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黑羽卷

第5頁 文 / 湛露

    如果說容貌相同只是巧合,那麼巧合的事情不會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不!她不是小情,小情早就死了,她是黑羽龍盈!

    但是,她又與小情有著太多難以說清的共同點。

    她,到底是誰?是人?是鬼?是黑羽龍盈,還是重返人世的小情?

    他未曾離開,卻久久無聲,終於讓黑羽龍盈抬起眼,有點戒備地看著他,「令狐使還有別的事情嗎?」

    「女王……可曾聽過在我聖朝流傳的一首詩?」

    「詩?」她為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更覺得困惑。「什麼詩?」

    令狐九的眸子凝在她的臉上,「這是我聖朝孩童學詩詞之初必學的一首,淺顯易懂,情真意切。」

    「哦?是嗎?」她很給他面子,「令狐使如果這麼好興致,想念給本王聽也可以。」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相思隨意繞天涯,世間遍種苦情花。年年花開到海角,恍若七夕鵲橋架。鵲橋七夕也可會,人家空灑相思淚。日日浮雲笑故癡,夜夜冷風窺不寐……」

    他的聲音頓住,再也無法繼續,因為聽著他念著這首詩,黑羽龍盈的表情還是一樣的淡漠,毫無所動。

    「嗯,的確是很淺顯易懂,也很情真意切。只是讓小孩子學這樣的一首情詩,會不會太早了點?」她的評價中肯尋常,但聽在令狐九的耳朵裡卻有如刀子一樣。

    「是啊,我也覺得這首詩對小孩子來說是不大合適。大概是思鄉情切,在下突然憶起這首流傳聖朝境內的情詩,多謝女王肯聽我念上幾句,小臣……告退。」

    傷口本已裂開,卻因為她那樣無波無情的話而裂得更深更痛。

    他記得,當年在書房裡讀這首詩的時候,小情在他身邊,手托腮,微笑著聽他誦讀,有時候聽得動情,她還會哭。

    本來他最不喜歡這種甜膩纏綿的情詩,長到十八歲也是因為老師強迫不得不背,很苦的一個差事,卻因為她那份滿足的甜美笑容不由得誦讀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不是小情,不是!

    但她太像小情,像到讓他屢屢失態,幾乎難以自持。

    突然間,令狐九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令狐笑派他來這裡,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出使,或是探秘嗎?

    令狐笑是知道他與小情當年的那段情,或者他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把他調到這裡,為的並不是任何冠冕堂皇的國事,天下事,而是因為黑羽龍盈與小情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神秘聯繫

    他陡地振奮起來,剛才的心痛和迷惑都被理智壓制下去。他不能慌亂,更不能迷惘,他要查清楚,一定要揭露這重重迷霧後的謎底。

    走出殿門,再回頭,黑羽龍盈還是坐在那裡。燭光之下的她是那樣專注地埋首於政務之中,原本秀美的容貌也總像是籠罩著一層無法融化的寒霜。

    小情不是這樣的,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女性也都不是這樣,他的妹妹令狐媚也好,家裡的其他女眷也好,她們所追逐的都是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快樂、更開心。

    但黑羽龍盈的身上,卻好像背負了太多本不應該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所應承受的重擔,從他來到黑羽國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在她的臉上見過真正的笑容和輕鬆。

    如果她能笑一笑,應該會更像小情吧?

    中原有首詩云: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入夢來。

    此情此景,多像一個夢境,但他不再是令狐府中的九少,而她也不再是府中不起眼的啞女小情。

    生死陰陽早已相隔,上天真的會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們重逢嗎?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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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羽龍盈自桌面上抬起臉,前方已經沒了令狐九的影子。她緩緩開口,「看來這個人的確是有古怪,你怎麼看?」

    自她身後的屏風,黑羽文修現身出來,「是有古怪,但好像和我們想的不同。」

    「嗯,他似乎對我們黑羽的軍防興趣並不是很大,或者說,他將自己的目的隱藏得很好,若是後者,這個人的城府深不可測。」

    黑羽文修卻笑道:「女王的話只說對了一半。」

    「嗯?」

    「他對我國軍防的興趣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微臣看得出來,他對女王的興趣更大。」

