、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來代班的他搞錯，她今天仍過著可以喝到咖啡的生活，而不是只能聞著桌上的咖啡香味哀歎。

    「不要那麼氣嘛。」拿鐵趕緊陪笑，「實際上呢，我的身份是專門負責讓情人們認識、相處，近一步的相戀、相愛……」

    「嗄？」喬嘉琪帶著誇張的表情，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是要跟我講你是個愛神之類的？」

    「愛神啊、月下老人啊、邱比特啊、紅娘啊……隨便你們怎麼稱呼，反正我的工作就是跟這有關，當然我們還有很多人負責做這些事。」

    「哈。」她冷笑一聲，「難怪。」

    「難怪什麼？」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難怪男人開始愛上男人，女人愛上女人，搞不好哪天猴子喜歡上豬都有可能哦。」

    「喂，我只負責異性戀的部分，那個斷什麼背的要去零號櫃檯辦理出櫃手續，還有，猴於是有可能愛上豬的。」

    「那不是重點。」她瞪著他問道：「快說重點，我跟那個好人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是我回到身體的關鍵？」

    「咳、咳，重點來了。」他清清喉嚨，「首先，讓妳的靈魂離開肉體太久，結果因為心臟停止、大腦缺氧變成植物人確實是個意外……」

    「意外！這是你的疏、失、吧！」喬嘉琪刻意在疏失兩個字上加重怨恨的語氣。

    「這點我們等等再做討論，至於善後的這部分呢，我需要些時間去向上頭申請一些文件、跑些程序這一類的，這樣才可以讓妳順利回到妳的體內。」

    「只不過呢？」聽出話中有話，她斜睨著他。

    「只不過啊……我也有本身的工作，嘿嘿，就必須要請妳來幫忙啦。」拿鐵攤攤手邊笑邊點頭，此時的他簡直跟個奸商沒兩樣。「而我這次負責的對象，就是妳剛剛看到的好人嘍。」

    「所以……」她陪著他露出很假的笑容，「你是說，你去幫我處理回到身體裡面的問題，然後這段時間就由我來做代班紅娘，讓剛剛那個好人可以談戀愛？」

    「真聰明，果然孺子可教也。」

    「教你個頭啦！為什麼你造成的意外要我幫你收拾？你把我變成這副德行，我沒去投訴你就應該偷笑了，居然還要我幫你工作，有沒有搞錯啊你！」

    「喬小姐，妳要知道，關於這件意外的善後是很複雜的，要是被太多人知道的話，我可是會很麻煩的，嚴重的話也可能會連累到妳。所以，我去專心的處理妳回到體內的問題，那妳呢，就先幫我去搞定那個好人，當然妳也別擔心，事後我會想辦法給妳一點好處的。」

    「好處？！我要什麼好處！我只想要快點回到我的身體裡面！結束這樣的日子！」她咬牙怒道：「我絕對不會幫你做任何事！」

    「話別說得這麼早嘛。」拿鐵整個人已經陪笑到毫無神格的境界，「我也說了，事成之後我會給妳點好處，如何？保證讓妳嫁個好丈夫，看是要體貼多金還是要長得帥身材又好，我都可以安排的哦！」

    「用不著！我已經有個很愛我的男朋友了。」

    一提到男友，喬嘉琪不免一陣心痛，不知道他現在好嗎？是不是都一直守在她的病床旁，輕聲喊著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早日醒來？

    「妳那男朋友啊……」拿鐵不以為意的搖頭。「嘖、嘖……」

    「怎麼樣！」

    「沒什麼、沒什麼，既然妳都這麼說了。妳要知道，像我這個人常常會碰到一些意外，做起事來難免是事倍功半，如果妳不介意拖個一年半載的，其實我也是無所謂啦，怕只怕妳那個愛妳的男朋友會移情別戀呢。」

    「你少用這個來威脅我！」

    「這也只是分工合作嘛。」他笑著說：「更何況我看過數據，妳吵架可以把人罵哭，殺價可以殺到圍觀的群眾鼓掌叫好，既然妳口才這麼厲害，相信這件事對妳來說只是一小片蛋糕，不是嗎？」

    「給我……」喬嘉琪的目光射出殺氣。「你們的申訴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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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內，葉語凡望著鏡中的自己。

    「什麼我很特別……唉，是特別的好人吧。」他用手舀起水潑打著臉頰，藉著冰冷的水想忘卻告白被拒的感覺。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每當他對心儀的女孩表達愛慕之意時，總是會聽到「你是個好人」這句話。

    「你看起來還不算太失落嘛。」

    正當水花濺在臉頰上的同時，客廳卻傳來女人的聲音。

    「還好。」他揉揉雙頰直覺地回答，「我已經習慣了。」

    突然間，他立刻回頭看向客廳。這是他一個人住的房子，絕對不會有其它人在這裡，而且那個聲音他記得自己在哪裡聽過。

    「妳！」

    他瞠目比著坐在沙發上的女子……或者該說是——女鬼。

    相較於他的吃驚，喬嘉琪反倒是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幹麼那麼驚訝，反正我們都已經見過了不是嗎？」

    「妳、妳還跟著我幹什麼！上次我在咖啡廳還沒被妳整夠嗎？」

    第一次跟她見面，不僅被她批評得體無完膚，甚至還在眾人面前出糗，想到這兒他胸口難免揚起一股無名火。

    雖然一般人面對這種見鬼的情形不是嚇得魂不附體就是張著嘴講不出話來，但對於葉語凡這種從小看到大的人來講，自然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以為我愛來啊，我巴不得早點離你越遠越好。」她沒好氣地回答。要不是那麼多意外，她也犯不著受這種苦。「還有我警告你，我不是女鬼，我還沒死，只是靈魂出竅罷了，少在那邊女鬼女鬼的亂喊。」

    對他而言，因為從小看慣了這種事，自然也不太驚訝，只是對於這種主動糾纏他的女鬼倒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環胸倚著牆，閉上眼深思熟慮一番，接著，慢慢地睜開雙眼，走進廚房拿了個碗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