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黑羽卷

第24頁 文 / 湛露

    相反的,原本無心利用的令狐九卻對她全盤信任、體貼入微。他溫柔的眸子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投注在她的身上,當她抬起眼與他對視的時候,他會微笑著說:「別站在門口,那裡風大。」

    曾經在他讀書的時候,她為他磨墨,在他練武的時候,她為他抱刀。

    上陵的一夜,她冒著風雨去給他送傘,不是因為心機,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他、擔心他,忍受不了片刻的分離。

    那一夜他們突破禁忌,纏綿在彼此的懷抱裡,她是那樣地感動和喜悅,卻在醒來的時候又那樣的恐懼擔心。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

    又是這首詩,原來不僅是他為她讀過,在沒有人的地方,她曾經悄悄地抄錄全文,小心地貼身收藏。

    詩句的結尾是淒涼的,因為故事裡的人物生死相隔,而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與令狐九是一個只有開頭而沒有結尾的故事。

    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

    只是事情始終沒進展,而叔叔的身體已經撐不下,所以分別的日子到來,叔叔派了黑羽文修來接應她,他們甚至早就準備好替身代她赴死,只是沒想到他們會用葬身火海這樣一個慘烈的詐死方式,讓她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並沒有遠離令狐府。

    當時她就躲在十幾丈之外的大樹上,在火焰點起來的剎那,她潛身到了令狐笑的房間門口,丟了塊石頭驚動他,然後親眼確認他將令狐九救了出來才放下心。

    之後,令狐九為了她「葬身火海」而傷心欲狂的一幕她同樣看在眼裡,在樹梢上,她的手指幾乎嵌進樹皮中,恨不得飛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張開口,釋放出聲音對他說:「九少,我沒有死,我在這裡!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好想那樣做,那樣光明正大地對他說話,哪怕她的出現、她的口音暴露了她的身份,也希望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愛他一次,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

    終究,她什麼都沒有說,帶著一切秘密,將那個活潑天真的小情完全掩埋,回到黑羽國。

    叔叔看出她的變化,卻沒有追問,只是將自己的一個決定告訴了她。很快他要召開比武大會,選拔傑出人士繼承王位。他表示希望她能參加,並期望她能全力以赴得到這個位置。

    叔叔對她的關切和愛護讓她銘感於心,同時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心中還留有令狐九的影子,將來對付聖朝時就不能全心全意地放手一搏。

    於是她跪在叔叔的面前,請求他想辦法讓自己忘掉那段記憶。

    他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想忘記嗎?要知道,失去記憶不是快樂,而是痛苦。如果有一天你希望自己想起,卻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時候,那種痛苦將會把你折磨致死。」

    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我要忘記,而且,永遠也不需要再記起!」

    要忘記!忘記小情、忘記令狐九、忘記她曾經與他共有的那段記憶。

    那夜,她燒掉自己貼身收藏的那首「相思曲」,燒掉所有關於小情的記憶。在黑羽文修的幫助下她徹底地忘記了,她不再是小情,只是黑羽國一名普通的女孩,黑羽龍盈。

    經過比武,最終她不負叔叔的期待,力敗所有對手,終於成了新一任的黑羽王,她手下有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兩位心腹,她繼承了叔叔的遺志,在他去世之後,繼續為了剿滅令狐一族全力以赴地準備著。

    直到某一天,令狐笑來信說要派聖朝使者出使黑羽國;直到那天令狐九走上她的大殿,端起酒杯,與她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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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黑羽龍盈長長地痛呼,裂開的記憶似乎使身體也裂成兩半,她不顧一切地衝向火焰中,用手中的娥眉一下又一下奮力扳開封住門的木板。

    周圍的火焰和飛起的木屑在她的雙手和衣服上掠出一道道傷痕,她拚盡所有力氣終於將木板全部刺爛,撞開房門。

    令狐九還躺在床上,四周瀰漫的濃煙讓本來就傷重的他昏厥過去,她衝到床前,將他背到身上。

    他的身體是如此的沉重,她的肩膀又是如此的單薄,但是渾身的力量就好像陡然爆發,她硬是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將他背出火海。