    黑羽龍盈面容一沉,「胡說什麼!」

    「女王別動怒,也許是微臣多心,但是……他看女王的眼神的確不尋常,幾次和女王說話失態您也一定有所察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情,也或許是他故弄玄虛,女王要小心。」

    「故弄玄虛?你指什麼?」

    他古怪地笑笑,「女王剛才不是提及令狐一族兩位公主與金城、玉陽兩國聯姻的事嗎?看來聯姻是令狐一族拉攏三國的新手段,令狐族多美女,令狐媚更是艷驚天下,能夠吸引玉陽王並不奇怪。如今一朝三國中,只剩下我們與令狐族、與聖朝沒有姻親關係,說不定令狐笑也對女王打著同樣的主意。」

    黑羽龍盈不屑地嗤笑,「難道你以為令狐笑在用這個令狐九對我行使美男計嗎?」

    「如果是美男計,令狐九當然算不上……」黑羽文修思忖道:「論容貌,令狐九毫無半點驚人之處,不過……」

    「我不會對這種人動一點感情。」她對這個話題有點不耐煩,「大業未成,我對任何感情的事情都沒有興趣,更何況是一個突然造訪的外來敵人。」

    「女王還是要小心。」

    「嗯,我知道。不過你那邊更要注意,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但是總不能掉以輕心。他住所的附近多加派人手巡邏,別讓他以及他的手下有任何溜出去的可能。」

    「微臣明白。」

    她再道:「言武那邊你要經常提醒,他心眼兒直,又聽不進勸,這種剛愎自用的性格最容易被敵人利用。」

    「是,微臣明白。」

    她看他一眼,「不要總說『微臣明白』,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黑羽文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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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令狐九就來到議事殿外請求覲見,沒想到得到的回報是她到校場閱兵去了。

    猶疑間,黑羽文修從殿內走出,問道:「令狐使是要見女王嗎?女王有吩咐,若令狐使來了,請你到校場去找她。」

    「涉及軍務,只怕會有機密,不方便吧?」令狐九表現得很知分寸。

    黑羽文修淡笑道:「無妨,女王說了,我黑羽國無不可對人言的事情,令狐使來自聖朝,回去之後總要向丞相回報,多看一些不至於到時候詞窮。」

    「如此……那就多謝女王和大人好意了。不知道校場在哪裡?可否請人為我引路?」

    交談數句,令狐九就看出這個黑羽文修比起黑羽言武要精明老道許多,話裡話外的語帶雙關與黑羽龍盈有許多相似之處,可見是黑羽龍盈的心腹重臣,在這個人面前他得更加小心言行舉止,以免被對方看出什麼。

    黑羽文修親自引領他來到校場,一路上與他說說笑笑好像很親切,其實令狐笑明白,對方這樣做是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他保持從容不迫的淡然,不做過多的行為,也不提過多的問題,直到他們的馬車來到校場門口。

    黑羽文修將他送至門口就轉回內宮,黑羽言武像是早已得到消息,派人在門口等候。

    令狐九心中不由得欽佩黑羽國的紀律嚴明和資訊傳遞之快,聖朝與其他兩國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若是這樣的黑羽國一直以一朝三國的保護者存在當然是四國之幸,但倘若真如令狐笑所說,黑羽國意圖不軌的話,以其他一朝兩國現在的實力來看,就算是聯手,也未必能敵。

    無論如何都要說服黑羽龍盈打消稱霸的念頭。

    他在思忖的時候已經來到校場內側,黑羽龍盈並沒有站在高台之上,反而立於校場的中央,換了一身戎裝,箭袖綁腿,手中提著一張弓,身前十幾丈外的箭靶上有不少已經射中靶子的長箭,顯然是她剛剛演示完射箭技藝。

    「令狐使來了。」旁人通報著。

    黑羽龍盈轉身面對他,「本王以為大使昨天勞累,今天會起得很晚。」

    「女王交付了功課,在下怎麼敢不做呢?」他笑道:「只是女王現在忙於軍務,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那些營運紀錄,在下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要請教。」

    「哦,請稍等片刻。」她與近身的一位士兵說了幾句話後,將弓箭交到他的手上,似是要他射箭。

    士兵一箭射出,距離靶心稍微偏了一些。

    黑羽龍盈搖搖頭,「雖然力度夠了,但是准心太偏,若是上了戰場,只怕你射不到敵人反而會射到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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