    「水,水在哪裡?」她急切地狂喊著,周圍到處都是人影,但她的視線卻是模糊一片。此刻,她依稀看到他的臉上有一顆又一顆的水珠滾落,她以為是天在下雨,下意識地捧住他的臉,然而當又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時,她才發現原來那都是自己的淚。

    他悠然醒轉,迷濛的眼睛看著她,雙唇翕張,像在叫「小情」,她流著淚點頭,雙手抵在他胸前後背,拚命地輸送著真氣,不希望他軟倒下去。

    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壓在心肺中的所有污濁都咳出去,奇跡般地,他的雙手竟然也慢慢地有力起來,環住她的腰,抱得是那樣緊,好像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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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令狐笑悠然看著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許久後,調轉目光看向那棟已經面目全非的小屋,淡淡地說了句,「可惜了這間房子。」

    他無聲無息地緩步走出,令狐琪正在探頭探腦地向裡面看,一見他出來,急忙問:「七哥,怎麼樣了?九哥沒事吧?」

    令狐笑走過他的身邊沒有停下腳步,丟下一句,「他的心病都要好了,還會有什麼事?」

    令狐琪追了過去,不敢和他並肩而行,慢一步走在後頭,笑著說:「可是七哥這招真是好險,萬一那個小情不醒悟,不把九哥救出來,難道七哥真的要讓他給燒死嗎?」

    令狐笑說:「這屋子的地板下有地道,我早埋伏了人在那裡,必要時會把九弟帶走。」

    「哦!原來如此。七哥就是七哥,果然厲害。」令狐琪不失時機地拍著馬屁,諂媚地笑著,「這件事上我也出了好大的力氣,七哥難道沒有什麼要獎勵我的?」

    令狐笑斜睨了他一眼,「黑羽大軍還在海上,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或許我可以封你做個談判使者去與對方談談看。」

    「啊?我去?」他嚇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恐怕不行。」

    令狐笑哼了聲,「黑羽國內懂得要心眼的人不多,黑羽文修勉強算半個,但也只能推波助瀾,掌控不了大局。女王到底還是女王,只要黑羽龍盈肯停手,沒有什麼是不能談的。」

    「她真的肯放手嗎?」令狐琪還是不大放心,「女人心好難猜的。」

    令狐笑卻說:「女人的心最容易猜透,因為她們心中想要的其實並不多。如果你能滿足她們的慾望,她們就會為你所用。」

    「那,黑羽龍盈想要什麼?」

    「你以為呢?」

    尾聲

    黑羽與聖朝的戰役一觸即發卻又突然而終。

    變化之大,讓許多得到消息的老百姓,還未來得及驚慌就又被告知戰事已經停止,黑羽撤軍而回。

    這箇中原由和種種變故乎民百姓當然不會知道,就連聖朝眾多朝臣也不太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人們也都在紛紛猜測,這件事或許還沒有結束,也許,在不遠的未來,黑羽還會捲上重來?

    畢竟,一朝三國安逸了這麼久,稍有風浪都會讓人驚惶,更何況是這場牽連了一朝三國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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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在海面上,黑羽的船隊正在返航途中。

    黑羽文修咬牙切齒地捏著手中一張信紙,咒罵道:「令狐笑這隻狐狸,早晚我要讓他死在我手上!」

    黑羽言武說:「我倒覺得他沒有那麼可怕啊!你看我們出兵一次,他就立刻答應減免了我們五年的賦稅,而且還答應將玉陽與我們的換糧數額加大一倍,可見對我們黑羽大軍他也是很害怕的。這一次也不算是無功而返。」

    黑羽文修丟給他一記白眼,「你懂什麼?這點小恩小惠對聖朝來說根本無關緊要,而令狐笑不費一兵一卒卻保住他的丞相之位,拿聖皇的恩典換取自己平安,這種人還不算可惡、不算狡猾?」

    黑羽言武聳聳肩,「沒關係,以後只要我們察覺不對就大兵壓境,包管他什麼都答應。」

    黑羽文修長歎一聲,「你啊,真是個沒心眼的人,我們等這一天到來等了多少年?令狐笑如今對我們有了防備,再要給他有力的一擊可就難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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